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回到寝室——当然,是朱利斯的寝室——发现没开灯,便顺手打开灯,被包裹着被子在地上躺着的朱利斯吓了一跳:“杀,杀人案?”
地上躺着的朱利斯显然没有被杀也没睡着,但他没有回答江洵的问题,而是一脸严肃地沉思。看模样,简直像是躺着版本的“思考者”呢。
江洵蹲下去戳戳朱利斯,没精打采地问:“干什么,coser思考者?”
“思考者是什么?”朱利斯转过身来,他的想法在一瞬间被江洵带偏,但又马上矫正过来,“不对,江洵,我想说的是,我觉得balabalabala……”
讲话内容大概是他认为现在松散的结构不行,他们组织起来也不行,住在一起不行,分开也不行,总之没有值得听的东西。江洵没有认真听,因此我们在这里也就不详细介绍了。
“呼啊,”江洵听了一通,打了个哈欠,“想这么多不如去帮忙。我们在外头忙活这么久,你就在里面睡觉啊?”
“对,睡觉。江洵,你帮我绑下绳子,我发现自己没法把自己绑紧。”
江洵对这点倒没异议,他拿出绳子,在朱利斯身上不断绕圈,半困半醒中还要嘴欠:“怎么了,你被绑上瘾了吗?我们是不是给你塑造了个奇怪的xp?”
朱利斯没纠结于江洵口中奇怪的词语,他着急地催促江洵:“绑紧点,绑紧一点,这样我会挣脱出来的!”
江洵这才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他突然意识到那会朱利斯也是在场的,而他也是个随时可能给周边人带来危险的异变者。江洵低声询问:“你还在想科罗雅的事?”
“……嗯。”朱利斯声音低落。
“啊!”朱利斯的低落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江洵用力的暴栗狠狠地敲了,这下真是太重了,他的泪花都要出来了,朱利斯不服气地看向江洵,却发现这人玩世不恭的神情变成前所未有的认真模样:“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在你变异之前,我就会像这样,把你狠狠打晕。”
朱利斯有些感动,他嘟囔道:“我现在都没被你打晕呢……”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急着说:“等等不是‘异变’吗,说成变异的感觉好怪!感觉我是只青蛙!”
“都差不多啦……”江洵又打了个哈欠。
简单洗漱后他就上床睡觉了,左正野照例挤进他的被窝,这家伙总是在这时候格外不听话些,江洵迷迷糊糊地抱怨,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在另一边,某个狭小的房间内,蜷缩着江洵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安娜。她双手抱着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因为没有被子或者保暖的衣服,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非常寒冷,但她本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事。
她正在一个漫长的噩梦中徘徊。
那是什么?安娜伸出手去触摸,她的全黑视野中出现一点荧绿色的光点,从一个方向开始慢慢变亮。她很好奇,也很渴望,她伸出手去触摸,但是整个人瘫倒在地。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腿融化在黑暗中,她看见腿骨的白色在一瞬间显现又在一瞬间被腐蚀至消失,她看见黑色顺着她的肚子爬到她的胸口,锁骨,脑袋上,她的视线开始被黑暗顶替,但那前面的荧光绿光点却越发清晰,她看见一个裸露的女孩平静的面孔开始显现——那张脸和她的一模一样,用她不会露出的笑容对着她咧了咧牙。
“哈啊,哈啊,哈啊……”安娜从噩梦中清醒,她用手按住自己正在疯狂跳跃的心脏,但噩梦的余烬并没有控制她太久,毕竟这已经是她做的不知道多少个相似的噩梦了。
她知道这场梦的起源,但起源是一个更令她恐惧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慢慢发酵,这种恐惧逐步演化成愤怒,仇恨,对着那个或那些人的仇恨!
安娜披上自己外套走出门,月色安静地流淌在虚空中,她伸出五指,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轮廓,但她明白一切不过是虚假。今天遇到了个很特别的人,名字叫什么她记不清了,他说想要自己告诉他一切,但比起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地方,安娜更愿意相信自己。她已经准备好了,她能解决一切。在那之后?在那之后,那就不属于安娜该考虑的东西了。她把那张娴静的面孔全无保留地塞进自己记忆的最深处,她不该继续犹豫了。
***
第三天开始了,江洵在清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子十分清醒,但目前解谜的思路却不是很清楚。在他的猜测中,安娜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昨晚却一直没找到她,于是今天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托人缘极好的朱利斯集结他的好朋友们去找安娜。
睡了一晚,朱利斯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看上去没再纠结昨天的事,同时对江洵的要求感到十分困惑:“你找安娜干嘛?”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对江洵人品的不信任。
“唔,暂时不能告诉你,总之你先去找。”江洵想了想回答道。朱利斯最后还是答应了,江洵让他找到以后就带着安娜来找自己,要么找人把江洵叫到安娜面前,总之千万不要放过安娜。他告诉朱利斯整个上午他的行动范围将会很大。
“那我怎么找你?”朱利斯抱怨道。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江洵毫不犹豫地甩锅。
嘱托完朱利斯,江洵就带着左正野去寻找那几个玩家了,经过一番功夫,将他们都集结到一起,来分享各自的线索。为了防止信息通过监控泄露,他特地找了个操场的黄土地角落,还在旁边摆了一个临时收集材料做的信号屏蔽器。只要这里的物理学原理和他熟知的是一样的话。
当然啦,他没叫上钟歆和陈星,一方面他认为这两人有各自的残疾难以找到有用的线索,另一方面作为朋友,他也不希望这二人涉险,最好是安安全全待着等到最后一天结束。
这时的江洵犯了个想当然的错误,他自认为性格软弱的钟歆在听到他的要求后自会安全待着,什么事都别做,却没想到情况的复杂性超出他的想象。即便站在原地不动,也会有事情找上门来的。
“所以我们来盘一盘情报。你们各自有什么值得说的发现吗?”江洵最先发问。
“没人回答我就先说我自己的发现了~”
“首先目前我们的情报源有三方,给我们派发任务的系统,副本中的学生和老师,以及不会说话的物品。目前我认为值得讨论的聚焦点有这几个:30天期限的缘由,异变的起因,消失的教职工,失踪的图书馆老头,送来的包裹,瑞泽、安娜与菲尔的特殊性。”
“‘瑞泽、安娜和菲尔’,他们是谁?”支宜春率先发出疑问。
“瑞泽是这里的美术老师,唯一一个留下来的教职工。安娜与菲尔是两个学生,她们各自遇到的奇怪的事件,菲尔的记忆出现异常,而安娜掌握着更多信息,她的行为有预见性。我认为她们的奇怪之处或许是同一个原因。”
江洵解释,在对话中,他毫不犹豫地暴露了菲尔的隐私,但这样简短的解释还是不足以为这些完全不认识这两人的玩家们解惑。看着这些人一脸困惑、或者等待他继续讲下去人的表情,江洵摆摆手,决定先跳过这一环:“详细的话之后再讲,聊点你们知道的吧。”
“30天会不会是团灭的时候?”陆齐举手,“就是那种游戏里的剧情杀,要是不快点找到线索就会所有人一起完蛋的那种。”
“也有可能是实验结束的时候,”栾以坚持她昨天的观点,“既然你说其他学生都有父母而我们没有,我们在副本中的身份或许值得探讨。”
“你说得对,”江洵摊手,“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觉醒这个身体全部记忆的前兆,你们有吗?”
回答是齐齐的“没有”。
“毕竟才第三天,线索不足也是很正常的。”栾以冷静地说,她是那种有足够耐心一点一点解决问题的人。
“好,那么第二天,异变的起因。我周围有个叫朱利斯的学生,就是在我面前突然异变的,我确定那天上午他没有摄入和我不一样的食物,也没有单独行动的情况,可是毫无预兆地异变了,并且时刻都卡在下午2点。”
“下午2点,是不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会不会跟温度有关?”还记得一点课本知识的大学生支宜春推测。
“唔,催化吗。那么异变的因子就是早就埋藏在他们体内的咯?我在找你们之前,和奥菲利亚要来了一份有异变经历的人的名单。他们的数量维持在1/32,差不多是每个班一位,也就是说异变者咬人大概率不会像丧尸电影中一样传播病毒。但那些异变的学生是怎么选上的?身体虚弱的科罗雅,矮小的科林,健康的朱利斯……不是食物,不是性别,也不是体质,那我们需要去问问他们,在我们到来之前的时间里,有没有遇到特殊的情况。这个时间大概不会隔得很远。还有人要补充吗?”
没人说话,栾以淡定地摇摇头,于是江洵开启下一个疑点:“‘异变’这件事是从我们来的下午那天开始的,在此之前,学校里发生的唯一一件怪事就是学校管理图书馆的老头的失踪事件,经过我的询问,大概是在一周前发生的,而教职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也是在一周前左右,包括那个第一天上午送来的包裹。”
“既然你把这几件事放在一起叙述,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觉得它们之间拥有关联?”栾以发问。
“对,就像你说的,一周前是一切的起源。”
“图书管理员也算教职工吧,那他会不会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只是早了一点所以被认为是失踪?”支宜春大胆猜测,她还不知道图书管理员的线索。
“应该不是,”江洵不敢百分百确定,但已有的线索让他目前可以给出否定的回答,“老头之前是流浪汉,不久前才在学校工作,而教职工据说都是志愿者一类的人,学生对于两者的观感完全不同。”
“那会不会是看到什么关键的事,所以被灭口了?然后尸体也被处理掉了,说不定已经做成肉放进我们的食物里,或者砌成墙了!”陆齐猜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用阳光开朗的语气,说出很血腥的回答呢。
支宜春听到这样可怕的发言,往郭天逸身后躲了躲,郭天逸皱眉地挡在支宜春身前,陆齐注意到后,抱歉地笑笑:“抱歉哈,我就是恐怖电影看多了。”
“这不是恐怖电影,应该是□□电影吧。”江洵吐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