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虽有不满,却还是收了妖力,没再攻击林鹤眠。
泛月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要是有能耐,就把我这客栈拆了。拿着妖丹给的力量打我们,嘴里还喊着妖物该死,那你还要这妖丹做什么,有本事别用啊!”
少年被泛月的话噎住,他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松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板看向谢松意。
谢松意瞥少年一眼,叹气道:“事情是这样的……”
谢松意收到林鹤眠的传音后就带着泛月找人去了,二人将瘴山跑了个遍,但没有任何结果。
最后在通往仙草镇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少年,恰巧少年正在寻找自己的妹妹,谢松意便上前问道:“您可是在找人?”
少年起初并不知道谢松意和泛月的身份,以为他们是普通人,笑着回了一句:“我妹妹丢了,正在找,二位可有见过她?”
泛月说见过,少年便跟着他们过来了。
不料路上被一只妖阻拦,泛月用妖力杀了对方,少年因此识破他们的身份,当场翻脸。
二人大打出手,少年见不敌他们,边打边退,一路打到泛月的客栈,刚到客栈就看到满身妖气的老板,才有了林鹤眠看到的那一幕。
“原来如此。”林鹤眠恍然大悟的点头,“那刚才的轰鸣声是……”
“这个啊。”泛月看了一眼天空,“我杀那只妖的时候图快,直接召来天雷给他劈死了。”
泛月又看向少年:“我不管你对妖有什么偏见,但是这里是我的地盘,谁来了都得守我的规矩!”
“那我走就是了。”少年显然是不想和泛月她们呆在一起,“我妹妹在哪里,我带她离开。”
老板蹙眉:“这荒郊野岭的又是晚上,那颗妖丹提供的妖力本就不多,刚才和我们打架又消耗了不少。这山里的妖兽都饿着肚子呢,这个点也该出来觅食了,你准备带你妹妹去给他们做慈善?”
“你们不用管,反正我不会让她和一群妖在一起。”
少年扫林鹤眠一眼,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个和妖物勾结的修士。”
林鹤眠哪能忍别人说他和妖物勾结,直接就怼回去了:“和妖在一起就是和妖物勾结了?你体内有妖丹我还说你是妖呢。”
“我也有恨到入骨想碎尸万段的妖,但这不代表所有妖都该被我这么对待。人有善恶之分,妖自然也是如此,别把你的偏见扩大到所有妖身上。”
“妖就是妖,我不管什么善恶,我讨厌妖,更讨厌维护妖的人!”
少年转身,想进屋找她妹妹的,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小女孩在月光下冲他甜甜的笑。
“念念,”少年走上前,把小姑娘抱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在寺庙里等我回来?”
“对不起嘛,你太阳落山了都没回来,我担心你才跑出去的。”
“你可有受伤?”
“我好着呢。”念念指着老板,又指向林鹤眠,“我遇到一只妖,是这两位大哥哥救了我。”
少年盯着老板看了片刻,又扫了林鹤眠一眼,嘴唇蠕动半天,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抱着念念离开。
“我们要走吗?”念念不解,她趴在少年肩上看着老板。
“他们是妖。”
“可他们对我很好。”念念有些不舍。
少年轻抚着念念的脑袋:“不是谁对你好谁就是好人,表里不一的妖不少,人也一样。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名医,等他把你治好我们就回家。”
“等等。”谢松意突然喊住少年。
少年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什么事?”
谢松意扫了念念一眼,他一眼就看出念念的奇怪之处。
念念是先天不足之症,如今已病入骨髓,任凡人医者再医术高超,也救不了。
他可以,但少年不会相信他。
“你说这山中有名医?”谢松意问。
“当然有。你不知道?”
谢松意摇头,泛月疑惑地看了少年一眼,说:“我在这山里待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山里有什么名医。”
“准确来说是一位游医,一手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他是从古战场那一带过来的,他刚到漠林边缘地带,离瘴山还有一段距离,你们当然不知道。”
“你为何会如此了解他的行踪?”林鹤眠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我当然是有我的办法,这你就不用管了。”
“我想同你一起去见那位名医。”谢松意说。
少年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群妖他没一个打得过的,就算他不让他们跟过去,但是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跟过来。
他同意与否都只是一个态度而不是命令,无论态度如何,都不影响他们。
“你们想来便跟过来吧。”少年朝身后绕了一圈,补了一句,“你们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反正我不怕死,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别怪我自爆妖丹拉你们同归于尽。”
泛月“切”了一声,跟在谢松意身后,心说你也就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才说出这种话了,有能耐你真爆个试试,看看我们会不会死。
林鹤眠见人都走了,也快步跟上。
几人从泛月的客栈到漠林边缘地带走了两个时辰,期间少年一直抱着熟睡的念念,看不出任何疲劳的模样。
念念中间有好几次醒了过来,怕少年太累便要走路,但毕竟是小孩子,没走多久又累了,又被抱在怀里睡去。
少年似乎很着急,他这一路都未曾停下脚步。
漠林,顾名思义就是一片沙漠。
但这又不是普通的沙漠,漠林里面的树随处可见,只不过都是死的,但却死而不僵,风吹雨打而不倒,不是胡杨却胜似胡杨,故而漠林又被称为“树坟”。
到了漠林边缘,只见一座草屋突兀的站在荒凉的大漠中。
草屋后是成片的树,全都秃了,锋利细长的枝干或扭曲或笔直,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手伸向夜空。
屋内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从支开的窗户跑出来,映的一地黄沙明亮刺眼。
少年敲响木门,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木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屋内,身上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
老人起初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谁啊”,但看到面前的人后,他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谢松意他们也很惊讶。
老人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半晌,竟不知道说什么,最终还是少年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老人家,听闻您医术高超,不知可否帮我看一下我妹妹的病?”
老人这才注意到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他眯起眼睛,用妖力悄无声息的将小女孩的全身经脉都观察了一遍,不多时便看出她的症结所在,便道:“进来吧。我这里刚好还有几间空屋子,天色太晚了,你们先休息,我来制药便好。”
“我就不用了,您把屋子留给他们吧。”少年果断拒绝。
老人笑起来:“你的身体也没多好,不好好休息怎么行,就别和我客气了,我顺便也帮你做些药。”
“不行,我要看着念念。”
“你这孩子,”老人有些生气,“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不遵医嘱你来我这里看什么病,诚心气我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见老人生气有些慌乱,只得改口,“我听您的就是了。”
老人“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
老人很快就安排好了房间给众人。
少年和念念一个屋子,漠林晚上并不安全,老板和泛月负责守夜,所以不需要睡觉,林鹤眠和谢松意各一间屋子。
他这草屋从外面看很小,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大的离谱,就算不让老板和泛月守夜屋子也绰绰有余。
谢松意房间的房间是最后一个被安排好的。
“桐伯,我来吧。”
本想帮谢松意拿出被褥的桐伯再也忍不住了,他颤抖着双手,连声音也是抖的:“你真的还活着?”
桐伯一步又一步地走向谢松意,他和谢松意只隔了没几步的距离,但却走的很慢,每迈出一步仿佛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他不敢相信谢松意还活着,还有老板和泛月。
短短几步,他仿佛跨越了生死,从一场心如死灰中创造出的空梦走到现实,然后惊讶的发现现实和梦境一模一样。
“桐伯,真的是我,我还活着。”谢松意笑起来。
桐伯干涸已久的双眼瞬间湿润,他粗糙枯瘦的手在触碰到谢松意那张脸时,连心都是颤抖的。
“像,真像。”桐伯盯着谢松意的眼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小徒弟,“和白薇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收了那么多徒弟,偏偏她天赋极好又肯吃苦,她一生行医救人无数,那群畜生,为何要这么对她!”
“我以为她嫁给你父亲可以一生无忧,不料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桐伯失声痛哭,但斯人已逝,总在谢松意面前提起白薇,难免也会让他伤心,桐伯没说几句,又开始安慰自己。
“还好你还活着。当年那场大战,我以为你们都不在了,我被误困在你母亲保护古兽境的大阵中沉睡了三百年,直到十六年前阵门自己破了,这才有机会出去。”
“可已经过去了三百年,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身体也大不如前,闭关了十五年后才开始边行医边打探消息。”
“上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们,否则他日黄泉之下你母亲问我你过得怎么样,我该如何向她交代,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桐伯!”谢松意忙打断桐伯。
桐伯抹了一把眼泪,笑了几下,说:“当年我去救你母亲时,中了烟帐山特制的毒,那种毒会在五十年内逐渐散尽我的妖力,将我的妖丹腐蚀。我试过喝自己的血,可是没用。即便我们是长生,没了妖丹也是死路一条。”
“你母亲的阵与世隔绝,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所以才让我多活了三百年,可一旦阵破,时间重新流动,毒性便开始发作,无药可医。”
“之前我就想着,反正我要死了,不如借着行医打探消息,刚好也可以救一些人,能救多少是多少,好歹要知道你们的下落,否则我死不瞑目。”
“想来是上天眷顾,不舍得让我死了也合不上眼,让我在这茫茫大漠中遇到你们。”
“母亲生前总说,她行医救人再多也比不过您,我起初不信,但如今信了。”
桐伯又笑起来:“你母亲是我最宠爱的徒弟,她出师前就常和她的师兄师姐说我的事,没想到出师后也这样。”
谢松意点头:“母亲救了很多人,我们在人间过得很好,她没有辜负您对她的期望。”
“她好好活着便是我对她的期望。当年你母亲的父母同君亭的父母一起参战,你祖父受君亭父母所托用自己的命将君亭救下,你母亲的父母与我师出同门,临终前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她托付给了我。”
“我教她医术只是想要她有立身之本,她好好活下去才是我真正的期望。”
一阵诡异的风突然吹开窗户,黄沙从外面灌进来,谢松意施法关了窗。他和桐伯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匆忙跑出去。
外面火光连天,熊熊烈火烧的沙子噼里啪啦响。大火形成一道火墙,老板站在火墙下,一双带着杀意的红眸触目惊心。
九尾天狐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每条尾巴的尾尖都燃着一簇火苗,一簇将燃未燃的红色火苗像花一样点在九尾虚影的眉心,仿佛那道虚影一睁眼,那朵花便能瞬间燃起来,烧毁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