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生的月考安排在周五周六两天。

祝声踩着周五的尾巴办了转课申请，但教务处周六周日休息，最起码要到下周一才能给他答复。

所以，他必须顶着一片空白、毫无知识的大脑，来考他根本不会的试卷。

通识课祝声还能勉强写写，更专业的生物、药学基础、化学综合等等，他实在写不下去，提前交了好几张白卷。

出来考场时还早，祝声看了眼时间，离卫无风去参加启明星会的聚会还有几个小时。

他突发奇想，去问系统：“你可以超越一下这边的科技水平，让我看直播吗？”

系统：“这不是游戏！”

祝声：“看个直播而已，你做不到？”

系统吭哧半天，不情愿地说：“好吧，毕竟跟你完成任务有关，也跟我业绩挂钩，唉！就是费电。”

目的达成，祝声挺满意，完全无视考场里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学楼。

还好他是贵族，交白卷都不用担心不及格，上辈子读大学时也有这种特权就好了。

＊

“小卫！”

卫无风戴着手套，将最顶上的书整理好，还没从梯子上下来，管理员就走过来地叫他，“那边的书，怎么没按分类摆好？”

义务劳动不仅是在学生会，也可能去别的地方打杂。卫无风主动要求今天来图书馆工作，没想到还成功了。

他来后才知道，东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个脾气古怪又懒惰的老头，只会对干活的学生吹毛求疵，尤其对平民生格外苛刻。很多平民生宁愿去搬体育器材，都不想来东图书馆。

之前说好只让卫无风理两个区的书架，现在又理直气壮地让他去第三个区。卫无风下了梯子，说：“马上六点了。”

“六点又怎样，不能整理完再走？年轻人那么磨磨蹭蹭……”

卫无风没说话，推着梯子过去将那边书架理好，锁上里面的门。闭馆后，只有外面的图书室和自习室还开着，方便学生学习。

不过东图书馆是学校的老图书馆，环境很一般，光线昏暗，又十分偏远，还时不时断电，几乎没有学生会来这里自习。

他躲到杂物间后面，潦草地就着凉水塞下一个面包。吃完晚饭后，卫无风戴上口罩和一副在图书馆角落捡到的平光镜，摘下校徽，走到三号图书室门口。

门前告示栏上，在周六晚的格子贴了一张红纸条，写着“社团活动”。

卫无风推门进去，图书室里右边是排列整齐的书架，左边是几排书桌。零零落落坐着几人，似乎都在看书，十分寂静。

他也选了个角落坐下。时钟到达七点一刻时，有位不起眼的男生从外面进来，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抱歉打扰大家，接下来是我们读书社团的活动时间，请非本社团的同学离开。”

明盛的学生社团很多，有三人去学生会填申请表就能成立，类似读书会更是数不胜数。有两三个学生背着书包离开，剩下的人，默默围到中央的圆桌旁。

图书室门被反锁，不到十人中，有高有矮，唯独刚刚说话的男生露出脸。他站在正中，微笑着在桌上点燃了一座三头烛台。

烛火幽微，晃动在每个人眼底。

卫无风嗅到蜡烛燃烧时传出的淡香，主持的男生走到他身后，冰凉的手掌按住他肩膀。

“首先，我们要欢迎我们新的兄弟姐妹，赞美他敢于反抗的勇气与坚持真理的正义。应当坚信，品德的高贵才是真正的高贵。”

卫无风望着烛火，低声说：“过奖了。”

“呵呵……”男生笑起来，狭长的双眼垂着，“在这里，我的名字是人马。那么，我的兄弟，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六分仪，怎么样？”

看起来启明星会内部成员之间，也保持着不少的神秘感。

“人马”和“六分仪”都是星座名，卫无风回忆了一下通识地理课的内容，说道：“好的。”

六分仪座，位于双子座和长蛇座之间。*

他不知道正借助系统看直播的祝声失望地评价：“看起来怎么又中二又不靠谱的。”

系统不做声。

“六分仪，很好，虽然我们互相不知彼此的姓名，但在另一个维度，我们于神的怀抱紧密相连。”

卫无风静静看着烛火，他猜测他的身份应该是藏不住的。

毕竟，最近和贵族发生较大冲突的平民只有他和李岩，而他跟李岩身材外貌差距都很大，所谓伪装都是自欺欺人。

人马走回主位坐下，神情变得严肃：“好了，这次例会提前，不仅是为了欢迎新人，也是要谈一谈仿制白金的事。”

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学生会看起来要赶尽杀绝。林天被开除，且档案上有污点，这辈子不可能在圣纳西尔找到工作。陈茴的实习工作也毁掉了，她估计要背巨额违约金。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们的仿制产品有那么点效力。”

“贵族可以肆无忌惮地伪造成绩，我们哪怕是货真价实，也很难考高分。为什么？因为排行榜前排只能是贵族，否则怎么证明贵族血脉天生高贵、聪敏？甚至他们想诬陷谁就诬陷谁，那么我们只好让他们的诬陷成功了。”

被诬陷和启明星会有不正当交易的卫无风抬头，注意到左前方有个裹着黑色头巾的人，正凝视着他。

头巾裹得很严实，露出一双眼睛，闪烁着有些恶劣的光。

卫无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等他再看，这人发出微哑的笑声：“但是配方还在我们手里，今天可以仿制出白金，明天我们就能仿制出更多的。学生会那群懦夫，被吓得不行，可惜让张叶这个蠢货出手，他们没有拿到想要的。”

“没有招惹上蔺程就是万幸。”人马淡淡道，“双鱼，你不应该草率联系一年级生。”

“我不动手，张叶怎么会有动作？”双鱼尖锐地反问，“他需要把柄，我就送给他！”

卫无风意识到双鱼就是给他送邀请函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祝声也正色观察起双鱼的有限的外表：“听上去他不是一年级生，不过个子不高，我判断有误。”

砰！

旁边一直不出声的一人突然拍了下桌子，她裹得比双鱼还严实，脸上戴着墨镜，口罩后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双鱼，副会长把这件事交给你，不是让你借此铲除异己的。不论林天还是陈茴，都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难道你能承担起陈茴的违约金？”

“孔雀，没人会承担叛徒的代价，除了她自己。”

孔雀的嗓音尖利起来：“你凭什么越过会长给她定罪？”

人马：“可以，不要吵了，这不是今天的主题。我要说的是接下来，我们需要暂时避避风头，学生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仿制白金，是他们的机遇，也是我们的。”

双鱼并不给他面子：“人马，不如说是瞒过学生会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们在被发现的这个前提下试图亡羊补牢。”

“你的方案太过激了，蔺程不是傻子，他等着拿我们开刀。”人马听也不听就否决他，“好了，不要在新人面前吵架，都冷静冷静。”

图书室陷入安静，窗外树枝被风吹着簌簌拍打玻璃，蜡烛已经燃了将近一半。

人马等了会再开口：“平民想进学生会一直都很困难，就算进去也难以接触到核心工作。六分仪，你是很难得进入管理部的平民生。”

卫无风心说这不相当于直接叫他的大名，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个，简单地点点头。

“我们需要你。”人马看向他，“而且据我观察，祝声对你有非同一般的关注，这一点完全可以利用起来。他应该是F4里最容易应付的那个，恰好他的未婚夫还不在学校……”

双鱼适时发出“嘻嘻”的愉快声音。

卫无风有点忍无可忍，干脆摘下眼镜：“他对我没有那种意思，我也不是同性恋。”

祝声则在关注另一件事：“系统，说起来，F4里还有一个人至今没解锁啊。”

陆铭，一年级生，剪影仍旧是黑色。

系统：“哦，他的剧情并不是很多。你知道的，每个小团体里都有一个凑数的背景板，或许期末你们就能见面。”

祝声打了个哈欠。

人马露出安抚的笑：“当然，我明白，这一点很好，我们要尽量避免沾染贵族浪荡堕落的习气。只是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总得有回报。”

卫无风沉默良久，烛火在他眼底晃动，最后他妥协了：“需要我做什么？”

双鱼插话：“我们要让这群贵族和他们心爱的白金彻底曝光，这样学生会就不能再追查仿制白金的事了，除非他们先把自己清理一遍。”

人马：“你知道，祝声是有名望的贵族里吃白金比较多的人，我们需要证据。”

蜡烛即将燃尽，卫无风：“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烛火灭了，人马走过来，鼓励性地拍了拍卫无风的肩膀。

这场集会至此结束，人马收起烛台，沉声道：“兄弟姐妹们，我们不惧向贵族宣战，更不会退缩。愿启明星长明。”

“愿启明星长明。”低低的应和声响起。随后，这些人沉默地分开，依次离开图书室。

那边系统关闭直播，因为耗电过多进入休眠。祝声倚靠着阳台的围栏，看着夜空，只看见稀少的星光。

“双鱼。”他自顾自地说，张开右手，手心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名字还挺好听的。”

如果系统醒着，会诧异发现他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宿主，眼神逐渐冷淡，沉淀为看不透的湛蓝。

“我赞同孔雀小姐的观点，轮不到你越过卫无风替他报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