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琪撑着办公桌，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尚九玖脖子上的吻痕：“啧，尚老师昨晚过得不错啊——”
她故意拉长尾音，吸引了尚九玖的好哥们贺法。贺法像瓶口溢出的蜡，语气里带着一股酸意：“玖弟见情人忘兄弟。”
“哪有啊？我不还给你带早餐了吗。”尚九玖把手里的早点塞到贺法手中，“我老丈义了。”
“算你有点良心。”贺法喝了口豆浆，“弥补你昨晚不回我消息的过错。”
这句话仿佛敲响了尚九玖脑袋中的警钟，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竟然一晚上开着免打扰！
他点开微信，里面的消息像埋伏已久的地雷，一个又一个红点迅速爬上来，站在最顶端，却一秒钟内又被下一个消息挤了下去。
直到校长的头像从顶部冒出，一条简短的文字信息出现在屏幕上，尚九玖不用点开就知道内容：小尚，明早八点来我办公室。
他将视线从那条信息向上滑，停留在时间上。
已经八点二十多了！
“校长找我，先走了！”尚九玖像只慌乱的布偶猫一样，飞快地跑出办公室，连个影子都没留。
柯微坐在位置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突然总结道：“恋爱脑误工。”
……
尚九玖从校长室出来，回忆起刚才校长问他的问题：“你班上有个同学，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他低头再次看着手中的画——一个奥特曼被五个怪兽围攻。他当时觉得这只是小孩子的想象力，但校长的话却让他陷入了深思。
放学后，尚九玖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男孩。
夕阳的余晖洒在男孩那张布满龟裂的脸上，像荒凉大地上的干裂土地，连太阳的灿烂和金黄都显得有些枯黄。
尚九玖下蹲，目光与男孩平视：“伽宇，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有。”男孩将目光偏开，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先回家了。”
“老师可以帮你的。”尚九玖语气坚定。
男孩刚转身，停了下来，片刻后才低声说：“尚老师，再见。”
男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空昏沉沉的，黑压压的云层像要压下来，雨点哗啦啦地洒落下来，映衬着他那孤独的背影。
尚九玖拉上风衣的帽子，内心下定了决心——家访。
他一直是这样，别人需要他，他就会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的世界支离破碎，黑夜吞噬着天际，一切都显得稀薄，可总有一团火燃烧着，在黑夜中与它对抗。那团火从他五岁时起就住进了他的世界，源源不断地充能，支撑他与外界抗争，去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星光大道。
村子角落里，屋顶的雨水冲刷着沾满苔藓的泥石地。尚九玖看到眼前的男孩被五个高中生推倒，全身泥泞不堪，他本该在这时候欢笑着放学，然而此刻他就像被风暴卷起的泥娃娃，童真早已破碎。
“钱呢？”一个男生拽住伽宇的衣领。
“忘带了。”伽宇没有反抗，话里透着哀求。
另一个黄头发的男生讪笑：“刘哥，和他废什么话。”
“衣服脱了，没钱用身体还！”一旁的人附和着，笑声阴沉。
……
这群乡村混混，连狗都不屑。
尚九玖刚想从拐角处冲出来，那熟悉的身影却率先出现在另一个角落，步伐稳健如山。
是何祺然！
他要干什么？！
夜色沉沉，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远处的路灯忽闪忽灭，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祺然站在巷子中央，像个沉默的夜行者。他的目光冷漠，却掩不住眼底的怒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管闲事的？”其中一个男生嗤笑，捏了捏拳头，“就你一个人？挺狂的。”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祺然脸色未变，他的思维应是冷静的，正在计算应对的策略。然而，冲动已压过了理智，他不想等，不想考虑，更不想退让。
尚九玖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控的何祺然，以往他总是冷静如清风，这一刻的暴怒已经触动了他内心的阴影。
他低哑地“呵”了一声，下一秒便迅速出手！
动作极快，快到眼前的少年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何祺然的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捂住脸，眼中满是惊怒。可周围的其他少年们也立刻愤怒了，五个人一起冲了上来！
一个从侧面挥拳过来，何祺然偏头躲开，可就在他准备反击时，另一只拳头迎面而来，狠狠砸在他的肩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下，刚想稳住身体，却被一条腿猛地扫向膝盖！
“嘶——”他吃痛，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拳头、膝盖、脚踢接连而至，毫不留情地击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一窒，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咬紧牙关，撑住地面猛地翻身，想挣脱围攻！
可对方人多势众，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脚踹中他的后背，他的身体狠狠撞在墙上，脸颊擦过粗糙的水泥，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喘着气，手撑住墙壁想站起来，却被人一把揪住衣领，狠狠从地上拽起，一拳直直砸在他的腹部！
“呃——”他的胃像被重重地绞了一下，疼得他全身紧绷，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脚步也变得虚浮。
“就这？还敢跟我们叫嚣？”一个少年嗤笑，嘴角带着恶意，目光轻蔑地看着他。
何祺然没有出声，他只是低下头，微微喘息，指节紧紧收拢——然而，这一次，他连拳头都没力气挥出。
……
尚九玖回过神来，懊悔自己没在第一时间冲上去。
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内心，他猛地一脚将那个拽住何祺然衣领的混混踹开，骂道：“fuck！天生就属黄瓜的，欠拍！”
他从小就常打架，和其他男生一样，总觉得赢了就能获得更多的尊重，直到长大后才发现，童年的自己其实是在用一种很中二的方式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自从有了小三和阿胶，他已经很少说脏话，也不轻易动手，今天却像找到了宣泄口一样。
两方争吵着，骂声此起彼伏。
“你妈x！又冒出来个管闲事的！”
“你们有没有点下限！”
“我草这小男孩，关你啥事！”
“一群畜生……”
……
他出手迅速，三下五除二将那群混混打倒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血腥味，耳边是急促的喘息声。地上的苔藓被踩碎，发出刺耳的脆响。他的手臂被指甲划破，一道血痕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嘴角裂开，露出一颗松动的牙齿，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waste of space!”
几个混混痛苦地打滚，伤势惨重。
雨势越来越大，无情地嘲笑着人类暴躁的本性。
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警觉的声音喊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
医院里，尚九玖包扎完伤口，从急诊科出来。
一眼就看见了还在打点滴的何祺然。
尚九玖跟随着目光，直接走到他面前坐下。
何祺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伽宇他爷爷接他回去了。”
他语气温吞，尚九玖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尚九玖点点头，两人继续那种没有意义的对视。
“妈妈，他们怎么一直看着不说话啊？”一个小男孩从旁经过，拉着女人的衣角问。
女人没答，牵着孩子匆匆走了：“快点走吧。”
他们的脚步像是初雨的尾巴，匆匆去向下一个路口。
今天急诊科的患者很少，安静得像一片隐世的竹林，只差一个隐士在那儿拨弦弄琴。
“你怎么知道伽宇的事？”尚九玖问得很直接，像竹林中突然出现的问路小孩。
隐士的弦乐被打断，何祺然稳了稳乱了节奏的思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画，我看出来了，人是在今早认出来的。”
尚九玖愣了一下，难怪今天开学第一天对方就要求送他上班，还问一些关于他班级学生的事。
尚九玖继续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16岁的时候画过一张，挺像的。”何祺然的思绪停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拨开了他心底的阴霾，“也许，我找到我活着的意义了。”
尚九玖有些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我想救很多被困住的孩子，给他们希望，给他们精神寄托。”在那深渊中已久的人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火光。
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依然能以另一种方式发光。
尚九玖没有打断他。
“就像救我自己一样。”
也许某一天回望往昔，才会发现，眼前这片云，正是那座通往幸福的桥，为所有孩子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