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险些喊出声来。床上的那个小怪物长着两只蝙蝠似的大耳朵，一对突出的绿眼睛有网球那么大。哈利马上想到，这就是之前在小公园灌木丛里看他的那双眼睛。

西奥攥紧魔杖。这根魔杖的主人手腕一动，将它藏在身后。他与怪物对视着，直到达力的声音从门厅传来——“我替你们拿着衣服好吗，梅森先生和夫人?”

那怪物从床上滑下来，深深鞠了一躬，细长的鼻子都碰到了地毯上。它身上穿的像一只旧枕套，在胳博和腿的地方开了几个洞。

“哦——你好。”哈利装作不经意地抚了抚外套，指尖触碰到了暗袋里的魔杖。“哈利·波特！”那怪物尖声叫道，哈利想楼下肯定能听到。“多比一直想见您，还有您的兄弟。不胜荣幸！”

“谢——谢谢。”哈利不自然地说。西奥微笑着问怪物是谁。“多比，先生。家养小精灵多比。”那怪物回答。

西奥含颌。“你好，多比。原谅我的失礼，我们的卧室现在不太适合接待一位家养小精灵。” 客厅传来了佩妮姨妈虚伪的高声大笑。小精灵垂下了头。

“我们并非不高兴见你，”西奥耐心解释道，“可是，你来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在他的印象中，一年级的魔法史课本仅仅粗略地讲述了妖精叛乱的战役。家养小精灵的身份让他愈发警惕，因为他无法从原有的知识里了解到更多。

“有的，先生，”多比热切地说，“多比是来告诉您……多比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坐下吧。”哈利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他和西奥走到床边坐下——由于弗农姨父说他没有闲钱支付两张椅子的费用。

没想到小精灵突然痛哭流涕，把哈利吓了一跳。 “坐下！”多比呜咽道:“从来，从来没有……”

西奥语气诚恳道:“我们无意冒犯你。”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哈利连忙补充。

“冒犯多比！”小精灵哽咽地说:“从来没有一位巫师让多比坐下——像对待平等的人那样。 ” 哈利竭力在说“嘘”的同时作出抚慰的表情，他领多比坐到椅子上。多比停止了哭泣。它坐在那，看上去像个丑陋的大娃娃。

“你大概没遇到过多少正派的巫师吧。”哈利想让他高兴一些。多比摇了摇头，然后冷不防跳了起来，用脑袋疯狂地撞着窗户，嘴里喊着:“坏多比！坏多比！”

“别这样——你这是做什么?”哈利着急地说。海德薇被吵醒了，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尖叫，在笼子里疯狂地乱扑乱撞。“多比要惩罚自己，先生。”小精灵期期艾艾地说:“多比差点说了主人家的坏话。”

“主人家?”西奥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多比服侍的那个巫师家庭。多比是家养小精灵，必须永远服侍一户人家。”

“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哈利好奇地问。

多比哆嗦了一下:“哦，不，先生，他们不知道。多比因为来见你们，要对自己进行最严厉的惩罚。多比要把自己的耳朵关在烤箱里。倘若让他们知道—— ”

“你把耳朵关在烤箱门里，他们不会发现吗?”这一切令西奥感到无比荒谬。

“多比猜想不会，先生。多比总是为一些事惩罚自己，他们让多比这样做。有时候他们提醒我要更厉害地惩罚自己……”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哈利忍不住地问。

“家养小精灵必须由主人放走。可主人永远不会放走多比。多比将在主人家做到死，先生。”

哈利目瞪口呆。“要我在这里多待四个星期，我都觉得受不了。这样比起来，德思礼一家还算是有些人情味的。没有人能帮你吗？我能帮你吗？”

多比再次感动得嚎啕大哭。“拜托你，”哈利紧张地说，“小点儿声。要是给德思礼一家听到，要是他们知道……”

“哈利·波特问他能不能帮助多比！多比早就听说了您的伟大，先生，可您的仁慈，多比以前还不了解。”小精灵抽抽搭搭地说，它凑近两人，眼睛大得像车灯。

“多比想来保护波特先生，来给他捎个信，即使多比过后必须把自己的耳朵关在烤箱里。多比想说，波特先生不能回霍格沃茨了。”

“什么？！”哈利大吃一惊，“可我们必须回去，九月一号开学。”

“我们不属于这里。”西奥言之凿凿，“我们是巫师。”

“不，不，不，”多比尖声说，用力摇着头，把耳朵甩得啪哒啪哒直响，“先生们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们回到霍格沃茨，将会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哈利惊讶地问。“有一个阴谋，先生。霍格沃茨今年会有最恐怖的事情发生。”多比压低嗓音，浑身发抖。

“什么恐怖的事情？”西奥追问，“是谁在策划？” 多比滑稽地发出一声哽咽，然后疯狂地把脑袋往墙上撞。“好了！”哈利叫起来，抓住小精灵的胳膊，不让它去撞墙。

“我知道你不能说。可你为什么要来警告我们呢？”一个不愉快的念头在哈利的脑海中闪过。“等等，这不会和伏地魔有关吧？你只要摇头或点头。”哈利赶忙加上一句，因为多比的脑袋又令人担心地靠向了墙壁。

“不是他，先生。”可是小精灵的眼睛瞪大了，似乎想给哈利一个暗示，但哈利一片茫然:“他没有兄弟吧？”

多比摇摇头，眼睛瞪得更大。哈利叹了口气:“那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在霍格沃茨制造恐怖事件了。”

“和你的主人家有关吧？”西奥似乎只是随意地提了句。果然，他看见多比跳下椅子，抓起哈利的台灯往自己的脑袋上乱敲，伴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西奥注意到，只要涉及到它的主人家，多比的反应就会额外的激烈。再者，既然多比冒着被主人发现的风险来到这里，西奥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它的主人会与它说的恐怖事件无关。

否则，多比作为一个家养小精灵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呢。从其他家族的家养小精灵们的嘴里么？可结合它方才对“家养小精灵的定义”来看，这个假设显然不成立。

楼下突然一阵沉寂，两秒钟后，他们听到弗农姨父走到门厅里，喊道:“达力准是又忘记关电视机了，这个小淘气！”

“躲进衣橱里别出声。”西奥把多比塞进衣橱。刚关上门，卧室的门把手就转动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弗农姨夫咬牙切齿道，一座肉山的阴影盖住他们的头顶。

“我正讲到笑话中最关键的地方，都被你们搅和了！再发出一点儿声音，我让你们后悔出生，小子！”

弗农姨父完全没有想起他的两个外甥的手里还有魔杖这回事，毕竟，如果能够顺利地和梅森先生达成交易，他们家就可以在马乔卡选购一栋别墅。

他重重地跺着地板走了出去。哈利哆嗦着把多比从衣橱里拉出来:“看到这里的情况了吧？知道我们为什么必须回霍格沃茨了吧？更何况，我想念我的朋友们了。”

“什么朋友，连信都不给波特先生写一封？”多比狡黠地说。“我想他们只是——慢着，”哈利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的朋友没给我写信?”

“你把它们藏起来了，对吧？”西奥的眼神却是笃定而非询问。多比的脚在地上蹭来蹭去。“波特先生不要生多比的气。多比都是为了……”

“你截了我的信?”“信在多比这儿，先生。”小精灵从身上穿的枕套里抽出厚厚的一沓信封。

哈利认出了赫敏工整的字体、罗恩龙飞凤舞的笔迹，甚至还有一种潦草的字，好像是霍格沃茨的狩猎场看守海格写的。

西奥意外地发现这里面有寄给他的信，和哈利收到的信件比起来，数量并不算多，只有四封。每份信封的火漆印上都留有精致独特的家徽纹样，其中一份甚至没有署名。余下三份则分别来自帕金森，扎比尼，还有马尔福。

捏着那份鼓囊囊的，印着马尔福家徽的信封。西奥合理地怀疑里面的内容不外乎十句话里有九句话是抱怨。抱怨室友的冷漠，懒惰，以及无礼，最后一句话用来威慑室友:胆敢无视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是要倒大霉的！

多比焦急地眨巴着眼睛。“波特先生不要生气。多比原本希望……如果先生们以为他们的朋友把给他忘了，也许就不想回学校了。”

“波特先生要向多比保证不回霍格沃茨。先生，你们千万不能去冒这种险！说您不会回去，先生！”

“不，”哈利生气地说，“我们属于霍格沃茨!”“那么多比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小精灵悲哀地说。西奥的魔杖对准它，冷冷地说:“你想干什么？”

“噢！多比没想伤害哈利·波特！”小精灵看起来伤心极了，“未成年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为了能让先生们远离霍格沃茨，多比愿意接受您的惩罚。”

西奥:“……”

哈利:“……”

原来你知道这条规定啊。“多比愿意接受西奥·波特的惩罚。多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先生们远离危险。那个阴谋实在是太可怖了！”

西奥收回魔杖。“对不起。”多比却从他简短的回答中领悟到了另一层意思:“波特先生不愿意接受多比的提议。波特先生坚持要回霍格沃茨。”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多比已经冲到门边，拉开门，飞快地奔下搂去。哈利嘴里发干，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他急忙跳起来追赶，尽量不弄出声响。他一下蹦过六级台阶，猫一样地落在门厅地毯上，东张西望地寻找多比。

他听到弗农姨父在说:“梅森夫人，给佩妮讲讲那些美国管道工人的笑话吧，她一直想听……”

“你跳楼梯的时候倒是不怕被他们发现。”西奥不知何时来到了哈利的身后，他轻飘飘道。哈利觉得脑袋发空，后背凉浸浸的。“我们去厨房看看，它不在这。”他小声地说。

他们穿过门跑进厨房。西奥觉得这只家养小精灵是想让他们死在校外: 佩妮姨妈的杰作布丁、堆得高高的奶油和撒了糖霜的堇菜，正飘浮在天花板下面。多比蹲在角落的碗橱顶。

“不要，”哈利压低嗓门说，“求求你……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那你必须保证不回学校。 ”

“多比，求求你——”

“保证吧，先生。”

“我不能！”

多比怜悯地看了哈利一眼。“那多比只能这么做了，先生，这是为你们好。” 布丁盘子当啷一声摔到地上，哈利觉得他的心跳停止了。盘子摔得粉碎，奶油溅得墙上、窗户上都是。随着一声抽鞭子似的噼啪巨响，多比不见了。

餐室里发出尖叫声，弗农姨父冲进厨房，发现哈利呆愣地站在那里，从头到脚溅满了布丁。西奥的上衣也沾了不少奶油，他正用厨房纸竭力地擦拭他和哈利身上的污渍。

开始，弗农姨父似乎还可以把这件事掩饰过去。“我家外甥——他们脑子有毛病——见到生人就紧张，所以我们让他们待在楼上……”他把受惊的海森夫妇哄回餐室，并丢给他们一个拖把、一块抹布。

要不是那只猫鹰，弗农姨父也许还能做成他的生意。当时佩妮姨妈正在分发一盒餐后薄荷糖，忽然，一只猫头鹰旋风般从餐室窗口飞进来，把一封信丢在梅森夫人的头上。

梅森夫人尖声怪叫，马上逃出了这所住宅，口里喊着疯子、疯子。梅森先生多站了片刻，告诉德思礼夫妇，他的太太对各种各样的鸟都怕得要命，并质问这是不是他们的故意作弄。

西奥深知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弗农姨父的眼睛里闪着恶魔般的亮光。“读读这个！”他挥舞着猫头鹰送来的那封信，恶毒地说，“拿去读啊！”

哈利接过信，那里面没有生日祝词。

波特先生:

我们接到报告，得知今晚九点十二分，你在你的住处用了一个悬停魔咒。

你知道，未成年的巫师不许在校外使用魔法，你如再有此类行为，将有可能被本校开除(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的法令，一八七五年，第三款)。

另外，请记住，根据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第十三款，任何可能引起非魔法界成员(麻瓜)注意的魔法活动，均属严重违法行为。

祝暑期愉快！

马法尔达·霍普柯克

魔法部禁止滥用魔法司

哈利抬起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你们没说自己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弗农姨父的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忘说了？丢到脑后了吧，我猜。”

他像一条大斗牛狗那样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