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来到私人诊所接人时。
看见两人正低头交耳,一派和谐。
亲密无间。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女窝在男人怀中,攥着他胸前的衣襟笑得极为开心。
男人则微垂眼眸,静默地听着,耐心之余还细心地为她抚平裙袂上的褶痕。
舒漾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多话要说。
她把这三年来的经历,好笑的,好玩的,像讲笑话般讲给他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缠着男人的领带,调皮中布满欢愉,眼眸像星子熠熠生辉。
她向来报喜不报忧。
尤其是两人冰释前嫌后,她更不愿提起那些坏事扫兴。
膈膜已经被打破,她可不希望再次在两人间筑起心墙。
她还是更喜欢对她包容宠溺的小叔。
费理钟面色极为平静,他早已听过无数遍的故事,罗维都已经跟他讲过。
只在她提起尹星竹时,微微蹙眉。
上次他让罗维处理的那小子?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那条腿好没好,他不介意让他再在病床上躺几个月。
男人半敛起眼皮,将眼底的冷意藏匿。
“小叔,我们什么时候能回老宅一趟?”
少女抓着他的领带把玩,语气倒是分外轻松。
“还想回去挨打?”男人睨了她一眼。
“才不是呢。”少女嘟起嘴,悄悄将他的领带打了个死结,闷闷出声,“小叔,那盆栀子花还没拿回来。”
那可是费理钟的东西。
她养了好久呢。
“栀子花?”男人似乎有些疑惑。
直到少女眨着眼睛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闪烁垂眸:“哎呀,就是你以前买的那盆栀子花呀。我把它养得可好了,你没见过吗?”
她记得她把它摆在房间的窗台上。
一进门就能看见的。
费理钟这才想起来,她窗台上确实有盆盛开得极为茂盛的栀子花,芳香馥郁,沁人心脾。
他哑然失笑:“一盆花而已,你想要可以再买。”
“那不一样!”少女难得固执地坚持,“那盆花很特别,我就喜欢那盆。”
男人没有继续反驳,似乎是默许了。
舒漾开心地挽住他胳膊,嘴角上翘,脑袋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
费理钟将那颗乱蹭的脑袋抵住,掐起她的下巴俯视,眉头微皱,问:“疼不疼?”
少女的脖子上的血痕已经开始淤积,颜色变得暗沉,五个清晰的指印像铁链牢牢锁住纤白的脖子,过于明显。
“不疼。”舒漾乖巧摇头。
目光却逐渐凝聚在男人脖子上的咬痕上。
心想,她也给他脖子咬了口。
他们算是扯平了。
当医生拿着药膏回来时,看见两人正低声交谈,露出羡慕的眼神:“费先生和舒小姐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费理钟和他算是老相识。
从前,他就知道费理钟对自己的小侄女极为宠溺,关怀备至。
他记得小时候,舒漾发高烧被送来这里住院时,费理钟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前,连药都是他亲自喂的,将滚烫的勺子吹凉,哄着烧得迷糊的小姑娘:“乖,张嘴。”
那时他还暗自惊叹,平日里乖张暴戾的少年,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后来才知道费家对舒漾不闻不问,只有费理钟独自前来探望,又开始替小姑娘心疼。
如今看见十八岁的少女,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坐在男人大腿上,攀着对方的脖子言笑晏晏。
他倒也没觉得不妥,甚至习以为常。
或许是男人的体型过分高大强壮,将怀中的少女显得娇小无比。
过分明显的对比,反而显得无比自然。
医生将进口的几支药膏打包递给费理钟,看着舒漾脖子上的红痕,轻叹:
“费先生,即使是最好的药膏也无法立即消抹痕迹,如果实在来不及,只能用别的办法遮住了。”
费理钟将她带过来的时候,跟他说要最有效的药膏。
不仅要除去脖子上,还有腿上的痕迹。
医生检查舒漾的伤痕时,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满眼的痕迹,触目惊心。
偏偏少女不以为意,嘴里嘀咕着:“消不掉就消不掉嘛,大不了就不去跳舞了。”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参加。
费理钟则难得没有顺应她的话。
反而向医生递去询问的眼神。
原来是要参加舞蹈表演。
难怪他这么紧张,医生了然。
伤痕倒不重,都是些皮外伤。
只是日积月累,有些结痂的地方早就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消抹。
“医生,也替我小叔也包扎一下吧,他脖子上也有伤口,夏天出汗会化脓的。”
此时,舒漾倒开始心疼起他来了。
费理钟微抿唇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医生还是能感觉到,男人看上去面目阴沉,一副冷肃散漫的样子,实则心情很好,这在以往倒是罕见的。
不过看着他怀中笑靥如花的白皙少女,晶亮的眼眸泛着水渍,闪着泠泠波光。
任谁都会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愉悦吧。
医生再次打量少女脖子上的掐痕,略显凌乱的衣裳,又看见她略微红肿的眼睛,以及咬得破皮的嘴唇,心中的猜想逐渐清晰。
临走前,医生轻声在费理钟身旁问:“费先生,小姐已经成年了吧?”
男人睇来冷淡且警告的眼神。
医生忙笑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说,小姐如果已经恋爱了的话,还是需要您帮忙提醒下,让那位男生多注意点分寸。”
“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花样多。”
“不过,有时候那方面太残暴,不是什么好事。”
-
费理钟将舒漾送进车厢。
让罗维开车将她送回去,自己则还要参加一个晚宴。
费理钟每天都很忙。
他回国后有许多事要处理,今天的晚餐还是他抽空陪舒漾去吃的。
舒漾忽然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乖巧得不行。
她抓着费理钟的手摇晃,黏腻腻凑过去:“小叔,今晚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
想起他答应少女的陪睡服务,费理钟捉住那只手捏了捏,轻抿唇角,点头:“回去先洗个澡,你流了很多汗。”
他将少女额前汗涔涔的发丝撩开。
亲昵地将她的衣领拉好:“要是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费理钟平时并不习惯打电话。
他只有一部卫星定位手机,号码极其私密。
那部手机除了罗维以外,没人能联系上。
现在又多了个舒漾。
舒漾乖乖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坐上另一辆车离开。
直到他消失在街角,她才恋恋不舍回头。
罗维见费理钟离开后,少女瞬间变回原状。
她翘起腿,从后视镜里打量罗维,笑眯眯地问:“小叔走了,你可以告诉我,今天那个女人什么来历吗?”
罗维当然知道。
可他并不想说。
这种随便问问就能打听到的消息,他完全不想搭理。
更何况,他只负责完成费理钟吩咐的任务,并没有义务回答她。
见他不肯理会自己,舒漾倒也心情好地没追问。
她对着后车窗的玻璃,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左看右看,像在欣赏自己佩戴的宝石项链般认真。
掐得确实狠。
费理钟的手劲本来就大,更何况他还生气了,都快把她喉咙掐断了。
想起那阵窒息感,在狭窄闷热的车厢里,空气稀薄到像置身海拔高处。
她坠入云端,云里雾里,只有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现在想来,那一瞬竟是享受的。
她只觉得愉悦,被掌控的愉悦感。
当然,如果下次她再惹费理钟生气,他可不仅仅是掐断她脖子这么简单。
或许会有更严重的惩罚,会让她懊悔不已。
他不喜欢屡次进犯的人。
事不过三,舒漾同样明白的道理。
罗维将舒漾送回家后,又开始像石雕一样站在客厅里。
这也是费理钟叮嘱的,他需要每时每刻看着舒漾,哪怕一秒钟分神都不行。
对罗维来说,这是极为简单的任务。
他接受过高强度的军事化训练,有着超高的自控能力,身体素质极强,即使站一晚上也不觉得累,更何况只是盯个人。
舒漾也习惯了他跟着自己。
所以当罗维又杵在客厅里当木头人时,她自动把他从眼里忽略了。
浴室的温度在上升,水汽将白砂玻璃笼罩。
少女白皙的胴体在被水流打湿朦胧,窈窕的身姿模糊在潮湿的水雾中。
她躺在浴缸里。
想着傍晚时,费理钟那个吻,神思恍惚。
当时男人的眼睛离她只有半寸,眼眸微阖,浮现出汹涌的情绪。
他右眼角的痣在眼尾飘红,像落在棋盘上的一粒黑子,秒定乾坤。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觉得他眼中有一丝情动。
或许是错觉吧,可又那么浓烈,那么炙热。
他没有吻她的额头。
是吻在了她唇边。
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还是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唇角。
只一瞬,就令她浑身酥麻。
即便现在想起来,也总觉得有股电流从天灵照来,瞬间盖席卷全身,将她刺激得身子发软。
她忍不住湿透了。
舒漾红着脸躺下去,将滚烫的脸颊埋进水里,让微凉的池水祛除身体的燥热。
双手不自觉捂住眼睛,遮住了光,却让感觉在黑暗中愈发强烈,仿佛此刻正她被费理钟那双深邃炙热的眼睛盯着。
她蓦地睁开眼。
将半张脸从水里抬起,轻轻喘气。
鼻尖沾着水珠,透明的水珠顺着鼻翼滑落下,落在她的唇边。
凉的,涩的,有沐浴露的香味。
他的唇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舒漾努力回忆着,他的唇好像是冷的,带着男人特有的粗粝,落在她唇边偏右的下颌角处,带来细微温凉。
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唇。
湿热柔软的,微肿。
如果再偏一点点的话。
他就吻上她的唇了。
可惜,他并没有。
他总是这样理性克制,即使心怀愧疚,依然不想过分惩罚她。
她想象中的惩罚,应该是被他掐着脖子狠狠亲吻。
可是他不会亲她的,最多给她晚安吻。
他一向很有底线。
即使那时她这样挑衅他,他还是如此理智,如此隐忍。
舒漾不禁有些失落。
不过这种短暂的失落,在闻到空气中熟悉的雪松香时,心情忽然变得朦胧。
她寻着香味望去,发现洗手台上放着他的香水。
舒漾差点忘了,这是费理钟的房间,早上他也是在这里沐浴过的。
一想到他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将他从头到脚淋湿,流过他的脸颊,流过他隆起的喉结,流过他宽厚的肩膀,将他那身健壮强硕的身躯淋出清晰的人鱼线,顺着腹部的沟壑蜿蜒……
心狂跳不止。
她更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