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窸窸窣窣和碗筷的碰撞声响起,楚秋池阖着眼,能听出屋里的两个人在尽量放低动静。
他没作声,只是不易察觉的勾起唇角。
府邸屋檐下的铃铛被风吹起,叮铃铃的,也不知道为何,伴着这些杂音,楚秋池竟然还真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胥南逸已经坐在一边开始包扎伤口。
楚秋池眉心不由得一皱。
他记得很清楚,闭眼前,胥南逸手腕上都没有什么伤。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1」
外面的天色昏沉,借着烛火,楚秋池看清了那伤口。
横着一道,伤口不浅,像是有什么人故意为之。
胥南逸用细纱布缠好上了药的伤,随口说道:“我去叫钟小将军把粥端来,稍等。”
说话时并没看楚秋池,缠完细纱布就准备往外走。
“你用血做了药引。”该是询问的话,楚秋池却是笃定的说了出来。
以血做药引其实不算少见,但楚秋池还是敬而远之。
楚秋池无意让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为他对自己动刀子。
他不想欠任何人。
“当是谢礼。”胥南逸把门推开,“谢楚大人给我找了个合眼缘的徒弟。”
这话是真心的,不知为何,他看见小岁后,总觉得很熟悉。
就像……认识了这个孩子很多年。
胥南逸用谢礼做了借口,楚秋池也不好多说什么。
胥南逸比自己更独,过分理智,甚至理智到了可怕的地步。
如果有一条路对胥南逸而言有很高的价值,哪怕这条路要他的命,胥南逸也会毫不犹豫去走。
以血为药引这件事,楚秋池说了一次没说动,他也不会再阻止胥南逸。
这个人做的决定,鲜少有人能劝动。
最后楚秋池也只是垂眸,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多谢。”
胥南逸没在意,抬手挥了挥渐渐走远。
人走后,楚秋池靠在床头,突然听到窗外有声响。
他朝外看去,飞来一只白鸽。
白鸽落在床头,楚秋池伸手把鸽子脚上的信拿下来,认出了上面的字迹。
能在这种情况下给玄城联络,看来范如晔和段戏生进行的挺顺利。
信上的内容不长,大致写了些燕都的近况。
温家倒后,牵扯出了不少东西。
范如晔和傅淮在明处调查招揽人心,段戏生则在暗处把其他妄图遮掩的大臣挖出来。
温家这些年被范松重用,替范松做了不少腌臜事,范如晔把这些按在手里闭口不谈,等着日后寻个好时机放出去。
至于其他知晓内情又跟着祸乱朝纲的大臣,全被范如晔弹劾革职查办。
范松向来更看重自己,只要没把这些腥惹到自己身上,过河拆桥的事有一便有二。
那些替他做事的臣子,他一个没管。
朝廷人人自危,燕都现在可谓是乱成一锅粥,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就怕哪天被谁背后捅刀子,落得抄家的下场。
范如晔的手段,倒真是越来越有楚秋池的风格了。
楚秋池把信件放到一边,揉了揉眉心。
还是累。
“秋池哥哥。”
楚秋池循声望去,正好撞上钟未期的视线。
钟未期手里提着食盒,进屋后就把门关上挡住外面的寒风。
“玄城这鬼天气,一到晚上就起妖风。”
楚秋池被这话逗得笑了下,把床头矮柜倒腾出一片空地:“怎么不多穿点?”
说着就要下床,又被钟未期给轻轻按了回去。
“我现在可不敢让你下床。”钟未期把食盒放在矮柜,自己坐到了楚秋池身边,把人往身旁带了点,“靠床上,我喂你。”
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去开食盒,把里面的瓷碗拿了出来。
用瓷勺舀了白粥,放到嘴边细细吹凉,然后喂到了楚秋池的嘴里。
楚秋池没矫情,低头垂下眸子,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张嘴把那勺白粥吃了进去。
入口温热,并不烫嘴。
他的口腹之欲不重,再加上突然病倒,一碗白粥喂下去就不想吃东西了。
最后几勺甚至还是钟未期轻声哄着才肯吃掉的。
楚秋池靠在床头,看着钟未期把瓷碗放进食盒,又跑去把窗子掩上点,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妥协把最后半碗粥给喝了。
想不明白,不想了。
钟未期把窗户都关好,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寝衣:“我先去打水,回来给你擦下身子。”
说完就把寝衣拿给楚秋池,快步走出了屋子。
楚秋池来玄城来得急,寝衣还真就没带。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手里的寝衣,想到这衣服几日前钟未期还穿过,不由得心里一热。
连带着都没细想钟未期刚刚话里的意思。
钟未期回来得快,楚秋池刚把腰带和外袍取下,这人就回了屋子。
“慢着点,坐床上。”钟未期把水盆放下,跟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似的把楚秋池放回床上,“我给你脱?”
直到听见这句询问,楚秋池才突然想起,钟未期这狼崽子要给自己擦身子。
他,给自己,擦身子?!
楚秋池虽然知道钟未期不至于那么畜生,但还是对几月前的那两次床事心有余悸。
倒也不是说难受,就是太久了。
钟未期就跟喂不饱一样,来了一次又一次。
这精力旺盛得可怕。
楚秋池把乱飞的思绪收回,不大自然的说了句:“我自己擦,你出去。”
钟未期听见这话,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舔舔犬齿,喉结滚动,又故作镇定表示自己不做什么:“秋池哥哥,你害羞?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这些天楚秋池稍稍收敛,反而让钟未期忘了楚秋池有多磨人。
被这么调侃一番,楚秋池也来了劲。
他略一扬眉,拽着钟未期的衣领把人拉下来,语气比往日对了分轻佻:“害羞?”楚秋池停顿一瞬,“行,你擦,敢逾矩……今晚就滚去其他院子睡。”
钟未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样算逾矩?”
楚秋池又把他拽得往下,贴近了钟未期的耳侧,暧昧异常:“你那东西抵我一次,你滚出去睡一晚。”
操。
钟未期算是领教了自家秋池哥哥的报复心。
心上人赤身裸体被自己擦身,没点反应那还是男人吗?
说完,楚秋池就把人放开,坦荡的褪下衣物。
白色里衣滑过白皙肌肤,露出陷下去极其漂亮的锁骨。随后是精瘦的身躯,清瘦单薄的细腰,还有……让人无法忽略的两点。
钟未期的喉结又滚了滚。
楚秋池掀起眼帘,好整以暇:“钟小将军总不会还没开始擦,就逾矩吧?”
他其实蛮想逾矩的。
钟未期看着眼前格外香艳,活色生香的美人身子,默默告诫自己楚秋池还虚弱着,不能做畜生。
他也真是做了回柳下惠。
钟未期忍着火气,仔仔细细给楚秋池擦完身子,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赶忙带着水盆跑出了屋子。
楚秋池看他落荒而逃的样,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还挺能忍。”
屋子里点了炭火,门窗也被钟未期关得严实,楚秋池刚刚光着身子也不会冷到打颤。
他慢条斯理将寝衣抖开,穿好了衣服。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钟未期才打开门回来。
楚秋池还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的看兵书,听到声音后并没抬头:“火气挺旺。”
“…………”
钟未期可不敢跟楚秋池随意撩拨了,是真的会憋坏的。
楚秋池往里侧挪了挪躺下,给钟未期空出了一片位置。
“熄灯,睡觉。”
钟未期手脚麻利,动作格外快,楚秋池才说完没多久,被褥就被掀开钻进来了一个人。
他背靠钟未期,等着那人贴上来结果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钟未期动作。
楚秋池:“?”
他是不是皮痒。
楚秋池一阵不爽,越想越气,转身把人拽过来,又强硬的拉过钟未期手放在自己腰上环住。
“钟未期,再有下次,你就滚出去。”
钟未期被这一套动作弄得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又从楚秋池的话里听出一丝杀气。
钟未期垂眸,看见楚秋池难得不爽的表情,突然懂了。
这么黏人啊,怕不是被自己小时候给传染了。
钟未期噙着笑,老老实实把人抱紧低声哄道:“错了,真错了。刚刚想着我身上凉,原本打算捂热了再抱你的,绝对不是不想抱你。”
边说边低头啄了口楚秋池的额头:“我发誓!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七窍流血而……唔。”
楚秋池抬手把那张嘴堵住,没让钟未期把那些不吉利的话说完,语气生硬:“吵死了,睡觉。”
小别扭,刀子嘴豆腐心。
钟未期笑得更明显了,他亲了亲楚秋池的手心,含糊不清的说:“遵命。”
两人没再撩闲,楚秋池把头埋在钟未期怀里,渐渐睡熟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好。
再醒来时,睁眼对上了钟未期的视线。
钟未期手肘曲起支撑脑袋,日光洒在身上,正不着调的笑,心情不错的盯着楚秋池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楚秋池还迷糊着,习惯性的去亲人,但因为钟未期的姿势原因,本该落在唇角的吻,最后落在了颈侧。
钟未期呼吸一滞。
“秋池哥哥,不带大早上就撩拨人的。”钟未期的声音略微嘶哑,散漫起来反而更显磁性。
楚秋池抬眼看过去,不争气的伸手扇了他一巴掌:“那你别让我亲。”
钟未期一听不妙,赶忙拉着楚秋池扇自己的手揉起来,求饶道:“不行,得亲,必须得亲。”
“秋池哥哥可怜可怜我,我得了病,相思病。”钟未期一边说一边凑过去到处亲,直把楚秋池亲得不耐起来,“我这病就你能治,每天不被你亲个百八十下就得当场毙命。”
楚秋池彻底被这人的不要脸闹得没了脾气。
算了……跟小屁孩较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