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哈利从床上爬起来,用半截铅笔在旧台历上做标记。如果有人取笑他看起来像在石墙上刻字的囚徒,那哈利准认为那家伙是在胡说八道。至少在食物供给方面,监狱远胜于德思礼家。
活板门一响,佩妮姨妈的手从洞口推进来两碗罐头汤。哈利早就饿得肚子疼了,今天的午餐更是令他脸色发青。“费格太太家的猫吃的都比这多。”说着,他将底料更丰富的那份递给西奥。
“多吃两片蘑菇也不能替我省去今晚的晚餐。”西奥捧起另一只碗,他咽了一口冷汤,留下一半,最后把碗放回地上。
西奥抚着布兰特蓬松的毛发,希望它喝下仅有的罐头汤。哈利走到海德薇的笼子旁,把碗底那几根泡了水的蔬菜倒进它空空的食盘里。海德薇竖起羽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别把你的鸟嘴翘得老高,我们只有这些。”哈利板着脸说。他把空碗放回活板门旁,重新躺到床上,感觉比喝汤前更饿了:“即使是囚犯也有机会到露天场地散步、晒太阳。”
望着铁栅栏,哈利嗫嚅道:“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那你做好准备吧。”西奥用铅笔在哈利标记的日期上打了个勾,“今晚你还要爬窗户呢。”
“什么?!”哈利一骨碌爬起来。随即,他肯定地说:“你已经有计划了。”
西奥点头。“是的,很简单。你只需要爬上窗户——拆掉木架上用来固定花茎的铁丝——把铁丝带回来。”
德思礼家的园艺在女贞路是出了名的。花圃里的玫瑰娇艳欲滴,鲜活的绿植沿着树篱摆放,木架上的重瓣花点缀了房子的墙面。方格状的花架被钉在墙上,紫红色玫瑰状的花朵在铁丝的缠绕下,顺着固有的路径生长攀爬,直至形成一面繁盛的花墙。
西奥以前经常打理庭院,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这面花墙的旁边有一扇百叶窗,高度与木架的顶端齐平——那是盥洗室的窗户。
哈利问,你要用铁丝做什么?
撬开门锁,西奥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是哈利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密无间的人,有一天会把精力花费在一些“仅仅是为了不让他知道”的事情上。
哈利语气酸涩,眉宇间难掩失落:“哦,我以为弗立维教授只教解锁咒呢。”西奥的视线落至哈利的嘴角:一条向下的曲线。
“这是我在斯莱特林学的。”他说。
放假前一周,西奥每天都在拿他寝室的门锁进行练习。当然了,他还得避开室友的注意。至于他的回答是否具有误导性,西奥认为,他的学生寝室也属于斯莱特林学院的一部分,所以他说的没错。
“难怪我对它了解得不多。”哈利决心接过西奥递给他的台阶,“现在,我需要准备什么?”哈利回到开头的话题。
这间卧室里没有坚硬锋利的工具。德思礼夫妇甚至拒绝给他们配备汤匙。哈利的眼睛扫了一下四周,他不由地庆幸多比将那叠信封带走,尽管他还没来得及阅读里面的内容。
就在弗农姨父装上铁栏杆的第二天,佩妮姨妈搜查了他和西奥身上的衣裤口袋,以及床上的被褥枕套。
不难想象,德思礼夫妇多么害怕自己的两个外甥能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东西,然后消失在房间里。讽刺的是,这并不是出于对两个孩子安全的考虑。
“做好心理准备。”西奥回答。这些天他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早上和晚上八点是他们被允许进入盥洗室的时间。他们从阁楼到盥洗室的一举一动都在弗农姨父的监视下。
今晚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德思礼家的老房子隔音效果很差。昨天,西奥听到弗农姨父下班后的抱怨。他抱怨说,他第二天中午必须出门,直到晚上十点才能到家。
西奥让哈利一进盥洗室就把门锁上,他会想办法拖住佩妮姨妈。他告诉哈利,这个计划还有待完善。可惜时间紧迫,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了。
西奥神色凝重:“假设弗农姨父提前到家,或者佩妮姨妈注意到了盥洗室的异响,又或是我没能为你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到那时我们再另寻出路。”哈利果断地说。
“也许我们会被毒打一顿,然后回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吃得更少,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甚至看不到任何食物。我们去盥洗室的次数也会受到限制,连窗户都是锁着的。”
如果今晚的行动失败,他们就会像哈利说的那样悲惨。哈利说话的声音不大,眼神无比的坚定:“但我们不会就此放弃。”
那双碧色的眼眸燃起出一团火焰,它炽热、明亮,不容任何人忽视。“我们会成功的,只要我们愿意尝试。”
注视着那抹动人的光彩,西奥缓声说:“是啊,我们会成功的。”
天黑下来了,暗黄老旧的灯泡照亮了阁楼。哈利饥肠辘辘,他捧起活板门下的两只碗,把它们放到桌子上:“瞧,我们不需要喝罐头汤了。”
这是他们今晚的晚餐。
除了牛奶,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们接着计划下一步吧。”哈利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德思礼家。海德薇不能喝牛奶,他却无法放它出去觅食。
“我打算在破釜酒吧落脚,那儿提供住宿服务。”西奥说,“待我撬开楼下的柜子,我们一起把行李搬走。届时,我们先乘坐夜间巴士去往伦敦,再转搭计程车到查林十字街。”
“嘎吱——嘎吱——”最底层的楼梯木板发出尖酸的声音。他们停止交流,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金属轻微碰撞的响动。
夜晚八点整,佩妮姨妈准时出现在卧室门口。“出来。”她语气不善地说。他们一路来到盥洗室。哈利按照西奥说的,一进到去就把门反锁。他尽可能地把动作放轻,锁扣落下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哈利拉开浴帘目测了一下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随后,他踮起脚尖,伸手挑开窗底的锁扣。紧绷的指尖颤巍巍地勾住条状木片往回顶,终于,他打开了窗。
“波特,赶快出来,别想在里面捣鬼!快点!”佩妮姨妈砰砰地拍着门板。
哈利扯着嗓子,假意哀嚎:“再等等——我不舒服,我的肚子疼得厉害!”
他踏进浴缸,贴着墙面,左膝弯曲地踩在浴缸边缘,右腿再一鼓作气地朝缸底用力一蹬,最后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
见哈利始终没有出来的迹象,佩妮姨妈开始疯狂地来回按压门把手:“你把锁扣上了?我命令你开门!立刻、马上!!!”
“佩妮姨妈……”是西奥在说话。盥洗室外传来的说话声模糊不清,哈利正忙着调整姿势。他攀紧窗棂的指节稍稍泛白,肚子被窗口压得难受极了。紧接着,他拨开花瓣的层层遮挡,在密密麻麻的茎叶交错下,扭转那根被拧成螺旋状的细铁丝。
“滚出来!”佩妮姨妈吊着她尖细的嗓子高喊。
东西拿到了。哈利握住铁丝,卸下全身的力气。他把铁丝塞进裤兜里,又甩了下酸软疲惫的手。“我马上出去——”哈利关上窗户,将锁条重新嵌进卡槽里,然后他跨出浴缸,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
打开门后,佩妮姨妈反常的态度令哈利感到不可思议——他既没有迎来劈头盖脸的谩骂,也没有受到喋喋不休的追问。佩妮姨妈只是双手叉腰地站在原地,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真是诡异极了。
哈利探头瞄了一眼此刻正站在佩妮姨妈身后的西奥,顿时,他又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异常地合理。
西奥阖上盥洗室的门,向那面半开的浴帘走去:模糊的浅灰色印记着落在雪白的陶瓷表面。
他抽出卷纸,拭去灰尘,转身将纸团扔进马桶。最后,他按下抽水键,拽住浴帘一扯。现在,这间盥洗室与西奥记忆中的样子相比,再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
①紫红色玫瑰状的重瓣花,学名卡西斯。卡西斯是英国品种的铁线莲。
②破釜酒吧是对角巷的入口(对角巷1号),它位于伦敦的查林十字街。
③绝大部分英国建筑受到历史遗留问题——“窗户税”的影响(限制开窗范围只留一条缝隙流通空气)。原著里的弗农姨父需要额外地给卧室装一道铁栅栏,那我就默认这篇文里德思礼家的窗户是不受限制的啦。
小剧场:
哈利:西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
斯莱特林学生:正常人的关注点是这个吗?!他会撬锁!!!还污蔑我们!!!
哈利:这是“阿拉霍洞开”的麻瓜版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