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祁景要出差,具体地方没说,乔敏知道他也不会和她说,除非需要他们公司的翻译陪同可能才会提一嘴。
这么看来,应该是在国内出差。
乔敏盯着谈祁景发来的那条消息走神,今晚,她应该有空。
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出尔反尔”之后,两人会就此断联,如果到此为止姑且能套用她爱的那句,“une nuit d’amour”,“浪漫之夜”。
“浪漫之夜”把他们这段关系描绘的太高大上了点,其实并不浪漫,因为没有爱,只有欲,乔敏五味杂陈地想,至少每次和谈祁景在一起都很放松,能够抛弃一切杂念、逃离现实的解压。
“人生得意须尽欢”坐在他公寓里那张床时,乔敏脑海总能想到这句诗。
乔敏答应了晚上的见面,顺带把怀表归还,她不要这样的小费。
*
临近中午,贺临年打电话来让她回贺家一趟。
贺临年在电话里说:“在家补个生日,就是吃餐午饭而已,爸爸他会带新女友回来,说是要给我们介绍。”
“是那晚见到的那位漂亮的年轻女人吗?”乔敏听他问她问题的答案,顿时心中一轻。
“嗯,是个不知名的小模特,眉眼两处和阿姨很像,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乔敏想和他说,和她的眉眼亦有五六分相像,但始终说不出口,她想起每次贺明望她的眼神……可能是看见她就会想起妈妈,或许是她想多了。
二人对昨晚发生的事闭口不谈,聊起了别人的事,贺临年觉得可以给她点时间,来接她回家的路途中,也没有刻意去问她同意与否。
乔敏在那半小时里只觉得如坐针毡,望着窗外出神,看不进初冬的风景也什么都没想,只呆呆望着。
“下车了,到家了。”
“嗯?”
乔敏才回过神,贺临年替她抵着车门。
冬日暖阳透过院里银杏的层层金黄枝叶温柔的落在他脸上,男人朝她伸出手,唇角带有浅笑,在她看来,亦如当年那个护着她的少年,帮她教训骂她是小三女儿的好事者,帮她抵挡贺家各路亲戚的诋毁和压力。
一腔热血放在学生时期的贺临年身上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夸张,反而很是贴合。
他身上总有种让她想要珍惜的少年气。
她心里莫名冒出一丝希望,万一他对她有感情呢?
贺明和黎楚雯早早便在饭桌上等候。
乔敏进门换鞋,在玄关处就听见了黎楚雯的声音。
“这些吃了会胖的,我不要,都夹回给你。”
乔敏拖鞋的动作一顿,贺临年在她身边也在换鞋,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才换好鞋子一起往饭桌那边走。
两人对贺明的新恋情并没多少看法亦或是不满,乔敏她不是贺明亲女儿,无权插手,而贺临年则是习惯了,无所谓,贺明待他不差,他也不想管那么多,心里也不会很抗拒,贺明最爱的是乔敏的亲生母亲,之后谈的人都有她母亲的影子,贺临年不反对,甚至支持,这何尝不是一种深情。
“爸,阿姨,久等了,我和小敏回来了。”贺临年和饭桌上紧挨着的两人问好。
乔敏也捏出抹笑和他们打招呼,对着黎楚雯那张脸,她实在是有点笑不出来。
乍一看的确和她与逝去的母亲相像,但她们母女都是蛋形脸,黎楚雯的五官更为精致,下巴偏尖,加上无暇的妆容就像个洋娃娃,要是在短视频上刷到,乔敏绝对会反复观看点赞收藏的那种。
“来,临年,小敏,都别杵在那,赶快坐下吃饭。”贺明朝他们挥挥手,笑得明朗,唇上胡子剃的干净,几天没见,大概是有新鲜血液的滋润,生活变得有趣起来,乔敏感觉他整个人都变年轻不少。
而一旁的黎楚雯听见他话里的“阿姨”脸色变了又变,但表面上仍是礼貌地点头微笑,不忘夸贺临年和道祝福。
“临年长相果然是有气派,继承了你爸爸的所有优势,姐姐给你补了个生日礼物,放在你房间,是一块表,待会吃完饭去看看喜不喜欢。”黎楚雯特意将“姐姐”二字咬的很重,她也就比贺临年大三岁,说不出什么老成的话却也架出一副“我是长辈”的模样,显得不伦不类。
贺临年说了声好,便拉开椅子让乔敏先坐下,黎楚雯只回应了贺临年问候,并没有搭理乔敏,在饭桌上她也只是和贺明、贺临年说话,目光扫到乔敏时,不是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她,仿佛要把她看穿,就是皱起眉,警惕十分。
这顿饭乔敏吃的很不舒服,她明明就坐在贺临年的旁边,可好像与饭桌上的三人隔了十万八千里,融不进的欢声笑语。
而且她能很明显感受到,来自对面人的厌恶,不管是贺明还是贺临年,只要和她说话都会被黎楚雯打断。
贺明对自己的这位小新欢很是包容,自然随她意,而贺临年则是长时间不在状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会和往常一样给她夹菜,可仅此而已,只是把菜夹进她碗里,乔敏以前会为此感动,会有被爱的错觉,可渐渐的也变得无感了。
谁都能做的一个举动,她甚至荒唐地想,谈祁景一时兴起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饱饭后,几人跟贺明去到他的茶室里饮茶消食,贺明坐在主人位,乔敏依旧坐在贺临年旁边,只是这次,黎楚雯坐到了她的右手边。
“来尝尝我泡的普洱茶,暖胃养身,诶,临年给你,小敏,楚雯……”
贺明一边说,一边依次将热茶端给对面的三人,乔敏和贺临年扶着底下的茶托接过,稳稳当当放到桌面上,只有黎楚雯好像瞧不见那茶托一样,非要伸手去握杯身,因为烫没拿稳,那茶杯砸在茶几桌沿,又咕噜咕噜摔倒了地上。
茶水溅了乔敏一身,刚泡好的普洱茶如雨般洒落到双腿、衣袖、手背上,火辣辣的刺疼,尤其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热茶覆来,直接烫出了一片紫红。
“对不起啊。”黎楚雯草草道完歉便连忙站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拭身上的水渍。
贺临年正低头刷着手机,还是听到乔敏被茶水烫到后忍不住“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贺明也站了起来,拧着浓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临年快带小敏去处理一下。”
黎楚雯脸色不大好看,小声嘀咕了句,“就是在怪我笨手笨脚呗,我又不是故意的。”泫然欲泣的语声听得人心软,贺明当然不会怪她,“我知道你是不小心,但是……算了临年快带小敏去涂点药。”
乔敏跟着贺临年出茶室时,后边的安慰声不绝如缕,贺明在哄黎楚雯,她不由得加快了点脚步,走到了贺临年的前面。
贺临年带着她先去了趟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牵着她的手放到活水下,冰凉的水滑过,带走皮肤上的余热。
“没事,先用冷水冲一会,等下带你去上药。”
“嗯。”
杂物室中,乔敏坐在木椅上,贺临年从药箱里取出药膏和棉签,拧开药膏的盖子,将棉签贴了上去,棉签头上很快堆了个白色小山。
“把手拿来。”
乔敏将手伸出,贺临年再次牵过她的手腕,捏着棉签的另一头,小心翼翼为她涂抹药膏。
她盯着他,想到了以前,想到了好多的过往,初高中时,每每她受伤,都是他帮她处理伤口,消毒涂药换纱布……那时他认真的神情和当下一样。
乔敏很想问他——“那你喜欢我吗?会喜欢我吗?”不仅矫情而且很幼稚的问题。
回到家她也没问出口,乔敏清楚,他对她好,和对待妹妹的好没有什么区别。年少时她叫他声“哥哥”,依赖他、遥望他,不求得到回应,害怕说出口,连最后的温暖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只求每年生日,他能为她捧上奶油蛋糕。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乔敏直到走进谈祁景的公寓还在想这件事。
“呆在这发呆还不如回你那小沙发上坐着。”
话音刚落,眼前视线忽的被不知从哪来的白色一片遮挡,旋即她感觉到肩头一沉,缓回神来时,身上多了件浴巾。
而谈祁景作为始作俑者早已坐在了床边,悠哉悠哉拿起平板,像是在办公,可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乔敏很难相信他有在认真工作。
谈祁景以为她不会来,早早就洗好澡,准备安排出差的行程,才回到房间,门外便传来意料之外的门铃声。
“不去洗澡盯着我做什么?”
“你和贺临年初中也是同学对吗?他……”乔敏顿了半晌,鼓起勇气打算继续问下去,“那他是不是很早开始就喜欢林黎了?”
谈祁景放下手中的平板,肯定点了点头答:“初高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他从初二开始就对人家有兴趣。”
“原来你知道?”他突然的反问,令她有些发懵,什么叫原来她知道?
“初二,那你知道林黎为什么不喜欢他吗?为什么他到了高三才表白?”
乔敏穷追不舍地问,颇有刨根问底的气势,没注意到谈祁景面上闪过的一丝不悦。
“好了。”他出声打断她,声气低沉不少,“不合适吧,在这里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