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容予轻声道。
阴宵酒以为他不相信,于是继续解释:“我了解他。你知道七年前有一场虞渊谈判吗?”
容予点头:“有所耳闻。”
不只有所耳闻,他还是当事人之一呢。但,似乎无人相信自己能死而复生,除了师尊和……阿箫。
“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距离当年已经过去多久了,因为他不敢算。”阴宵酒道。
容予心头一滞,喉咙有些发干:“不敢算?”
阴宵酒嗯了一声,“等待的尽头十有八九都是绝望,等的时间越久希望就越渺茫,不去计较反倒是一种宽慰。”
“那在你看来,他为何要找个跟神君相像的人放在身边?”
“聊以相思吧。他找不到九遗神君的转世,所以一直在等,也会一直等下去,到老、到死。等到希望耗尽了,就不等了。”
人们都以为,他那平静的水面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其实不是。平静的水面下是全然的麻木。无人知道那条死水何时干枯,在被白昼晒裂的土地上,河床都将是大梦。
容予哑然,只觉心跳的很快,夹杂着丝丝酸楚的疼。
阴宵酒见他不说话了,以为自己给的打击太大,于是上前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我来找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即使他对你再好也一定不要多想,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就当自己是他身边的一个普通随从吧,至少你会得到很多好处,纯粹的好处。”
“容先生好好想想吧。”阴宵酒说完最后一句后就善解人意的将这片空间留给他了。
与此同时,书房。
“容先生呢?”殷箫问一旁的侍从道。
“在花园同少主闲聊。”一人答。
“阴宵酒?他去打扰我先生做什么?”
……
走出园子的阴宵酒烦躁地甩了甩头,第无数次在心中唾弃殷箫。
那厮到底是跟谁学的,还找个替代品放在身边?!
阴宵酒自小就嫉恶如仇,拿别人一生供自己一晌贪欢的人最是恶心,倘若对方不是殷箫,他早就命人将他打一顿后拖去祠堂跪着了!
“烦死了!”阴宵酒暗骂一声,那九遗也真是,能不能早点儿回来?!回不来就捎个信儿说一声!再这样下去,宫中又得疯一个了!
阴宵酒走后,容予一个人在原地待了许久。
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世间早已过了七年。七年啊,那是一点一点的积攒,从春花到秋实,从夏雨到冬雪。
他不曾听到过确定的许诺,无论鬼国还是天道,都没给过他明确的回答。
殷箫是准备等一辈子的。若是换成自己,真说不好爱意会不会随着时光一天一天消减下去,到最后慢慢忘了他。
桌上的茶杯没放稳当,咕噜咕噜转了几个圈儿。容予朝着云光殿走去,步履匆匆。
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殷箫,自然不曾注意到跟减棠的擦肩而过。当然,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不一定认得出那就是曾经的二甜。
魔侍连忙上前来迎:“容先生安好,先生可是来寻尊上的?”
容予嗯了一声,步履终于放缓了些。
魔侍微微躬身,“请随婢来。”
减棠手中的玉牌砸落到地上,震惊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哥,我好像遇到恩人哥哥了。”
魔侍领着他到了书房,“容先生,尊上现下在里面,您可要进去?”
“是。”话毕也不等魔侍再通传,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殷箫见到他时眼中划过一抹惊喜,霎时浮现出浅浅笑意:“先生来了。”
说着就准备站起身来,容予连忙抬手制止了他。
“这么多文书,就你一人?”容予问道。
殷箫笑答:“我习惯了,一人足矣。”
容予走至他身前站定,殷箫眼中是藏不住的热切,眼中盛满的光烫得容予愈发心软。
他下意识抬手,缓缓遮住面前人的眼睛。
“你为何要说心悦我?”
说完这句话后,容予只觉手下的睫毛颤了颤,带来丝丝痒意,仿佛不是扫在手心里,而是心尖上。
殷箫唇瓣微张,容予甚至能看清贝齿后若隐若现的红舌。
“就是心悦呀。原因有很多很多,汇聚在一起就成了爱。”
他说:“我太迟钝了,爱人的能力在及冠后才姗姗来迟。自那之后,我时常在暗中感谢自己很早就喜欢上了先生,才能早早就无意识将先生放在首位,一直对先生好了。”
殷箫并不觉得容予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是奇怪的,他很认真的在回答,“先生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因为只要先生一出现,都会盛满藏不住的爱意。我控制不了,喜欢也是一样。”
容予缓缓松开手,殷箫重见光明。他依旧仰起头,眉眼弯弯的看着容予。
殷箫拉了拉容予的袖口,“先生坐下吧……”话还未说完,就见二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容予倾身捧住他的脸,印上了那张自己方才就一直在肖想的漂亮唇。
他没接过吻,只觉舌尖碰到的地方很甜,是爱流进心底后转换成蜜糖,又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甜。
然而容予也只是轻轻碰了碰,不敢撬开牙关再往深处探去,退开时两颊也已飞上一片红云。见殷箫仍是愣神的神态,他不禁懊恼:是自己心急了,或许在阿箫看来太快了点儿?
容予舔了舔唇瓣,又不合时宜的想:不过有点儿可爱是怎么回事,这算不算是欺负涉世未深的单纯青年啊?
“先生。”容予瞬间回神。殷箫一用力将他拉入怀中,二人离得极近,鼻尖轻轻擦过时呼吸缠绵,近到甚至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殷箫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再次吻了上去,唇瓣的褶皱被细致碾过,而后啄了两啄。
轻声道:“先生张嘴。”
容予羞赦不已,索性闭上了眼睛。二人相贴部分的感官瞬间被放大,只觉一个柔软嫩滑的东西瞬间闯入,容予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摆布。
殷箫的手穿过颈部抚上他的乌发,容予被迫仰头任人采撷。殷箫吻的青涩却实在温柔,容予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步一步引进无边的温柔。
这种温柔实在让人沉沦,他想,自己怕是永远也逃不出了。
“别……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容予轻喘着出声,眼底都泛起了泪花。
在他怀疑自己即将要因为缺氧而昏死过去时殷箫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了他,顾不得唇边没擦去的涎水,他急促地呼吸着周遭的新鲜空气。
殷箫抵着他的额头,二人呼吸交错。殷箫看着面前微张的红唇,忍不住又亲了亲,容予下意识往后一躲:“不行了,不要了。”
“好。”殷箫轻笑一声,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
这日之后,容予每日多了一份药膳,都是些大补之物。
然而药膳清淡、难喝。若是喝完后殷箫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他定会去亲上一口,美名其曰:有难同当。
二人似有默契一般,只要容予喝药时殷箫有九成时间都会陪在他身边。
还剩一成就在今日,今日一早急报来,他无法脱身。
云光殿。
一人道:“禀尊上,鬼国来信,有数名自诩魔族王室之人在鬼国入口闹事,问尊上该如何处置?”
一人又道:“禀尊上,送五荣玉的日子到了,鬼国首领希望魔尊亲自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告知。”
“闹事之人不必理会,按照规矩来。首领可说了是何事?”
“未曾。”
“罢了,本尊亲自去一趟便是。”殷箫道,“五荣玉还剩多少?”
“除开入了私库的,两年前拿回来的还剩十万三千余颗。”
殷箫皱了皱眉,“怎会如此快?”
殷箫:“此次只抽一成。还有,将那私库的都取出来吧,往后也不必存了。”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