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言久久没有动静。
从刚刚听到先天剑骨时，众人便不再言语，心中各有想法。
先天剑骨乃剑修圣体，比之极品灵根更加罕见。传言中，第一位飞升的剑修大能便是先天剑骨。
不知过了多久，叶司言终于爬了起来。
他找到一块小小的山坡，他把自己的剑插入地里。
对着它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没有抬起头，闷闷地说：“阿婆，我会活下去的。”
然后他离开了那块小山坡，只留下一小把野花，和他的剑。
明夭看着他一步步向着天衍宗的方向走去。
在山脚下时，叶司言看着望不到边际的登山阶，低着头一层一层地走着。
明夭此时还是能从他身上嗅到浓浓的怨气，却有些奇怪：“秘境中的人都是活人吗？”
邺邵：“不是，都只是幻象。”
明夭点点头，心中的疑惑不减。
这幻象身上可是有着很浓重的怨念。
众人跟上，场景再度变换。
叶司言此时已经跪在了踏云峰的大殿上。
这样的场景在场的弟子们都曾经历过。
叶司言显然早已过了前三关的试炼。
明夭听见他哑声说道：“弟子愿拜入天衍宗修习卦术。”
坐于中间首位的长者轻抚胡须，笑着给他递了灵茶。
郭长老和身后的弟子们都认出来，那是天衍宗早已闭关百年的掌门——宋意。
除了明夭问话，一直没有言语的邺邵不知为何感慨一番：“身怀灵骨是吉是祸，不显露出来也是明智之举。”
明夭却隐约有些预感：“他藏不住的。”
邺邵听到这话身形顿了顿，追问：“为何这么说？”
“命。”明天吐出一个字后看了看天空，才说：“我可以感觉得到，祂不会允许的。”
她的回答模糊不清，邺邵却听懂了，不再多说，只是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攥紧。
随着叶司言喝下拜师茶，周围场景变换，却不似前两次一般停留。
后面的场景不过不过停留几息便匆匆变换。
叶司言随着师父修习卦修，只能说天才不愧是天才，即使没有修炼剑法，他的修炼速度亦是神速。
他不过百日便筑基，五十年结出金丹。
明夭看到他跪在自己师父的面前，嘴唇翕动，犹豫了一番后，终于说出：“徒儿遵命。”
此时场景便不再变动，叶司言跟着宋意下山，同行的还有几位身边佩剑的弟子，皆是金丹境。
他们来到凡人界的一个村庄前，村庄中叫喊声不断，远远便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即使离得很远，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最前方的宋意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右手抬起，一声令下，身后的剑修弟子齐齐飞入村庄。
叶司言正欲一起，却被身侧的师父拦住：“你是卦修，不必过去。”
“师父这是？”远处的叫喊声还在继续，叶司言不免有些心焦。
“厄祟罢了，伤不着他们剑修。”说着，他祭出自己的卦盘，教导道：“你与我一起，布下结界。”
听到厄祟两个字起，叶司言脑袋便是一片空白。
没听到回应的宋意又叫了他一声：“司言，布下隔断结界。”
叶司言回过神来：“为何是隔断结界，布下结界凡人也逃不出去了。”
可宋意不再回答他，丢下一句：“待会你便懂了。”
明夭在一旁看得明白，双眉紧紧蹙起，束心锁再次泛起红色。
邺邵向前一步拦在她的面前：“只是些幻象，别看了。”
她没说话，挪动脚步，走到邺邵身边，也将面前的一切看得清楚。
村庄内的剑修很快就带着几个人跑了出来，收起剑，朗声道：“任务完成。”
叶司言看着师父指挥他们安顿凡人，却没收起笼罩在村庄上的结界。
结界内，凡人的叫喊声仍是不绝。
他忍不住提醒道：“师父，里面还有人没有救出来。”
宋意还是没有回答，反问他道：“你可知厄祟是什么东西？”
“弟子不知。”
“厄祟乃是溟渊孕育出来的怪物，溟渊渴血啖肉，这群怪物也一样。”叶司言听着他用及其平淡的语气说着：“只要溟渊还在，他们便不死不灭。”
“唯一可以压制他们的是什么？”
宋意无意让叶司言回答，自问自答道：“是血肉。”
听到这话的叶司言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师父说着他不懂的话。
“只要他们吃够了血肉，就会平静一阵。”
他此时停下，可未尽的话语全在叶司言的脑海中。
里面剩下的凡人，只是喂给厄祟的“祭品”。
必死无疑。
“不。”叶司言第一次反对了师父：“唯一可以压制他们的不是血肉。”
眼前的宋意瞬间冷了脸色，他倔强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修士的道法，才是可以压制他们的利器。”
宋意冷冷地重复刚刚的话：“只要溟渊还在，厄祟不死不灭。”
“可是人会死。”
他此刻终于低下头，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卦盘放在师父面前：“请尊者恕罪。”
听到他的称呼，师父青筋暴起：“叶司言，我原本想好好栽培你，不要不识抬举。”
叶司言不为所动，说出下一句话：“我无法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成为怪物的祭品。”
言罢，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长剑，通体玉白，泛着浅浅的光芒。
一如明夭在吴东承密室看到的那具白骨。
宋意原本恼怒的情绪不知为何平复下来，看着他远去的背景，轻笑了一声：“竟然是先天剑骨吗？”
“那就先留你一条命吧。”
早已结丹的叶司言斩杀厄祟不再吃力，只是厄祟不绝，灵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他奋力将插入厄祟的白剑拔出，剑身不染血肉，经过一番打斗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叶司言不再使用灵力，一如最初时，用着一股蛮劲砍向厄祟。
他的身后，已经跟上了许多人。
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他在一群血肉中拼杀了好几个日夜，村庄中的厄祟终于除尽。
叶司言带着一群人从村庄走出，意外地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宋意。
宋意仿若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笑得和蔼：“司言干得不错，带他们去安顿吧。”
身后的剑修弟子们也走上前来帮忙。
宋意的态度转变反而让叶司言警惕，他微微后撤了一步：“多谢尊者不怪罪。”
宋意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笑意不变：“你有这样的心气我怎会怪你。”
叶司言抬起头看他，他才缓缓道：“只是，我看你那把剑……”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的剑不错，且你心气如此，想来更适合剑修一途。”
叶司言还未应答，宋意便替他做了决定：“不如跟着二长老修行，回去便搬去碧霄峰吧。”
他细细地看着宋意的神情，却看不出些什么，他握紧手里的剑，阿婆的话还近在耳边。
可他的面前，是一个个被厄祟侵害的人们，不远处村庄的火光未灭。
爹死后，阿婆和他就同他们一样，家园被毁，被这些怪物追赶。
他们就像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皆是残垣断壁。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叶司言已经跟着宋意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你可以自己想想，先天剑骨实在不该被埋没。”
宋意留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叶司言想不通，索性盘腿在塌上修炼。
本来到这，秘境的场景就应该变化了。
明夭看着叶司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才发现不对。
邺邵也看出来了：“他被魇住了。”
“走不出来就会走火入魔。”
不知道叶司言看到了什么，众人只看到他蓦地睁开眼，止不住地喘息。
他抽出自己的骨剑，闭上眼叹了口气，用手撑起疲惫的身子，往外走去。
他走到宋意的面前，声音中尽是疲态：“弟子，愿意学习剑修。”
宋意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叶司言却后退了一步，他不恼还是笑着：“你想通了就好。”
他们走到吴东承的面前说明了来意。
吴东承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先天剑骨吗？真是好苗子。”
许是第二次拜师，叶司言不必再喝师父递过来的灵茶，只是在他面前道了声师父。
吴东承看着叶司言，眼中是他人读不懂的情绪：“先天剑骨能以骨为剑，较之其他宝剑，与剑修更能心意相通，真正能做到人剑合一的也就是先天剑骨了。”
他又继续问道：“既是灵骨，能祭出骨剑了吗？”
叶司言的骨剑已被宋意看到，他也就没再隐瞒：“能。”
吴东承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便恢复正常，连声说着：“好好好，真是好苗子。”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后，叶司言与宋意便离开了。
叶司言走远，郭长老和一众弟子也一齐跟上。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明夭和邺邵此时却走在了众人身后。
离开洞府前，明夭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吴东承。
他坐在桌前，面上的笑意早已维持不住，脸色难看。
他端起桌上的灵茶，身为剑修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明夭听见前方有弟子忍不住问：“这秘境到底想说些什么？怎样才能出去啊？”
她轻轻叹了一下，声音很小：“就要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