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学校组织了一场小型会议。会议结束后，尚九玖坐在座位上整理笔记。
几位老师围了过来。尚九玖向来人缘不错，本想着随便聊几句就走。
“尚老师，你居然趁寒假偷偷脱单了？”林霄琪一脸八卦地凑近。
尚九玖一愣，自己根本没跟任何人提过，惊讶得一时没回过神：“你怎么知道的？”
“妈呀！”林霄琪夸张地捂着胸口，“随便一试就真有了！阿胶最近在朋友圈刷屏，谁不知道啊？”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柯微立马接上，语气八卦又带着点威胁：“什么时候把嫂子带来给我们看看？我可想见见南姐都追不到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南小夕和尚九玖是同一年来这里支教的，一见面就对他一见钟情，追了小半年，最后还是没成功。但她没因此郁郁寡欢，支教结束后直接转行做助农直播，现在已经成了不靠任何人的女老板。
听到这话，尚九玖倒是想起了南小夕，轻笑了一下：“小夕挺好的，我还差一点点。”
“玖弟这会又谦虚了？”贺法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林霄琪不耐烦地打断：“喂喂喂，别转移话题，柯微问你呢，嫂子什么时候带来？”
“嗐，带个男的来，你们不得失望啊。”尚九玖语气随意。性向这事他从没刻意隐瞒，也没觉得有必要特意声明。他喜欢的就一直放在心上，不喜欢的他也不会拖泥带水。
……
几人边走边聊，话语在空气中交错，像不同的故事缓缓展开。
“居然是弟夫？”林霄琪不仅没失望，反而兴奋了，“我更爱了！”
柯微叹了口气：“亏南姐在你身上浪费了半年。”
尚九玖带着点歉意：“我真不知道她喜欢我……”
柯微是南小夕的闺蜜，知道她有多恋爱脑，连自己都劝不动。尚九玖当初写了八百多字的拒绝信，理由真诚且充分，论据支撑观点，愣是把南小夕的恋爱脑治好了。
“没事，也好。”柯微耸耸肩，“都过去了，人要往前走。”
刚走出校门，尚九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长风拂过那人柔软的发丝，像是带走了温柔的低语。眸光流转间，他的心悄然泛起一丝缠绵的情绪。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林霄琪率先惊呼：“也太好看了吧！”
柯微眯眼打量：“新来的老师？不可能是学生家长吧？”
那人缓缓朝尚九玖走来，尚九玖耳尖悄然染上一层薄红。
贺法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调侃道：“玖弟，你耳朵怎么红了？”
林霄琪意味深长：“哦——”
尚九玖摸了摸头发，故作淡定：“我先走了。”
他快步迎上去，手从口袋里掏出，自然而然地牵住对方的手：“你怎么来了？”
“陪你回去。”何祺然笑得温和，眼神里杂了点其他调料。
一路无言。
尚九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对方淡淡的“嗯”接过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明明天气晴朗，可他却总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鸟，飞不起来。
进了家门，两个小孩在客厅里玩耍，尚九玖终于忍不住，把憋了一路的话问出口：“你到底怎么了？”
“嗯。”
“嗯什么啊？”尚九玖最受不了别人敷衍他的关心，何况是自己男朋友，“你倒是说话啊。”
何祺然沉默着，不发一言。
尚九玖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心里莫名烦躁，语气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在你心里可有可无。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
这是尚九玖第一次在何祺然面前，正面提起“男朋友”这个词。他本以为，会是个更好的场合，没想到却是在这种僵持不下的氛围里。
何祺然嘴角微微上扬，却没半点笑意：“一个藏着谎言的男朋友？”
尚九玖从没见过这样的何祺然，少了平日里应付外界的温顺，倒像一只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固执而倔强。
也许，在某一刻，对方已经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不完美的一面也全然展现出来，像暴风雨中起伏不定的气流，而他必须继续飞行，哪怕前方是不确定的乱流。
“我没有。”尚九玖下意识否认，声音却透着心虚。
“小三的事，我知道了。”
何祺然语气平静，却在陈述着一个天塌地裂的事实。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尚九玖垂下眼，锋芒褪去了一半，可他的固执仍在，“但我这么做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有任何负担。”
何祺然却没有放过他，而是继续将他最后一点伪装剥去：“如果我连一点负面情绪都承受不了，那我也不配做你的恋人。我们不是敌人，你没必要把所有事都瞒着。”
“可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间！”尚九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显然，他不想让任何人再揭开那些陈年旧伤。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配知道？”何祺然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尚九玖争辩着。他们此刻像站在战场两端，谁都不愿意先退让一步。
夕阳缓缓沉落，晚霞将天空晕染得温柔又缱绻，夜色悄然攀上天际，如偷情的少女，带着微醺的酡红。然而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比起短暂的幸福与美满，更多的还是混乱与喧嚣。
“我不觉得这样情绪化的争吵能解决问题。”何祺然站在楼梯口，脚步顿了顿，“我不在乎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但我希望——我是最先从你口中得知的人。”
“我——”
尚九玖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我们先冷静一下……再淡。”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楼上的房间里。
尚九玖站在客厅里，一头乱糟糟的思绪。他从柜台最下方拿出一包烟，刚要点上，却被小三一把抢走。
“自己去一边玩。”尚九玖皱眉，伸手想抢回来。
小三态度坚定：“你不是说要戒烟的吗？”
阿胶抱臂靠在墙边，悠悠地补了一句：“我觉得是你的错。”
尚九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两个小孩提溜起来。
小三挣扎：“放我下来！”
阿胶拍着他的背，一脸老成地总结：“武力解决不了问题。”
“两个小屁孩还教训起我来了？”尚九玖失笑，把他们塞进书房，“明天开学了，去写作业。”
房门合上，他盯着空气发呆，又像是在面壁思过。
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上楼哄人。他承认，这次的争吵，确实是自己引起的，他的所作所为是导火索。
尚九玖上楼，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哥哥——今晚想吃什么？”
何祺然差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牵动了心弦，好在及时稳住，没有让心弦晃得太厉害。
尚九玖眨了眨眼，关上门，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刚刚那个要跟我大战三百回合的人呢？现在怎么不理我了？”
“不饿。”
“完蛋了，不会是被我气到连食欲都没了吧？”尚九玖开始浮夸地演起来，眉头皱得像天塌了一样，一副“我罪孽深重”的模样。
何祺然终于抬起头，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
尚九玖见气氛有所缓和，假装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刚刚是我嘴贱了点，可能还带了亿点点欠揍的成分……但——”
“？”何祺然看着他，等着后话。
“哥哥好狠心啊。”尚九玖又凑近了一些，唇若有似无地蹭过对方嘴角，语调轻悠，“你不会真的打算一直不理我吧？”
何祺然终于开口：“小三的事，给我一个解释。”
尚九玖神色一顿，眼底的狡黠也收了几分，语气低了下来：“其实……三是我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回国后压力太大，那晚罐酒上了头，喝多了，约了人，上了床……”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剥开一段不愿回顾的过往。
“她在车祸后去世了，三被保了下来。阿胶是三同母异父的姐姐，但父亲下落不明，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接了过来。”
少年曾经迷路，却依然保留着最初的善良。
“为什么压力大？”
尚九玖没想到何祺然会把重点放在自己身上，感动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想说。”
“算了。”
何祺然没再逼问，而是直接侧身把人扑倒，低头吻了下去。
是个很轻的吻，不炽烈，也不急迫，像落雪一样缓慢，像温水一样不紧不慢。他不需要争夺对方的呼吸，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没关系，我在这里。
吻毕，何祺然干脆伏在尚九玖身上，虽然冬天衣服厚，可贴得近了，依旧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你的心跳好快。”何祺然无情揭穿。
尚九玖呼吸急促，脸颊泛红，弯着眼睛笑：“所以——哥哥，今晚想吃什么？”
何祺然那抹带着几分慵懒妩媚的笑意再次浮现，慢悠悠道：“我想吃你。”
等尚九玖恢复神智时，月色已然被打捞上了夜空。
他躺在床上，脑袋里全是刚才何祺然说的话：
“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我真的很在乎你。”
“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
他猛地把被子一掀，捂住自己通红的脸：“草啊——”
何祺然从浴室出来，闻声看向他：“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尚九玖咬了咬牙，越想越委屈，“我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你吃了？太不真实了！”
何祺然轻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下次可以吃回来。”
尚九玖双眼发亮：“让我上？！”
“嗯，我不在乎这些。”何祺然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你桌上的那幅画，是你学生画的？”
“对。”尚九玖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怎么了？”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