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海滩凉风习习，谈祁景游赢随行的一大帮人后，没人敢不服，人群中又有人提出要打沙滩排球。

胜负欲上头，谈祁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且要赢，顺顺利利的赢，冬泳赢得易如反掌，排球更应该是。

吴忠站在一旁抹了把虚汗，伴君如伴虎，待在谈祁景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可有时他也不太能摸清谈祁景再想些什么，明明有美人在侧还要在这里跟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或者不思进取的二代游泳打排球。

“吴忠？吴忠？”

谈祁景的声音传来，他朝他勾了勾食指，吴忠里面明了，跑上去递上手机。

谈祁景拎过手机看了一阵，微信页面全是索然无趣的工作信息，唯一的私人信息是吴佳月发来的，一大串讨好的关切，虚无缥缈的东西，把女儿都当做商品的人，不如吴忠会来事有用聪明。

“你比你那位堂姐聪明。”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比量了一下，“聪明一点。”

谈祁景极少真诚的夸人，吴忠常收到的都是绕着弯提醒他的虚假夸赞，这一次他真得觉得，并坚定相信谈祁景是在夸他。

吴忠得志般嘿嘿笑两声，试探性问：“您不打算去吃饭吗？或者回酒店休息休息？”

谈祁景摆手，目光下看，手机屏幕的亮光微弱，刚好照亮他愈发冷暗的凤眼。

“不了，你要是饿了自己去吃。”身旁人说完，冷不丁将手机丢回给他。

吴忠手忙脚乱晃了两下才拿稳，再抬头时，谈祁景已然加入了排球比赛，仅仅一个发球就能看出胜券在握。

这样的局势显得他费尽心机弄的巧思安排毫无用处，怀揣着挫败失落的心理去酒店的餐厅吃饭，刚踏进金碧辉煌的拱形门，一眼望去，视线所见范围便是乔敏和林哲。

两人同坐一桌，聊得不亦乐乎。

乔敏没正听着林哲讲话，喝着饮料，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德语中‘再见’的发音‘tschüss’，有没有听出来不对劲？”林哲笑说，用刀叉切了快肉放进嘴里。

乔敏略微思索，答他：“‘去死’吗？”顺口而出，说完才察觉不太礼貌，急忙解释说：“抱歉，我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回答你刚刚的问题而已。”

林哲摆手摇头，怕她想多，“没事，我懂得，之前我那帮同样是学德语的舍友每天都会互相问候一句‘tschüss’，有时连后边的‘ss’都直接省略，直接念tschü……”

“你们宿舍好有意思，我们宿舍是四人间，都是外院不同专业混住的，有时候大家一起拿本专业开开玩笑能聊一晚上，也很有趣，有个舍友是英语专业的，她本身的普通话就带着点口音，说起英语虽然流利但撇不掉原本的口音，所以她常常自嘲自己的口语像一块沾满蜜糖的甜粽子，黏黏糊糊的。”乔敏掩嘴笑说，想到学生时代的事，没了刚才的尴尬紧绷，很快变得开朗健谈起来。

林哲也感受到了乔敏不像刚才那般拘谨，于是抛话题抛的更加迅速有力，餐桌上聊天的走向由生疏走向热络，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任谁都没注意到朝这边走来的吴忠。

吴忠脚步轻，身形稳，餐厅内人来人往的，等乔敏注意到吴忠时，他人已经站在餐桌旁，准备开口说话了。

“吴助理？”还是林哲先开的口询问：“你也来这儿吃晚饭吗？要不一起坐？”

乔敏拎着刀叉的手一顿，转头去看吴忠时，发现吴忠也在垂头盯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使然，令她下意识地别过眼。到此为止，她还不知道这是心虚的表现。

吴忠轻微颔首，给了两人一抹笑，意味不明的笑意，本就想说要不坐一张桌吃，既如今林哲主动提出，那他更心安理得的插入两人相谈甚欢的“约会”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忠依旧是笑着说，拐了个弯落座到了乔敏身边。

乔敏还在发愣，刀叉叉着的那块鹅肝离嘴巴不过十厘米的距离，却是过了好一会才放入嘴中。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吴忠，脑海里会忽然浮现出谈祁景的面容，板着张脸盯着她，严肃又不讲理。

“诶，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吴忠去拿吃的了，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气氛被林哲的一句话轻易打断，乔敏嚼着鹅肝摇头，吴忠中途加入的事使人心情起伏，她也不记得了。

“哦——”林哲长长“哦”了声，刀叉一转，话锋也随之一转，眯眼笑说：“那要不我们换个话题？我和你讲讲我在公司遇到的那些无语事。”

讲到公司的八卦，乔敏有钟凌这么个“八卦传话筒”，对公司里里外外的八卦算得上了若指掌，表面上点头，看似感兴趣，林哲见她对此感兴趣，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于乔敏而言不过把知道的事翻来覆去又听了遍。

吴忠去拿食物回来见到餐桌上的两人还在聊天，只是不像是刚才那般其乐融融了，气氛明显变了不少，最可观直视的是乔敏话变少了，刚刚在等海鲜烹饪时，他趁着空闲的机会给谈祁景发了则消息，大概告知了自己现在在哪，乔敏在哪，重点当然是后者，不过自家老板在海滩上玩得不亦乐乎，能不能及时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俩在聊些什么呢？”吴忠边说边坐回到刚才的那个位置，乔敏见他回来，礼貌朝他笑了笑，身体不自觉地往右边挪。

林哲回说： “聊一些公司的八卦，吴助理应该不会感兴趣的吧？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

吴忠喝了口果酒，摆手：“那你想错了，在公司闲得无聊的时候我也爱和下面的员工打听八卦，什么都听，但嘴是最严的，不往外说，你们尽管聊，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人，也不会到处乱传。”

乔敏想起那晚应酬完和谈祁景回他的公寓，谈祁景也说过，吴忠的嘴严。

“这样啊。”林哲似信非信，对于突如其来的第三人，始终是有些不乐，吴忠当然看出他的不对劲和怀疑，放下酒杯，扭头看向一旁埋头吃东西的乔敏，出声问：“你可以问乔小姐，她知道的，谈总和她保证过，我嘴巴最严，对不？乔小姐？”

话题的主人公突的变成自己，乔敏先是一怔，看着吴忠黑黢黢的眼睛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指的就是刚刚她不自觉回想到的那件事。

话音落下，林哲似信非信的目光转向了乔敏，眼珠子上下一转，像是在问她：“真的吗？”也好像是十分之好奇，谈祁景和她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竟然会向她保证些什么，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加上“保证”一词，听起来便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啊……”乔敏掩住嘴打了两个不冷场的哈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点头，毕竟吴忠说的也不是假事，实打实的真事，只不过这个时候提起显得怪异，乔敏忍不住回想起那晚的事，从室外到室内，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身体也在下意识回味那一晚。

“看来谈总还挺和善的。”林哲不知其中缘由，只是根据听到的评价说，他和谈祁景只有工作上有交集，没有深交，印象里的谈祁景是典型的笑面虎，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接触的，竟没想到会和乔敏谈论助理嘴严不严。

这句评价乔敏依旧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剩尴尬，倒是一旁的吴忠接过了话茬，笑声不减回他：“谈总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和善的，就连对我也只能称得上还过得去，一般般吧。”

吴忠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对面林哲看她的目光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乔敏掐着僵硬的笑容，迅速将话题转移，“林哲你认识张亦吗？听说她快要结婚了是不是？这周的事。”

林哲眨了两下眼，“哦，张姐啊，是啊，可惜我们要出差……”

借着这个话题两人又重新聊了起来，但也没冷落吴忠，时不时会将话抛给他，让他也说几句。

乔敏好久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了，并不是因为口味难吃而是因为实在吃到后面，吴忠和林哲在聊些有的没的，乔敏半句话都插不上，林哲想要和她说话，乔敏张口想要回应，坐在旁边的吴忠就好像有所觉察似的，抢先她一步，好像生怕她搭上话，所以后面她的心思全在如何处理这样尴尬的局面，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在公司也是老老实实干活那一批人，好不容易熬到快吃完饭，吴忠接了个电话走的最快，餐盘里的还剩了不少菜肉，临走前看了乔敏一眼，用口型说了几个字，乔敏没看懂他就溜的没影了，看来是很要紧的事。

林哲提出一起去海边看夜海，乔敏吃的肚子撑，回房没事做也无聊，便答应了下来。

酒店有条小道可以直通海边，道路两旁矗立着仿古的路灯，昏暗暗的橘色打落在石板排成的小路勉勉强强能照亮前往海边的路，小路狭窄，完全容不下两人并排走，只能是一前一后，林哲考虑到让女士落后不安全，提出乔敏在前他在后。

乔敏在前边迈小步走着，因为路灯不够敞亮，所以低着头，十分小心脚下的路，生怕踩空在石板与石板之间，林哲在后边也没落下，跟得紧，两人都在认真走路似的，一路走到路的尽头，走出那条小路才算是有话可说。

“再穿过那个花坛就快到了。”林哲指着远处的一座花坛，从此处望去，能够隐隐约约望见不远处的夜海，黑漆漆的一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并排走，一路走到了海边，漫无目的走了几分钟，乔敏已经开始累了，她对林哲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也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时不时他话里冒出的某些目地，像是在故意接她的话，有种刻意讨好的感觉，她不太喜欢这样，而且两人越走靠的越近了。于是乔敏没多想便提出了想要回酒店的想法，林哲像是附和般说“他也累了”，两人又原路返回，到了酒店大厅，电梯口前，林哲似是想起什么，神情变得紧张，乔敏问他怎么了，他也没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点开，手指在屏幕处上下滑动。

“我看了看日期，到时候回去之前有个晚上我们应该是没任何工作安排的，到时候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你选餐厅，选好发给我，我来订。”

“那天晚上我想要休息，谢谢。”乔敏是想要直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变得委婉，意思也不大一样了，像是在和人客气，而不是正儿八经的拒绝邀请。

落在林哲耳边，话也的确变了味。

“没事，不用和我客气的，想吃哪家餐厅，我请客，就当犒劳出差辛苦的自己了。”

“不用了……”乔敏再三拒绝，心里盼望着电梯能够快些到，可她没想到的是，谈祁景会比电梯先一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