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是闹钟人吗？”

江洵歪着头，不带恶意地问。

场面一片寂静，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直接响应。如果码农看到这幅场面，一定会敲击江洵的头再让他管管自己的嘴巴，别在不合时宜的场面讲冷笑话。但是显然这时是没有一个这种角色的。认识江洵的，不认识江洵的，信任他的，怀疑他的，此时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此举的要义。

“哎呀，开个玩笑啦，你们怎么不笑？”江洵扑哧一笑，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别的含义，甚至表现地很放松，像是有什么大问题被解决掉后那种特殊的放松。

“你们的朋友复原了，异变似乎也结束了，这不是很好吗？”

“是，是这样吗？”有人问，而且疑问的意思大于肯定的意思。

“我不知道~”江洵摊手，“但不管是不是这样，先帮我开个门吧，我要出去。”他用手指了指堆叠在门口的椅子。

虽然很犹豫，但那些学生还是帮他把椅子移开，让出一条开门的路径。通道打开，江洵就要走，突然衣角被拉住，听见菲尔问道：“西蒙，还有朱利斯，他们怎么办？”

“哦，对，他们还被绑着呢。唔，就这样先绑着吧。”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朱利斯这时才像是刚出场时的他，风风火火地表示抗议。

“放了他们也行，随便你们。但给你们个忠告，我们没人知道这场灾难的规律是什么，就算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永远别留给可能威胁自己生命的人行动的能力。我是说，至少捆住他们的手脚。”

“哦，哦，”菲尔听着江洵的话，思考着什么，其他学生也若有所思。忽然有一个人像是回过神来，对着扶着门框马上离开的江洵提问：“那你呢，你要去干什么？”

“我？我嘛，要去觅食了~”

“啊？”?N

“到晚饭时间了，我好饿，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江洵的声音懒洋洋地，“对了，在食堂，今天中午的配送三明治还有余量吧？你们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是怎么解决的？”

“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虽然老师们总是很忙，但也不会……缺席，到这个程度。”

“哦~”江洵意味深长地发出个单音节，“那我去看看好了。”

“别！”“别啊！”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学生可能是江洵的冷笑话听多了吧，居然也活跃起来，其中一个声音大喊：“这时候不要单独行动啊！！”

“谁说我要单独行动的？”江洵用手臂一把搂住他身侧不知什么时候溜到江洵附近的左正野，这家伙在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格外低迷。由于江洵的身高比他矮了一截，这个动作做的显然有些费力：

“不是有他吗？我们两个待一块总行了吧。”

一脸懵被搂过去的左正野点了点头。

但这句话不但没有劝阻这些学生，反而给他们提供一条自认“两全其美”的路径。

“那我也去！”

“我们一起！”

“还有我，还有我，不要捆住我呀！”双手双脚牢牢贴紧椅子的朱利斯还在人群后面挣扎。

“别闹别闹。”江洵十动然拒，然而他的威严就像春天的气温一样变换莫如，他的抗议也很快被淹没。

“不受尊敬”（自称）、“没有隐私”（自称）的江洵十分愤怒，但却无济于事，不过要是细究，现在的局面也跟他不分场合开玩笑有关吧。

一群人，四十个左右生理机能完整，处在最活泼好动年纪的学生们一起浩浩荡荡地走向食堂。不过路途上倒是丢失大半，都因为在视野的角落里看见昔日的朋友惊惶的神情，或者地面上迷茫神色的朋友，而控制不住想要帮助的心。不过刚刚由江洵的冷笑话，和似乎已经很久没看见的学生们的团结一致而燃起的朝气也就丢失了大半。

起初还有人在脱离队伍时知会周围同伴一句，但到了后面，人群已经稀稀疏疏地，也就没人去细究这些了。

至于江洵，这个起初被学生们看作领头羊和知会的首要对象，之所以在这里被冷落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先不说完全没有表示“听见了”的回应，甚至做出了双手捂住耳朵这样幼稚的举动。认真考虑，难道饿肚子会降低人的智商吗？

江洵和左正野在最开始就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这是江洵坚持的结果，学生们也就由他去了，心道反正他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他们两个吗。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人走了大半的时候，江洵也拉着左正野偷偷溜走了，看上去很熟悉这种角色似的。

他们走了一阵子，期间没有说话，是江洵领的路。在走到某个边缘地带的时候，他问左正野：“你之前，在我背上动来动去的时候，是要和我说些什么？”

左正野本来是满心欢喜地跟着他走，听到江洵的问题表情也冷却了一点，他神情犹豫，但没有墨迹，很快和江洵说清楚了：“我找到你的方法，是通过黑入这片地区的监控，这所校园里有很多监控，而且大多数都在运行状态。”

“唔，不奇怪，毕竟有这个需要嘛，也算是佐证我的观点吧。对了，你说的黑入监控，现在还可以做到吗，会暴露自身存在吗？会的话暂时不要那么做了。”

江洵的话摆明了他对左正野技术的不信任，虽然不是这一行业的人，但他知道以一个突然加入的个人身份，要对抗这样一个不知道由多少人建立，有花费了多少时间完善的封闭场所的网络，是多么不可能。所以他这段话的重点实际是最后一句。

但面前这人不但没有听出他的潜台词，还……嗯，脸红了说没问题的，还问他需不需要看，他可以随时调出来。喂，别说大话呀，还有，究竟在脸红什么！

果然，江洵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性格的人，他抖落掉一身恶寒带来的不适，也懒得劝阻了。

话虽如此，江洵还是让左正野给他讲解一下具体的骇入系统的教程，和使用设备的方法，以备不时之需，提前保留好路径，在重要的时候使用。左正野用一种含糊的话语略过了他是怎么找到这些的——嘛，大概是偷鸡摸狗一类的，反正不是正当的——他告诉江洵如果要备份的话，校园广播室里的那套设备可以考虑。

广播室？

江洵还没去过那地方，朱利斯还没来得及带他逛遍整个校园，就出了这档子事。可恶，果然还是该逃课的！

他们两个是边走边聊的，走的路是江洵根据朱利斯的描述找到的一条通往食堂的小路，具体来说，需要绕过操场边缘，一块丢弃废弃书桌和教具的地方，丢弃处被绿漆的金属网状围墙拦住。

江洵非常小心地探头张望，很幸运的是大概也是因为废弃的缘故，这里并没有其他活着的直立生物，算不上空旷，可以一览无余，让人很有安心感。

在走到这里的最开始，江洵就躲在了左正野身后，这时确认安全，倒是自在地走了出来，打量这篇围栏，思考可不可以把它用作围住异变者的场地，或者自己的安全地盘？

可是他很快从一个角落看见一块破开的口子，像是被用暴力打开，金属钢丝卷了边，大小大概可以勉强穿过一个青少年，让他一下子就失望了。

先不论这个口子会不会让异变者通过，就算可以堵上，照这个口子的前例在先，人为的暴力大概就可以打开，根本不牢固呀

真是的，既然学校的玻璃都用了防弹材质，倒是给护栏也升个级呀！

江洵毫不讲理地迁怒，自动忽略了这只是个扔垃圾的场地，护栏充其量只是个给出警示作用的标志。

在左正野的视线里，江洵就是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对着一个老旧的铁栏又思考，又叹气，然后拍拍腿打算站起来。但是，在江洵转身的一瞬，一个黑影从孔洞中缓缓显现，随着越靠近出口，黑影的轮廓也越清晰，可以看出是个人形模样。

“小心！”左正野拉住江洵的手把他用力拽离那个地方，江洵在听见左正野呼喊的一瞬间进入警惕状态。

出现的是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褐色头发，绿色眼睛，是奥菲利亚。

左正野没见过这个人，他还是很警惕，虽然出现的是个人畜无害的，神情也很正常的人类，但他还是希望江洵能快点跟他一起逃跑，远离这个可能带来危险的地方。

但江洵不一样，早晨奥菲利亚的解围给他留下了印象，同时他也有些问题要问这个学生的支柱，现任的委员，所以很热情地举起手打招呼：

“Hi~还记得我吗，真巧啊，你也在这，‘追逐战’的幸运儿~”

虽然江洵的语气很友好，但他的身体没动，还是站在原地，预备着随时跑路。在说话的时候，他观察着奥菲利亚的状态。

表情……很正常，头发有点乱，身上没有血迹，反而沾着些泥土。这个孔是她开的吧？

“追逐战”是江洵刚起的名字，特指异变者追逐正常人的那场战斗，看上去是没有偏好的名字，只描述客观事实，但略显幽默化的起名其实包含了江洵这个不擅长运动者的嫌弃。

对面也在打量江洵，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在两只眼睛面对四只眼睛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孔洞中钻出，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

陌生女孩只是很小心地探出一个头，惜命程度可以和江洵相比较。她的语气包含胆怯和敌意的两种情绪，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江洵二人：“奥菲，你还好吗？外面怎么了？”

“什么都没发生，雪莉，不用勉强，你可以在里面待着，”奥菲利亚不知道得到什么信号，语气温和地安抚道，转而转向江洵，“既然我们已经身在此间，那么就没有‘幸运儿’吧，江洵。来聊聊吗，我希望能和你们交换一些信息。”

“唔，你在此期间一直躲在这儿？缺少信息，所以要和我这个不靠谱的人做交易？而且语气那么肯定，你遇上了不同寻常的事吗？”

“…………”奥菲利亚抿唇，雪莉挽住了她的手臂，现在敌意大于胆怯。

好好的对谈变成尴尬沉默，江洵死亡三连问，谁听了不得说一句，真是不看氛围啊！

好在奥菲利亚是那种有自己节奏的人，她忽视掉江洵问题中一部分不必要的内容，直至要点：“攻击人的人中，有人可以保留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