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照在了远山之上，将山峦的轮廓映照得更加峻峭，又将天空渲染成美丽的金红色。那些洁白的云朵，被夕阳映得如火焰般红艳，与蓝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逐渐降临的暮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日头落了，你瞧这即使如火般的光芒，如今也失了温度。”上官祎双目盯着远处的落霞，语气轻淡，听不出来情绪。
说罢，他控制不住地轻喘着，瘦弱的身体也有些颤抖。
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是非常虚弱了，就连说这短短的一句话都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他坐在轮椅上，头低垂着，肩膀无力地垮下。他的双手颤抖着，就连简单握住拳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力，只剩下空洞和虚弱。
徐长风看着他眉头紧皱脸上还挂满了汗珠，便知道他显然是痛得难以忍受了，柔声劝道：“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摇了摇头，然后缓了一口气说道：“长风，殷栩他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问清楚了？”
“他们的意思大约是想过了这个年节再动手，具体的没有说，我摸不透原因便答应下来了。”徐长风将手中的斗篷裹在了他的身上，耐心地帮他系好。
上官祎望着已经完全下山的落日，轻声道：“无妨，随他们的意思罢，但愿那宝箱中真有起死回生的神药。”
“一定会有的，就算老天爷要收你，我也不会答应，即使要堵上我的性命。”说罢，徐长风用手轻轻地摩沙着他瘦削的脸颊，心疼地看着他脆弱易碎的模样，眼神既深情又坚定。
相比于他的那一潭死水，更有着令人惊羡的生命力。
上官祎收回了眼神，嘴角含着笑意回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拍打着，像是安慰小朋友一般。
夜幕降临，星光璀璨映照着琼楼玉宇，淡淡的月光铺满了长街短巷。
明日就是除夕了，一盏盏红灯笼高挂在屋檐上，家家户户贴满了寓意着吉祥平安的对联和年画。沿着蜿蜒的街道，灯火闪烁，还有各色各样的摊贩和顾客，人流如织；叫卖声、欢笑声、热闹的敲锣打鼓声，喧闹不断。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抛却从前的一切烦恼，只为了这一刻，是斩断旧苦，也是新生。
销寒生跟在几人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而眼前的销伶儿和任信之开心地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之间，彻底和本地人一起融入了进去，感受着来自于新年的喜悦。
他笑了笑，想起方才他们两个兴高采烈地来找自己，说是秦子卿邀请他们一起去集市上采购年节所需的东西，同样也想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年节热闹繁华的氛围。
当销寒生的视线停在了和秦子卿一起走在前面的任茕倾时，嘴角的笑意慢慢又淡了下去，思绪不禁回想到他来寻自己的那日傍晚，与他同喝一壶酒，共赏一处月色。
虽说自那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但他却觉得中间仿佛隔着什么，说不清，大概是分寸感罢。
正在和秦子卿交谈的任茕倾似乎察觉到什么，随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慢悠悠的销寒生，对他说道：“寒生，怎么走得这么慢？不高兴吗？”
闻言，销寒生回过神立即跟上他们的脚步，连忙笑着回道：“不，我只是觉得这里繁华又热闹，好久不曾亲身感受过了，有些感慨而已。”
“销公子怕是有些想家了？此情此景确实难以让人不会思念家乡的，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各位既来到姑苏做客、与我们一同过年就是缘分，我们姑苏每逢年节必要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还希望各位能一同高兴。”
秦子卿对他笑了笑，然后递给他刚刚买下的一小壶桂花酒酿。
销寒生接过喝了一小口，暗淡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惊喜道：“真是好酒，不曾想这桂花酿的酒竟如此醇香，回味下桂花的香气更甚了。”
秦子卿见状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姑苏城中最会酿酒的老者那里买的，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呢。”
“那多谢你，我就不客气了。”说着，销寒生又喝了几口。
任茕倾看着两人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了。还未走到几步，就见任信之和销伶儿手里拿着许多鲜红的东西跑了过来。
“公子！快看看我们买到了什么？”
“哥哥，快看看！”
两人献宝似地将东西递到了他们眼前，这些是春节的对联，年画还有仿年画做的人形娃娃。
任茕倾拿着年画娃娃，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些娃娃真是做的栩栩如生，可爱极了。”
任信之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特意给你买的。”
“多谢信之了。”任茕倾低下头，爱惜地摸了摸娃娃。
任信之和销伶儿把东西都塞给了一旁空手的秦子卿，抱着东西的他一脸不解地看着两人。就在他一脸懵着的情况下，两人朝他们举起一副对联，一人一句地喊道：
“福满门庭春气暖。”
“源清流远岁华新。”
两个人像极了给人贺岁的年画小人，可爱又活泼。销寒生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们，而任茕倾却十分捧场地给他们鼓起了掌，两人见状更加开心，下巴抬得高高的，倒给人一种趾高气昂的意味。
秦子卿看着他们偏了偏头，然后带着疑惑问道：“好像少了些什么？”
任信之思考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道：“对了，只有对联少了一个横批。”
销伶儿听完之后便来回看了一圈面前的三人，只看见销寒生一人十分悠闲地喝着酒，立马对他说道：“哥哥，你来帮我们举横额吧。”
销寒生闻言刚喝进去的酒立刻吐了出来，被酒水呛得咳了几下，惊恐地回道：“不，不必了.....”他忙背过身摆了摆手，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实在是没办法与他们一起丢这个脸。
“哥哥！”销伶儿气鼓鼓地喊道。
“是啊，我本想帮你的，可惜我爱莫能助啊。”秦子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说着抖了抖手上的东西，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如果不是他嘴角的笑意，销寒生恐怕就相信了他的话。
任茕倾见状捂嘴笑出了声，对他说道：“你就帮帮他们吧，算是看在我的份上。”
销寒生没有说话，见他没有反应，任茕倾只好说道：“过后我请你喝酒，这样总行了吧？”
听到此话，销寒生立即转变了态度缓缓转过身，清了一下嗓子说道：“那我就看在你的份上，帮帮他们吧。”
任茕倾将手中的娃娃和横额一同递给了他，销寒生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站在他们中间，一只手举着横额，一只手托着娃娃，动作十分扭捏怪异。接着几人忍着笑意一起盯着他看，眼神不停地示意他将横额上的字念出来。
销寒生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四周，见路过的人都朝这边看来，顿时有了放弃的念头。但又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随即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认命地说道：“喜迎新春。”
说完，他立刻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了任茕倾，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
任茕倾看着他露出来的红的要滴血的耳朵，又想起他方才可爱别扭的模样，心中暗笑，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委屈寒生了，我这就带你去挑酒。”
然后转头对秦子卿说道：“子卿，我们去去就回，劳烦你先带着他们两人去采购明日所需之物。”
“好，我们待会儿在春满楼碰面。”说完，秦子卿带着两人朝另一边走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秦子卿又回头看了几眼他们二人，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而身旁的销伶儿也察觉到了，她沿着他的视线看向了与他哥哥走在一起的任茕倾，然后又盯着他看了许久，流露出不同于往日喜欢的神色，多了几分心疼。
只是这心疼不知是对谁，是喝着酒的哥哥，是与他一起的任公子，是眼前的秦子卿，还是自己呢？
“你们愣着干什么呢？”任信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冰糖葫芦，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唯独没有自己的。
销伶儿接过糖葫芦不禁问道：“信之哥哥，你自己怎么没有？”
任信之摆了摆手，无所谓得说道：“我不爱吃甜的，你们吃吧，我们还是尽快买完东西快回去吧，府里还等着呢。”
“好，我们走吧。”秦子卿一边拉着他们走，另一只手举起糖葫芦咬了一口。
在等酒的过程中，任茕倾被旁边捏娃娃的摊子吸引住了，看着眼前的泥土慢慢成型，又从粗糙的轮廓不停地揉捏、上色、烧制然后渐渐变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泥人，不由得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手艺。
“想要吗？我送你啊。”
销寒生看着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十分喜欢。
闻言，摊子上的老者立刻说道：“公子若是喜欢，老朽可以捏个与公子长相一致的泥人给公子。”
任茕倾听闻眼神一亮，喜欢又多了几分。销寒生见状没有犹豫直接上前付了钱，随后对摊主说道：“老人家，请务必做个一模一样的来。”
老者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眼前的人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就立即着手捏了起来。
等他们的酒好了之后，这里也紧随其后地完成了。老者做完最后的收尾，便将两个泥人递给了他们。
“老人家，我只付了一个泥人的钱，你怎么捏了两个？”销寒生看着任茕倾手上的自己模样的小人，急忙问道。
老者摆了摆手笑着回道：“不妨事，这是送给你们的，临近春节沾沾喜气，愿你们可以平安喜乐。”
销寒生实在不好推脱，只能将手中的钱塞在了摊子上的泥人下面，随后与任茕倾一起拱手行礼。
“那就多谢老人家的美意了，也愿您平安健康。”
离开摊子后，任茕倾爱不释手得把玩着手中的两个泥人，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他转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多谢销老板。”
“算是你请我喝酒的回礼罢。”销寒生拎着酒仰头喝了一口，忽然眼睛瞥到了一处楼房上的人影，看清那人之后原本轻松愉悦的脸上立即严肃了起来。不过待他在看时，那人却又不见了，难道是幻觉？
“寒生？怎么了？”任茕倾朝他看的方向看去，疑惑道。
销寒生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来，重新笑着说道：“哦，没什么，看错了，我们走吧。”
任茕倾点了点头，一起朝春满楼那里走去。
殷栩看着他们逐渐离去的背影，指尖盘玩着念珠，眼神里充满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