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理解，西奥那句话的意思是——

“你甚至不比老鼠聪明。”

哈利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

……

十分钟前，小公园。一条大致为黑褐色，具有金属光泽，且体长不足5英寸的“蚯蚓”被哈利一铲子挖了出来。

[好饿好饿……好冷……]骤然暴露在空气中，“蚯蚓”十分茫然。虽然那对小黑点似的眼睛退化了，但它还是能感知到往常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层厚厚的土壤消失了。

[你会说话！]哈利大为惊骇，他低呼道:[你是魔法生物吗？]西奥盯着“蚯蚓”的绿眸倏地瞪大，望向他的目光满是惊诧。

“你在说什么？”

[那是什么？]

两道不同的声线重合在一起——是西奥，还有那条“蚯蚓”在说话。这下子轮到哈利困惑了，他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们。没有人注意。于是他说:“一条‘蚯蚓’在说话！它说自己又饿又冷！你没听见吗？”“我只听见你说……”西奥尝试模仿哈利发出的声音:“嘶嘶嘶……嘶嘶。”

[你、不、聪明、老鼠。]

哈利只能辨别出零星的几个字，但不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甚至不比老鼠聪明。”“你骂我。”哈利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

西奥眉头一紧:“什么？！”“我没……我明白了，这种声音会在你的脑海中转换成文字。”语调的差异和停顿的规律不同，导致他模仿的语言被赋予了其他含义。

[好饿。]是那条“蚯蚓”在叫唤，它慢吞吞地从铲子上滑下来，半截身子钻进了泥土里。哈利见状，立即抓起铲子，对准那块土壤一翘，它的逃跑以失败告终。

[请你别走。]哈利得把事情搞个明白，他恳求道:[如果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替你找来食物作为谢礼。]

它停止了扭动:[要吃小白点。]哈利不清楚它说的“小白点”是什么，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根据它的体型，不难猜测，“小白点”就在这附近。

不一会儿，哈利把他和西奥商量过的问题念了出来——全都是由基础词汇组成的句子，鉴定于它描述食物的词语过于直白。

[你能看见我吗？]

[你和其他人类交谈过吗？]

[看不清。]

[没有。]

它甚至不理解哈利所说的“人类”是什么。它长年隐匿于泥土缝隙和石板砖下。

[除了小白点，你平时还吃什么？]

[会动的小红点，黄色的圆球，还有长条肉块。]它懒洋洋地回答。

那些分别是生活在小公园里的红林蚂蚁，臭屁虫的卵，以及蚯蚓。至于小白点，那是红林蚂蚁的卵。

大致了解它的食谱后，哈利用手托住它，以便西奥能够更仔细地观察:它的吻部及尾尖略白，头颈不分，周身覆满大小一致的圆形鳞片。尾极短且钝，在最末端有一细小而坚硬的尖鳞①。

“它可能不是‘蚯蚓’，而是一条小蛇。”基于它的长相和食谱，西奥说出了他的看法:“另外，你们的谈话听起来像是由蛇信子发出的响声。”

这一次，西奥不再试图描述他在书中读到的有关蛇的知识，以免承受哈利的指责。这条小蛇的外表和蚯蚓没有太大的差别。更何况，它太短了，离得远些，西奥都看不见它吐信子。

“梅林！”哈利跳了起来。西奥寻声望去。清风拂过灌木丛的叶子，窣窣作响。“你瞧见什么了？”

“两只大眼睛！”“网球那样大的绿眼睛！”哈利紧张地说。原本蜷缩在他手里的小蛇也不见了，估计是被他不小心甩掉的。

事实上，小蛇等得不耐烦了。除非夜幕降临，又或是碰上阴雨天气，它才会到地面活动。突如其来的谈话消耗了它太多的精力，它只想回到洞穴睡觉。

“我们该走了。”西奥突然发话。天空呈现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他们头顶的蓝色暂时未被翻滚的乌云铺满。“立刻。”他催促道。紧接着，这片区域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成团的乌云笼罩上空，周围的枝叶被狂风唰唰地搅动。

两人捞起工具，拔腿就跑。他们不再为没带雨伞而懊恼。即使带了，他们也不会打开，除非他们想炫耀它脆弱的骨架，以及那注定在暴风雨中翻转的伞面。

回到德思礼家，他们看见餐桌上摆放着两片吐司和一勺奶酪。其实，哈利更喜欢用黄油涂抹面包，但他没说什么。因为这顿晚餐不需要他费心烹饪，而且碗具也很容易清洗，他简直不能奢求更多。

西奥来到桌前。“想得真周到。”他说。这小兔崽子肯定在说反话。弗农姨父坐在沙发上，他使劲地抖了抖报纸。他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对两个不听话的外甥大吼大叫了，于是，他不停地在心里咒骂两人。

快活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一天傍晚，哈利和西奥下楼，走进了被拾掇得闪闪发亮的厨房里。冰箱顶上放着今天晚餐的布丁：好大一掼奶油，还放了撒糖霜的堇菜。一盘烤肉在烤箱里咝咝作响。

这天恰好是他们的十二岁生日。不过，德思礼一家向来吝啬，他们甚至不愿意对波特说一句生日快乐。正在这时，弗农姨父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我们都知道，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哈利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能会做成平生最大的一笔交易。”弗农姨父说。

哈利怨忿地想，弗农姨父是在讲那个愚蠢的晚宴。他两星期来张口闭口说的都是这件事。一个有钱的建筑商和他妻子要来吃晚饭，弗农姨父希望那人能订他一大笔货(弗农姨父的公司是做钻机的)。

“我想我们应该把晚上的安排再过一遍，”弗农姨父扭过脸，用力地说，“至于你们两个，都给我待在卧室里，梅森夫妇根本不知道你们。”

“快吃！梅森他们快要来了!”佩妮姨妈严厉地说，她指着饭桌上的两份蔬菜三明治。两人洗了手，匆匆地拿起三明治。

“上楼！快！”经过客厅门口时，哈利瞥了一眼穿着礼服、打着领结的弗农姨父和达力。他们刚走到楼上，门铃就响了，弗农姨父凶巴巴的脸出现在楼梯下。“记着，小子—— 你们要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哈利踮着脚走到卧室门口，悄悄溜进去，关上门，转身想要一头扑倒在床上。问题是，有个东西正在他们的床上活蹦乱跳。

*

①盲蛇，资料摘自百度百科。由于盲蛇只能感应光线的变化，所以文中关于颜色的形容词纯属写作需要。它都看不见了，还怎么用专业名词去描述蚂蚁和虫卵，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