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小太监这一声满是不情不愿,但还是敷衍地屈了一下膝盖,做个“领旨”的动作,然后转身出去了。
此刻殿内还剩两个宫女,我得想办法把她们也支走。
“嗯,你们——”我又清了清嗓子,“你们去——去端两盆热水来。”
开口之前,我其实没想好让她们干吗,只好随便找了个事。两个宫女好像也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肤色稍白的宫女做了个万福的姿势,开口道:“启禀皇上,还没传膳,就要安寝么?”
“啊?”我也愣了,想了片刻才意识到,她们大概以为我要洗脚睡觉。但这个事我也不好解释,只好继续端皇帝的架子:“你怎么知道朕还没用膳?”
这话实际上只是一个平常的问句,但我在语气里加了一点反问的成分,果然吓到了二人。她们赶忙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个宫女诚惶诚恐地说,但语调依然流畅,“奴婢是见皇上刚起身,便往前殿去了,想来是还没来得及用膳。”
“哦。”我点了点头,看来我平时吃饭不在前殿,这个信息倒还有用。不过我现在顾不上这个,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可就有风险了——如果她是我的贴身宫女,我这一问,便露了馅。但我赌她只是日常轮值的宫女,这种人宫里太多了,身为皇帝,我不可能知道她们的名字。
果然她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像被我吓到了,磕了个头,颤声说:“启禀……启禀皇上,奴婢……奴婢寇连影……”
“寇连影……这名字倒还好听……”我早知宫里这么多宫女,不可能都叫“明月”“彩霞”之类,那都是电视剧骗人的,但当时我并不知道她这三个字是哪三个,只好随口说道,“你家是哪里的?哎,等等——”
我忽然想起在史书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见过一个跟她相似的名字:“寇连才”。
“寇连才是你什么人?”我壮着胆子问。反正就算猜错了,她一个宫女,也不敢把皇帝怎样。
她全身一震。“皇……皇上!”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我知道这在古代算是大不敬,但她消瘦的面庞上露出的惊恐之色感染了我,“皇上圣明,寇连才是先堂兄!”
这句话,她像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在甲午战后,身为慈禧贴身小太监的寇连才,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冒si上书,请慈禧罢奢靡之风,还政光绪,富国强兵。
慈禧震怒,果然把他sha了。当时不少人私下感叹,寇连才身为一个太监,却有着海瑞那样的正义感,只可惜慈禧没有嘉靖的胸襟。
她连嘉靖都不如!想到这里,我忽然为我内心深处那个邪恶的念头点了个赞。
不过我还是先打发眼前这两个人吧。“嗯……据我……朕所知……”我说,“寇连才自幼进宫,是个孤儿啊。”
此时,寇连影脸上已经留下泪来。“皇上圣明。”她又磕了个头,“寇连才如果不是孤儿,奴婢今天也就不会在这儿了。”
她这话是一种暗示,我听懂了。不过我更钦佩她的勇气,毕竟很少有宫女敢用这样的口气跟皇帝说话。
当然,这似乎也说明我平时对太监宫女们还是比较友好的,否则她也不会敢跟我说这个。
“这话倒不错。”我再次点头,心想此女大概率不是慈禧眼线,或者她就算是,恐怕也不是真心卖命,明早或许助我一臂之力,“嗯,你的事以后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转头问另一个宫女。
她身形跟寇连影很接近,都属于那种比较瘦的,只是肤色稍黑了一点,看上去比寇连影壮实些。先前她一直一言不发,此时被我问到,才磕了个头,说道:“回皇上,奴婢琉璃。”
“琉璃?”我重复道,心想原来还真有“明月”“彩霞”这类名字,嘴上却说,“嗯,好名字,果然人如琉璃,光彩焕发啊。”
这是我在现代社会学会的本事。面对年轻女性,适当恭维几句,总不是坏事。
但琉璃似乎被我吓到了,把头杵在地上,不敢抬头,嘴里只说:“奴婢不敢。”
我这才意识到皇帝不能去恭维一个宫女。随即我又想起,眼下还有大事要办,还是赶紧支走她们吧。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暗暗吁了口气。这会儿殿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殿外恐怕还有不少慈禧的眼线,但除非他们也是穿越回来的,否则他们不可能有摄像头——就算有,他们也没地方去搞电,故宫是20世纪初才装上电灯的。
所以我只要保证不弄出大动静,就暂时安全。
于是,我一边紧张地盯着门口,一边悄没声息地摸过一把左轮手qiang,用右手抓着qiang柄,拇指在qiang柄上部的卡扣上一推,“啪”的一声,qiang膛立刻滑了出来。
感谢之前刷到过这类视频。如果当时没有,现在我可没办法搜“左轮手qiang使用教程”了。
更让我惊喜又惊讶的是,qiang膛里竟然装满了六颗子弹!
这是谁干的?这宫里的安全措施也太松了吧!如果某一天,哪个太监或宫女看我不爽,岂不是随时可以拿起这把qiang,走进我的卧室,结果我的性命?看来我还得感谢他们的不sha之恩啊。
当然,我不知道这些子弹是否能用,但这个没办法检验,除非真的开一qiang——但那就一定会打草惊蛇。我又飞速查看了另一把qiang,它的qiang膛里有五颗子弹,而这让我更加激动了。
因为这说明,有人曾为了试它的性能,开过一qiang!也就是说,这两把qiang,有极大概率是能用的。
我的心又一次砰砰跳起来。
亲爱的读者们,我不知道如果你们看到这里,心里会怎么想。会骂我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吗?也许会的。
可你们要知道,我作为一个刚穿越回古代的现代普通人,根本没受过类似的训练,我的心理素质确实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当机立断”啊!再说,很多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前我读历史书的时候,也会骂“汉献帝怎么这么没骨气”“刘禅怎么这么废物”之类,可当我真的身处历史之中,才发现我也不比他们高明。
谁在还有一丝“赖活着”的希望的时候,能那么轻易地下决定“好si”啊。
所以我真的很纠结。据我所知,历史上皇帝亲自动手诛sha权臣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北魏孝庄帝元子攸,就自己抄dao砍了尔朱荣,可惜他很快又被尔朱荣的亲信砍了;北周武帝宇文邕也曾亲手捅了宇文护,这个倒还算成功;至于“本朝”嘛,《鹿鼎记》倒是写了康熙亲手捅鳌拜的情节,但那只是小说,历史上有没有这回事,不知道。
嗯,如果这次侥幸逃出生天,我倒要去看看宫里存档的圣祖实录——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总得找点精神动力吧。
不过,皇帝诛sha权臣,跟皇帝诛sha太后,又不一样。再怎么说,太后也是我的“母亲”,皇帝sha太后,那可是大不敬,也是大不孝,任谁目睹了皇帝朝太后开qiang这一幕,也不会对我心服。
而且,诛sha大臣,是皇帝本来就有的权力,这个合法性是普遍根植在臣子们脑海里的,就算sha错了,大家心里不服,也顶多就是骂我几句,总不至于起来造反。可是诛sha太后不行,那是“同室操戈”,一旦我开了这个头,其他皇室成员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我进行□□消灭。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历史上,慈禧只是把“我”关起来,却不把我sha掉的原因。她不是不想sha,而是暂时不能这么做,只有等到她自己快噶掉、而“我”的威望也因为长期囚禁而降到最低的时候,才忍不住给“我”送了砒霜。
这么说起来,我把她关起来的效果,肯定要好于直接做掉她,只是我不具备这个能力。退而求其次呢,找点du药,神不知鬼不觉得送她去见列祖列宗,也比较稳妥,在这个年代,人们对很多东西的du性还不了解,比如福寿螺的肉、滴水观音的根茎之类,只要时机合适,应该都能搞到手。可问题是此时此刻,我却上哪弄这些东西去?真弄到了,又怎么在明早喂她吃下去?
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能依靠这两把不知从哪里来的qiang。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赶忙把qiang塞进了里面衣服的腰带里——过了这一刻,我可能就没机会这样做了,只好冒一冒被提前察觉的风险。
门口冲进来一个女子,刚才去传旨的太监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她穿着宫装,头发梳成清代贵族女性最日常的半钿样式,进门也不行礼,而是径直朝我走过来,口里喊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