自咖啡厅阴差阳错的相亲之后，林娜和费诺正式交往了。

他们都是离婚一年多后，才与异性建立起的亲密关系，一开始自然很不习惯，但都是对待感情珍而重之的人，两人共同经营，关系很快进入正轨。

正式交往后，林娜才发现，费诺口中的“沉重”的的确确没有一点儿夸张。

比起暧昧的时候，费诺如今在她好友列表里的形象，已经不复当初的儒雅清淡。

只看不停弹出的吵闹消息，林娜恍惚间以为自己在跟比她年龄小的毛头小子谈恋爱。

关键费诺还比她大两岁。

林娜用湿毛巾擦掉手上的淡奶油，拿起手机回复费诺的消息，垂首那瞬，脖间衣领处坠下一条项链，普通的银链上套了一枚素戒。

素戒内里LN两个字母在灯光下闪烁了圈微光。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那天，费诺在附近的珠宝店买来送给她的。

他把这段感情摆在一个比林娜以为的，还要重要的位置上：“我想在我们决定开始的这天，送你枚戒指。如果哪天你愿意和我结婚了，就戴上这枚戒指，好不好？”

“那时，我会为你准备场求婚。”

林娜当时听后的反应，只觉得好笑。费诺从前的前女友们形容他呆愣，不灵光也没错。

一沾上感情，他就表现得像只呆鹅。

哪有在一起第一天，就送相亲对象一枚戒指的啊？这个品牌，即便是素戒也不便宜。而且又有哪个男人，会把求婚的决定权，完全交给女人？他们总是想当然的。

笑过后全是惊喜。

这是林娜未曾在沈陈东那里获得过的珍惜和尊重。

她接受了这枚戒指，将它戴在脖颈上，一个林娜的“L”和一个费诺的“N”，他们的感情从开始就是奔着家庭去的。

费诺发来的是一张午餐照片，微波炉加热后的三明治看起来不怎么好吃，他的配文也很可怜。

费先生：[好饿，更喜欢林女士做的蛋糕。]

几分钟前的消息，还是他开会偷拍汇报进度的下属，说下属讲得太慢，会议又得拖一会儿，员工又要骂他不到点散会。

林娜敲下安慰的回复。

林女士：[今天决定陪费先生加班，结束后有新品小蛋糕。]

配一张她刚做好的咸蛋黄淡奶酥照片。

他们的事还没正式和几个孩子讲，是以约会这种促进感情的活动，也都被安排在两人工作结束后，林娜的小蛋糕店里。

可谓是甜度超标的约会。

明明是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的消息，费诺仿佛就等在这个页面，几乎是秒回。

费先生：[收到！]

隔着屏幕，林娜幻视出一条摇头摆尾的伯恩山。

难怪宁素当初向费诺提出离婚，会如此决绝，宁素一定知道，如果不狠心一点，费诺会很可怜。

守着两个孩子，守着一个不完整的家。

宁素大概是后悔过，被费诺大把的爱意蒙了眼，以为她也有同样的爱，去回馈费诺。

时间的腐蚀揭露出真相，她只是——比起爱，更同情没有人爱，却始终充满爱的费诺。

甩掉多余的想法，林娜重新投回工作中。

到了下午六点，费诺罕见地准时下班，来到林娜店里。

林娜给他端来了下午做好的新品：“今天下班这么准时？”

费诺给她的小甜品拍了张照，留作纪念：“林女士，你的费先生不是法西斯。我也就前阵子忙一点儿，忙过后，这几天工作简单，和员工一样可以准点下班。”

“既然如此，”林娜想到家里的孩子，“趁这个机会，我们带孩子们出来吃饭，把我们在一起的事说一下吧。”

林娜和林时月、林时曜的关系好得不像亲子，更倾向于一种开放的朋友关系。

有话都在家里直接说了，好似没有秘密的一家人。

包括林娜的第一次相亲，都是两个孩子和李湘盈一起给她安排好，赶鸭子上架来的。那时她跟沈陈东离婚不到一个月，对于她的恋情，她的新生活，两个孩子保持“活到老，快乐到老”的态度。

林娜认为，她的恋情不需要避讳孩子，只需要稳定之后，公布一下。

不过她也记着费诺的特殊情况。

“你那边……需要时间提前铺垫吗？”

费诺只在她主动提出来的时候，愣神片刻，抬眸瞧见对面忧心的人托腮的那只手上，戴着他送的素戒，亮盈盈的，他霎时会意，笑着：“不用。我从未遮掩过我们的交往，两个孩子应该早看出来了。”

一经商量，两个家庭正式会面的时间，敲定在这周六。

读高中的三个孩子正好放月假，有两天假期，林时月在学校也没什么社团活动。

林娜回家把事情摊开讲给林时月和林时曜时，前者反应平淡，记下了吃饭的时间，后者一脸揶揄，一副“我早有预料”的模样。

林时月比林时曜更敏锐，在林娜和费诺确定关系的那天，就从她脖间的项链推测出来一切。

只是没想到他们进展会这么快。

林时月了解自己的妈妈，如果不是确定了要跟费诺结婚，她不会约这一顿饭，惊扰几个孩子。

不过比吃饭更早到的，是堵在京南大学校门口的费铭。

林时月本打算骑单车去逛逛景区，因为不速之客，只能暂时搁置，带着费铭到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坐下。

冬季，很适合吃砂锅一类的热食，林时月自作主张地给费铭点了份砂锅米线。

费铭端着礼貌：“谢谢，我自己付钱就好。”

林时月却扫了付款码：“都快成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费铭抬眼扫过去，眼前的女人嘴角噙着抹笑，分不清这句话是不是故意为之。

“今天没课吗？”林时月记得今天周四来着。

费铭说：“我趁午休出来的。”他看了眼时间，加快语速：“时间紧迫，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

上一次打照面，费铭还只是个话不多，冠着费诺姓氏的孩子，林时月对他不怎么了解。

也不知道在各自父母正式结婚前，他和她之间，能有什么话聊。

她歪了下头，脸上疑惑明显。

砂锅米线被老板送来，只有一份，摆在中间，升腾的雾气有那么一瞬，遮住了费铭的脸，看起来神秘莫测，又在下一瞬消散，目的明显。

“上次吃饭，我看得出来，你在你们家有绝对的话语权。”

林时月坐直身子，不以为意。

费铭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竹筷子：“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搅黄费铭和你妈妈的婚事。”

“他们已经确定好结婚时间了？”林时月面露讶异。

费铭却把这个表情看作了不虞：“不清楚，但估计快了。”若非确定好结婚时间，为什么要安排他们吃这一顿饭。

费诺最近不知道抽的什么疯。

从家长会结束后，他待在家里的时间比往日多出好几倍。

不仅如此，他和费茹放学回家，还能够吃到明显是根据当月合理膳食月刊制作的饭菜，就算不是现做的，打开保温箱，就能看见费诺留在家的饭菜。

晚上他也很少联系方叔叔了，经常坐在客厅里，抱一台笔记本电脑办公。

费茹开始习惯他在家，偶尔还会和他聊上几句。

若费诺仅仅是想修复和费茹的关系，他倒也不至于自乱阵脚，偏偏费诺在家里，就没避讳过和林娜打电话、发微信。

突然良心发现，想做好父亲了？没看见他如此明显的布局前，费铭姑且信上一信。

说到底，他不过怕林娜嫁给他后，他们为难她。

这点，费铭可以保证，费诺多虑了。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让费诺结这个婚。

林时月花了点时间消化眼前这个少年带来的信息，细细琢磨，那天意外感觉出来的紧张气氛，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如何？合作吗？”费铭等得不耐烦了。

林时月靠向椅背：“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想让他们结婚？”

费铭一怔，来前他以为林家这对姐弟的想法，大致和他们一样，他避开不谈自己：“虽然是我父亲，但我也诚实地告诉你，费诺是个多情的男人。”

“他伤害过我母亲，我不希望他再去破坏另一个家庭。”

好在关于这件事，林娜在家里提前同他们说过，否则她今天还真容易半信半疑地遂了他的意。

林时月听后沉吟片刻：“你先吃饭吧，下午不是还有课吗？这件事给我几分钟，好好想一想。”

费铭见此觉得有戏。

来时拧眉的表情松散了些，他无害地笑笑：“好，也是我来得突然，你没什么准备。”

费铭低头夹了筷子米线，小心地吹了吹，放入口中。他的一举一动间有费诺的影子，不疾不徐，动作优雅，举止谈吐看得出家教不错。

即便他来的目的不怎么好，林时月也不讨厌这个未来的弟弟。

但算计到她妈妈头上，她垂眸遮住眼底的晦暗：“慢慢吃，不着急。”

现煮的砂锅米线很烫，费铭吃不惯，花了些时间，吃完的时候，学校大概已经是上午自习的时间了。

班主任把回班上的时间比学校规定的，提前了十分钟，现在赶回去，怎么都躲不过迟到的结果。

他索性慢悠悠地擦嘴，等林时月给他个说法。

“考虑得怎么样？”

“我仔细地思考了你说的话。”林时月看着他，故意停顿好长一段时间。

在费铭等不及，要继续问的时候，她勾起红唇，缓缓说道：“我不想跟你合作。”

“为什么？”费铭沉下脸色，他年轻些，按捺不住情绪，“换我去和林阿姨谈，场面不会好。”

林时月不紧不慢：“没关系，除了周六吃饭，还有他们正式结婚那天，你大概见不到我妈妈。”

原因是什么，她想费铭这么多小聪明，应该听得出来。

费铭咬牙：“放任林阿姨嫁给这么个人，你放心吗？”

以为能威慑住人的话，却不想听在别人耳里，只是小兽虚张声势。

林时月都不用跟他吵，也不需要摆太多大道理，她只用一句话，一句简单的疑问：“小弟弟。”

“你来找我谈合作，到底是坚信费叔叔感情不忠的想法，来保护一个家庭，还是自己也怀疑过去的断定，想留住费叔叔身边的位置，等你妈妈回来？”

放在碗边的手暗地攥紧，拇指贴近碗边的位置，被热汤烫出红痕。

没等费铭回答，林时月在手机里翻到以前高中老师的电话，打过去：“喂，夏老师？我是林时月，我在京南大学这边，好像看见了一个穿我们高中校服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逃课了。”

“我现在把人留住了，好像叫……费铭，您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