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这也是现代礼仪给我造成的影响,我还不适应当皇帝。这个女子倒没觉得奇怪,毕竟她也没下跪,甚至连个万福的姿势都没做,就上前拉住我的手,关切地问道:“皇上,你身子好些了?”
我能感受到这种关切的真诚,便点了点头。“吃东西了吗?”她又问。
“还没有。”我随口说道。天呐,总算有人能跟我说几句类似现代句式的话了。
我知道这应该就是珍妃了。此时我离她很近,能看到她鹅蛋形的脸上没有涂抹脂粉,反倒渗出了几滴细细的汗珠,似乎是一听到我要找她,就着急忙慌地来了。
她身形不高,但很婀娜,脸上如果没有那几颗粉刺痤疮,也称得上好看,不过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想吃点什么?我跟御膳房说去。”她又说。要不是我在史书上读到过,她跟光绪异常亲密,平日常以你我相称,简直要怀疑她也是穿越过来的了。
“不忙吃。”我拉着她的手,往卧房的方向走去,“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珍妃立刻有点警觉起来,看了一下四周,见只有我派去找她的太监一人,似乎又有点放下了心,边走边小声说,“什么事不能后天说?老佛爷给我排的班儿是在后天,你忘了?”
“啊?”我一怔,思忖了一下才明白,她大概是说,慈禧不允许我每天都召见她,便给各位嫔妃排了轮值侍寝的班次(可是光绪好像一共只有一位皇后、两位皇妃啊),只是光绪可能不喜欢其他嫔妃,所以在不召见珍妃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住。
“后天就来不及了。”我也小声说,“来的路上,没人瞧见你吧?”
“王商很机灵,带我绕了点路,除了养心门前面那两个侍卫,应该没人瞧见。”珍妃跟着我走到那间写着“天行健”的屋子里,“这是怎么啦?这几天我知道你心里烦乱,可是见不到你,又不敢问。”
“也没怎么。”我简单地说,看了一眼依然跟在后面的太监,看来他叫王商,“你且到正殿候着吧。”
“嗻。”王商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他好像是唯一跟光绪去瀛台的贴身太监,后世所读到的光绪十年囚禁生涯的经历,都是出自他的口述。另外,从珍妃的口气来看,这应该是自己人。
等王商出去,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门口又有脚步声响,接着便是寇连影的声音:“皇上,热水来了。”
这俩人干活还挺利索。“哦,端进来吧。”我只好说,又看了一眼珍妃,道,“坐吧。”
珍妃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我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两个宫女端着木盆走了进来,盆里是冒着热气的水。她们见我和珍妃坐在这两张椅子上,似乎也有些奇怪,这时我才意识到光绪平时可能不会坐在这里,但现在再起身也不合适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反正我是皇帝,她们也不敢问。两人静静地把木盆摆到我和珍妃的脚边,然后半跪在地上,琉璃轻轻搬过我的右脚,就要帮我脱靴子。
“哎你——”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把脚缩了回来。我可没享受过这待遇。
“不——我自己来——”珍妃似乎也不太习惯寇连影的服侍,同样把脚缩了回去,然后转头困惑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刚叫她来就洗脚。
我可也不明白啊。刚才我只是随口说了个支开俩宫女的理由,可谓开局一句话,后面全靠编,现在她们自己脑补成这样,我也没法子。
珍妃倒还讲究,见我不说话,只好“遵旨”自己脱鞋,这时我才发现她没穿那种现代清宫戏里常见的花盆鞋,而是穿了一双平底鞋,想是为了跑起来方便。寇连影又想帮忙,珍妃又缩了一下,红着脸说:“不……不用……我自己——”
琉璃则一直跪着,一言不发。
见珍妃脸红,我倒也有些奇怪,难道她身为贵妃,平时洗漱不用宫女服侍吗?满洲女子向来不缠足,因此她应该也不至于像这个时代的汉家女子一样,怕别人看自己的赤脚吧。
不过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我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丝灵光——如果寇连影或者琉璃真是慈禧派来监视我的眼线,那么,现在我想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把她们支开了。
我知道,即使皇帝在跟妃子那啥的时候,外面也会站一两个做起居注的太监,他们会记录下整个过程,有时甚至连时长都很精确,所以皇帝的隐私是很差的。可如果我只是想跟妃子调个情呢?他们没有义务记录这些肉麻的情话,所以这时候他们有可能会知趣地闪远一点。
“你们都出去吧。”我若无其事地说,“今天——今儿,朕自己来给爱妃洗脚。”
“啊?!”珍妃这时已经脱了一只鞋,一听这话,吓得单脚跳了起来,满脸通红,“皇上——你——”
“来吧。”我笑着说。“好了,你们都去歇了吧,朕来服侍爱妃。”
“皇上——”珍妃单脚跳着向后退了一步,“你——你别开玩笑——”
“朕没开玩笑啊。”我依然保持着笑容,“怎么,你敢抗旨吗?”
“臣妾……臣妾不敢……”珍妃迟疑着,又坐回了椅子上,“可……可是……”
寇连影和琉璃好像也不敢就这么退出去,两人站起身,怔怔地看着我。
看来做戏要做全份啊。我只好学着她们的样子,半跪下来,为珍妃脱鞋袜。
珍妃浑身颤抖,面色尴尬,似乎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皇——皇上——”她紧张地说。
这时我背后传来一声轻笑。看来两个宫女有些信我是来真的了。
我扯脱了珍妃的布袜,露出她纤细柔嫩的赤足。“你们快出去。”我笑着说。
两个宫女笑吟吟地退了出去。唉,光绪,不管此刻你的“灵魂”在哪里,都不要怨我败坏你的名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抓着珍妃的双足,把它们浸到水里,在她脚掌和脚心上揉了几下。“皇上……”她轻轻地颤声说,“她们已经出去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抬起头看着她,发现她也正看着我,澄澈的眼神里透出疑惑和关心的神情。
“嗯。”我依然半跪着,为她洗着脚,希望水声能掩盖一部分我的轻声细语,“现在你仔细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