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试爱

繁体版 简体版
疯狂试爱 > 哉乎矣 > 第25章 重逢篇 第七

第25章 重逢篇 第七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拜完黄甲,贡院、状元局并奚世纶早早商量出数种游戏,提前准备下。那边议程毕,这边立时就将各色物件搬出来。里面廊庑下抬出数条大几案,摆满糕点、茶果,茶水也早预备好。众进士一见,不但有的吃、有的玩,还有无数小玩意专门用来奖赏优胜者,虽说都是些寻常的文具、香囊、茶盏、酒盅、小元宝熏香等,妙在别人没有我独有,不免激起一腔好胜心,纷纷留下,跃跃欲试。贡院一下就热闹起来,这一喧闹就过了午。

应云手惦记里面的秦感,趁别人都不注意他,悄悄回去内院,孰料一进屋就见郎琼与秦感交谈甚欢。应云手笑道:“我说今日怎么少了一个高手。外面的架子支起来了,预备廷射呢,你赶紧过去,把咱们准备的那些东西赢回几个来。”

郎琼起身笑迎道:“不是我夸口,我跟子通兄过去,能把文远兄跟张大人精心预备下的东西全部赢回来,只是那样一来就无趣了。”接着又转向秦感,“我才跟子通兄说了,前面听着乱哄哄的,不过小打小闹,似子通兄见惯大场面的,看不在眼里。半月后的闻喜宴听说更为热闹,我俩约定好,闻喜宴时大家同去,到时文武进士都在,里面人多得数不清,谁管谁是谁。你可不许失约。”

秦感笑着忙又答应一遍。

应云手暗暗叫苦,心底再一琢磨,十来年过去,想必秦感与元家兄弟谁也认不出谁来,平平稳稳过去一天就好。

转眼到五月初一日,早起天未亮,秦感就被应云手起床整束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听一声:“小感,我先走了”,紧接着门被轻声拉开又关牢,这一回再无声,他翻身继续酣睡,直到天大亮。

吃早饭时,郎琼向秦感笑言道:“春巳节那日帝后携百官游览城外的阳和苑,回来大加赞赏,说今年萌芽爆满枝条,正应大比之年人才辈出。陛下因此兴致大发,欲袭旧制,封阿手与最年幼的那位叫什么来着,他两个未及十八岁的为‘探花郎’,今日闻喜宴先行探花开,折花迎榜首。陛下的心思也是奇绝,我一想起来阿手那般水灵出挑的模样,好似街头卖花童一般捧着一篮各色鲜花,舞蹈着笑脸恭迎出来的模样,只觉有趣。”

“我说与你,是告诉你,阿手天未亮就动身就是这个缘故,方才文远兄草草吃了两口东西就走,也是这个缘故。剩下咱两个无事的,被文远兄安排押后。一时那些无车马的士子都来贡院,一起乘车前往阳和苑,咱们不着急跟他们挤去,乘最后一辆车。”

秦感质疑道:“那些士子之中,当以无车无马的居多吧。”

郎琼点头应道:“如此方能凸显我之重要。奚大榜首安排我跟诸位大人一起看着这些人,防止拥挤,确保所有人都上车,别丢下几个。数百人熙熙攘攘在贡院外乘车,没有一个时辰绝不算完,这时节还早呢,回去补觉也好,做什么都好,你放心等我的消息。”

秦感谢过郎琼,一切只照郎琼的话办。他本来无所事事,饭后就搬来一把胡床,从应云手的行李中检出一本书,挑廊庑下不碍事的地方坐稳瞧看热闹。后面果如郎琼所言,越来越多的士子拥挤进贡院,叽叽喳喳似觅食的雀鸟,一时又都如雀鸟群一般一拥不见,全部跑去贡院外的大道上争先恐后地登车。秦感自早饭后再未见郎琼,想他此刻必定被人群挤在中间寻不见,转而专心读起书来。

过了好一时,郎琼终于满身大汗地进来,遥遥看见秦感手执一本书正沉浸其中,径直朝他走过去,才要开口,忽见秦感眸中神采不似往日。郎琼也不说话,静悄悄上前,不待秦感反应,劈手夺过来拿眼上下一扫,顿时惊道:“是《春秋》!你不是说自幼父母早亡,无人教导,因此识字不多,如何看得下去?”

秦感慢悠悠站起来,轻轻拿回那本书,故作惊诧道:“这难道不是故事书?阿手总喜欢讲里面的古人故事,文的武的都有,十分热闹。这会儿他不在,我无聊想着自己尝试看一看。”说完“呵呵”一笑,“你们都那么有学问,只我像个傻子一样,也想学着你们的样子看看书,只是书上的字单挑出来也认得一些,怎的放在一处就不认得了。”

郎琼“哦”一声,只道:“他们都走了,车驾一辆没剩,状元局里负责车驾马匹的大人临时借给你我两匹马,我想着幸好是你陪我,就是要委屈一下了。”

秦感连声道着“无妨”,跟随郎琼上路。

郎琼只听说过阳和苑,未真到过,心中所知阳和苑乃是京城内外四座花园中最大的一处,也是最远的一处,位于京城北郊。两人稳坐马背上,随着前面马车队伍慢悠悠地走,他俩身后是负责押后的十多官吏,而队伍最前有引路官吏,似龙角一般挑出高旗喝道,长龙般的队伍一路引动围观百姓无数。

自此,郎琼彻底放松下来,与秦感边走边交谈边眺望。在他们两侧,先是城池,后是田野,大地漫向两边天际,平坦似棋枰,村庄零星插在田野间好似棋子,坟茔则零星插在村庄间。渐渐,村庄也不见,从京城延伸出的直道到了尽头,田野也到了尽头,两壁青山无脚无阶无坡,自田野平坦间直直拔地而起,一纵就上了半天中。怪石如鱼鳞重重,最低的也有数丈高,逐层高叠甲胄,石上青苔才冒,石缝间的小树新叶已芃,整座山于苍色之上浮泛浓浓绿意。大山分左右两扇,顺着山坳中间一条可容两骑并行的小经曲折蜿蜒向里不知归处,除此之外再无路可行。山势陡峻飞鸟难落,绝无攀登途径,山下倒是有五十余步进深、百步阔的一片空地,便是诸进士下车处。

郎琼与秦感尚在半途上,前面大队的进士已至,乐声拔地起,迎诸进士在此下车换驴马,从山坳间小径鱼贯而行,渐行渐深入。郎琼手执马鞭遥指山壁,疑惑道:“这里难道不是花园,竟是山景?”秦感低着头没说话。

等他们也到空地上,径直打马进山,初行只觉穿堂风夹带丝丝冷意,身旁是春景,身上是初冬。行了不越一刻,眼前豁然开朗,媚艳春光在上,满眼浓绿夹杂无数芳菲,似千军万马冲到眼前,杀得眼睛只见一片绚烂。待眼睛略适应些,他俩才看清原来身已至山顶,苍绿山壁至此再不见。

这里地势不算平坦,两点至高处遥遥相对,分别堆叠着宝塔、阁楼,均高达十数层直与天接,金碧相应;低处流水曲折,或成小瀑,或成池塘,吐珠泻玉、沉绿烁金。水岸边以南边进贡来的白玉石砌就,凸雕水兽、水马、长鲸,似随水势而动,不但游人可踩踏着走到岸边戏水,还能防止踏水滑跌。水上则跨越道道虹桥,远观似驼队接连不断。

花木或是本地就有的,或是南方进贡的,种种名色好听姿态舒绝,同类者栽聚成园,以低矮石墙为界,名称或直白以花名之,或拟古典为号。无数亭台轩舫廊榭依势依景而造,各有其名,多的不可计数,建造所有各色玉石、海外来的高大香木,明窗镂瓦、一漆一朱、或金或绿重重颜色或突兀其间,或融入其中,皆搭配周围景致而设。

郎琼与秦感身处其间,左边是道观中钟磬唱经乐声隐隐,右边是饭庄中飘出饭菜茶酒香气阵阵,脚下弥漫出七八条锦石铺就的甬路,正中一条斑斓毡毯直通前方的棂星门。穿过棂星门,斑斓毡毯仍旧未绝,伴随路两边竖起来的遮阳锦帐继续向前。门后左右并列三对彩楼,邀京城名伎到此,端坐彩楼上。楼上焚名香洒花雨,每处楼下围拥着数十人,高声竞价而邀,人人口中金银作土价。

毡毯尽头五座大殿分东北、东南、西南、西北、正中五方矗立,大殿以回廊相连,廊外支起无数彩色帷幄,为闻喜宴助兴的杂耍百戏就在这里,那些士子并贡举考试中所有官吏、朝中应邀出席闻喜宴的众文官、官员家伎都在廊下穿梭不迭,喝彩、鼓掌、打赏此起彼伏,金钱抛洒如雨。更加妙绝的,西侧二殿中间单单用铁网铁栏杆围出一大片土地,御囿中豢养的虎豹狼熊全都牵了出来,圈养其中,猛兽中间以铁网间隔开,旁有豢养使官手执鞭子驱赶吆喝,专供大家观赏。外围四座大殿并长廊围成的囫囵圈之内,廊庑下挂着无数金丝架,架着鹦鹉、八哥、百灵等雀鸟,被人逗弄,婉转啼音;囫囵圈外,尚有无数鸿雁、天鹅、仙鹤、孔雀、麋鹿、小麂四处游走,有专职使官看守着数摞面饼,见人来就分发,专供喂食禽鸟麋鹿之类,那些禽鸟麋鹿见人手中有饼就大胆上前讨要,毫无畏惧。

郎琼立于廊下环视四周,心中感慨倍增,忽又听身边有人高呼,说池塘里的鲤、鲫、蛙,会头戴面具扮成项羽、刘邦,还有韩信、张良等古人,演的好一出垓下之战,也不知怎么驯化出来的,十分有趣,招呼伙伴去看。他顿时重重长叹,吐出心底积压的气息。

秦感问道:“怀之兄为何频频叹息?”

郎琼哀哀道:“北疆苦寒,边境日趋紧张,父兄并那些将士夜不敢寐,戍守边境的兵士甚至以冰雪煮羊皮充饥。我今日见了这些奢靡,甚至那些雀鸟都有新鲜食粮,鹿都有饼吃,才知何为金钱做粪土,心中未存一丝感激,反倒苦楚倍增。还有你看这里,这是京城之北,据高天险,面北可御敌,面南可守城,却辟做花园,栽杏种梅,豢养鹤鸟,驱使蛙鱼演习作战。一旦北兵兵临城下,我问你,他们该如何守?”

正说着,二人忽见应云手从前面人群中挤过来,手里尚握着一只盏,见到他俩,开开心心迎了上来:“可来了,快,前面少个状元,如何能开席,都等着你呢。咦,怀之兄,你这是怎么了?”

郎琼与秦感赶紧收敛起心绪。秦感借机打趣道:“要你探的花呢?怎么榜首有折花相迎,榜首第二就没有,怀之兄不见你的花,自然不开心。”

应云手哪知其中缘故,笑回道:“那是他技不如人,屈居第二名怎么腆着脸好意思要花。”

郎琼指着应云手向秦感道:“第三骂第二,仗着陛下喜欢,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应云手只是笑,转而也看向秦感,见他今日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在头顶勉强绾成一个小髻,戴着一枚两指宽的铁冠,满意点头道:“这一回终于找回几分你幼时的模样了。不过小感,你的座位安排得距离我几个有些远。五甲之中那位最年长的,他身子不大好,经不起一再折腾,今日告假,我跟文远兄说了,替你讨了他的位置,暂代他。唯一不妥就是他已经五十好几岁,近甲子之年,你看着忒不像,席上你只管吃饭,与他们少说话,你看可使得。若使得,我先领你入席,再与怀之兄一起上前面去。”

秦感见了应云手便开怀许多,爽快道:“你衔杯舞蹈着献寿而来,多赐我三十多年阳寿,还有什么使不得的。”

应云手顿时一愣,低头看看手里的盏才知秦感将自己骂了,只搔搔头,不好意思笑笑。秦感说话未顾及,应云手也不在意,倒是郎琼听见,脸色霎变,幸亏那两个都未注意到自己。他想起上午见到秦感看书时的专注神色,乃至执书仰坐之放松惬意身姿,这会儿又听他脱口而出前朝典故,正所谓“出口成文,嬉笑怒骂皆文章”,绝非他自己所言什么“大字难识”之人。思及此,郎琼于秦感的身世上又多几分揣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