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有些头大,里面的合同等资料都印证着报道上的内容,那结婚证更是让他说不清楚。
洛免:“你有身份认知障碍,你结婚了,而且有工作,还杀了人,这些刺激可能让你规避这个身份,让你误以为自己是个大二学生。”
“身份认知障碍并不是你说的这种症状。”
贺枕拿起诊断证明:“而且这份精神诊断证明不是我的,当时挂号的时候,挂号单子和另一个人拿错了,他拿着我的单子诊断了身份认知障碍,我拿着他的单子诊断了思维涣散症状,最后发现的时候,我们为了省事没去修改,私下把整套资料换了过来,所以这上面的症状不是我的,我没有身份认知障碍的问题。”
“拿错挂号单这事听上去好像很合理,但实际上很难做到。”洛免沉思着说道。
贺枕:“真的!我们都是自动挂号机取的号,两个人撞到一起,单子掉了,拿的时候拿反了。”
洛免:“拿反挂号单我可以理解,但叫号的时候除了号码外,也会叫名字,大屏幕上也会显示名字,进去的时候不太可能出错,而且医生在诊断之前,都会确认患者姓名,在这些环节都会发现单子不对。”
贺枕头疼起来,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是的,当时是叫了我的名字,我进去了,诊断完出来去缴费抓药,发现缴不进去,才发现单子名字不对。”
问题是诊断的过程还挺顺利的,为什么当时没发现拿错单子的问题呢?医生不提醒吗?贺枕十分头痛,忍不住握拳,一下下敲在额角。
洛免蹙眉,抓住他的手腕,阻止这种自我伤害的动作。
“我想起来了。”贺枕硬是从回忆中寻找到细节,“医院为了提高效率,对于插队这种行为,只要被插队的人没有提出异议,医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导致虽然叫号是叫的我,但由于我拿着别人的单子,在医生的视角中我是插队的人,没有特别提醒我。”
贺枕继续思考着说:“至于诊断前确认患者名字,医生确实是确认了的,但在医院中,我处于放松状态,并没有刻意集中注意力,当医生念得并不是我的名字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到问题,无意识地答应了。”
洛免看看诊断书上贺枕的名字和诊断结果:“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这诊断证明就是你的,你所谓的挂号单拿错、精神涣散,都是由于身份认知障碍而产生的幻想。”
他放下资料,正眼看向贺枕:“而且在姜识集那里,你说你父母双亡、独自打工养活弟弟,在白芜雪那里,你是独生子,父母健在且管教严格,听唐团团说,你多次复读、刚上大学、还在念书。这些身份截然不同。”
“那是因为我要获取信任,是我有意识在瞎编……”
洛免指了指密码箱,里面的合同、结婚证等散落在里面:“你确定真的是你瞎编的吗?”
贺枕揉着脑袋,过度的思考让他头痛加剧。
洛免说的那些其实也很有道理,有这么多纸质资料佐证他的身份,再加上他的精神问题本来就很重,而且脑海中确实有画面。
那是在河边,他将陆新羽推下去的记忆片段,陆新羽恐惧哀求的神色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来了,人确实是他杀的。
他是公司技术员,与还在上大学的陆新羽已经成婚一年,由于爱情观念的不同,矛盾不断,4月3日,他带陆新羽驱车前往秦河散心并爆发争吵,最后将她推下湍急的河流,亲眼看着她沉没。
“我……”贺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洛免叹口气,神色软了下来,安慰着:“没事,可能是我多想了,我相信你,这些资料肯定是伪造的。”
洛免张开手想抱抱贺枕,贺枕后退一步,自从交往后,第一次躲开了洛免的肢体接触。
他杀了人,由于精神原因封闭记忆,自以为是个生涩的大学生。
他明明一直向往着父母之间美好忠贞的爱情,渴望着能获得同样的爱情,认真忠诚地对待另一半。
结果搞了半天,他早就结过婚了,而且还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是个极度没有责任心的人,和父母相比差远了。
公寓明明已经打开,阳光洒落在身上,贺枕反而浑身冰凉,满身桎梏。
静谧的氛围中暗藏着波涛,洛免觉得再不说点什么,贺枕就要碎掉了。
“我能不能看下你的手机?”说完,洛免又解释了一句,“没有怀疑你,是想找找证据证明不是你。”
贺枕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自从记忆恢复的那一刻,他很确信,杀人的就是他自己。
可贺枕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贺枕没法欺骗他,可结过婚杀过人的事也说不出口,倒不如让他自己发现。
毕竟他爱洛免。
想到这里,贺枕忽然觉得,他真的爱洛免吗?
这念头一出,他好像清醒许多,他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每次心里想的都是确定关系后就要全身心对待,全身心奉献。
可是郑悠然也好,唐团团也好,还有之前那么多任前女友,每次分手都是她们提出的,他从不为分手而悲伤,投入下一段感情的时候毫无芥蒂,几乎完全不会想到前任,所以他真的爱过她们吗?想起陆新羽的死,贺枕不得不承认,他那些自以为是的爱,确实不是爱。
贺枕重新看向洛免,心想:“原来我对你也不是爱。”
洛免认真地操作着手机:“你的手机里在4月3日晚上有一段录像。”
贺枕:“嗯?”
他半信半疑地凑过去看,这段录像在拍樱花,时间是4月3日晚上,地点是在一个小区。
这小区和他记忆中居住的地方不一样,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记忆是他虚构出来的,这个小区才是他和陆新羽真正居住的地方。
问题是他在4月3日拍下了这段录像,那他也拥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在秦河杀死妻子陆新羽。
“好混乱。”贺枕摆摆手,不过不管杀没杀人,公寓的门都已经打开,眼前的危机解除,后续的事出去后自然可以调查,但问题是如何出去。
公寓的门虽然打开,但真的就意味着可以出去吗。
“我们现在肯定不在现实世界,这一点毋庸置疑。”贺枕说。
洛免看向他:“怎么说?”
贺枕:“首先,吃了鹿肉或者白天不睡觉就会死状扭曲,这太莫名其妙,此外还有透明消失的尸体、npc一样有固定行动模板的物业和住户、变成墙壁的门窗、莫名出现的鬼怪,这些都能说明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真实,或许是什么里世界、梦境、研究项目、全息游戏什么的,我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既然看到了鬼,那这里绝对不是现实世界。”
洛免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贺枕:“对,而且这里是个唯心的世界。”
首先,公寓里最一开始出现的杀人犯很奇怪。
从物业的监控画面来看,从贺枕进来,到门窗被封锁,那个杀人犯根本就没有进来过,此外,杀人犯的行动看似是自发的,实际上遵循着一定的规则。
当唐团团说有杀手的时候,杀手便出现了。
当黄先生感到害怕的时候,杀手进入了黄先生的家里。
当群里猜测被针对的人是贺枕的时候,杀手敲响了1201的房门。
当贺枕躲在1202,刚刚产生了‘他应该不会发现我在1202’的念头,杀手就开始敲1202的门。
当有人提出杀手可能有其他途径进屋的时候,杀人犯便凭空出现在了卫生间里面,明明卫生间里根本没有找到密道。
明明唐团团没有看清杀手的样子,可杀手的长相却与唐团团想象得一致。
这样一看,杀人犯的样貌与行动都遵循了所有人的设想,似乎是所有的人一起创造了这个人,这背后的原因很可能是源于众人的恐惧,恐惧的力量在创造事物。
这也可以解释公寓里为什么会出现鬼怪。
1楼一直延伸到地下室的鬼手是因为唐团团误以为自己杀了人,真相被揭露后,鬼手再未出现过。
跳楼的女鬼是郑悠然社团的人,她也一直很介怀。杭心也提到过房间里出现过李真业妻子吊死的幻觉。
至于陆新羽,或许是因为捡到袖扣,再加上新闻,多少唤醒了最深处的记忆和恐惧。
洛免听完贺枕的分析,认同这一点:“也就是说一切异常都是源于恐惧。”
贺枕:“顺着这个结论去倒推,或许也能够推断出公寓被封锁的原因,公寓封锁前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姜识集,姜识集在网站上看到过灵异现象的分享,发现灵异现象发生地点的描述与公寓十分相似,感到害怕,于是在他进来后没多久,公寓便复刻了他的恐惧想象,从而封锁。”
洛免:“不对,姜识集了解到的信息不可能那么全面,不可能知道死在公寓的是谁,无法构建出准确的死者和凶手,不可能是他,但也不是白芜雪。白芜雪说过她没有一开始的记忆,那应该不会产生恐惧才对。”
贺枕:“姜识集确实没有办法构建出准确的死者和凶手,但他封锁公寓却没有问题,白芜雪虽然一开始不记得自己杀过人,但公寓被封锁,姜识集复述她写的故事,众人风风火火找凶手,她潜意识里已经在恐惧这件事了,他们两个人的恐惧构成了这次完整的灵异事件。”
“原来是这样。”洛免看着他,目光幽深,“我真是看不透你,你明明这么敏锐,却说自己思维涣散,身份也成谜,和一个人交往就死心塌地的,好像真的爱上了一样,其实这样真的无情得很,怎么说呢,就像个机器人,像个人偶。”
贺枕笑了,挽上洛免的胳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压出个气泡音:“那人偶亲你的话,你会有感觉吗?”
洛免偏过头,在他的嘴上吻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有感觉吗?”
贺枕脸颊发烧,耳尖发烫,连连点头:“有!再来一次。”
洛免沉默片刻,轻轻笑了一下:“出去看看吧,如果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我们就要想办法出去。把单臣叫上一起,感觉他可能知道什么。”
贺枕正起身,不解:“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初黄先生的账号里发来过单臣的死亡照片。
洛免:“应该是假死,单臣上去没多久,我们就收到了那个照片,未免太奇怪,照片上尸体穿着单臣的衣服,也看不清楚脸。”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贺枕蹙眉,是为了隐匿于暗处,等其他人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再出来吗?
不对,在他第一天遇到单臣的时候,单臣就说过这公寓不简单,那个时候公寓还没有被封锁。
甚至单臣说1301死过人,吊死的,死的时候眼睛通红,这个也与1301死者的死状完全吻合,这或许也不是巧合。
洛免:“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洛免和贺枕上楼,洛免踹开门,从最里面的卧室里找到单臣,将他揪出来。
“你给我放手啊!”单臣手脚并用地挣扎。
贺枕冲他摇了摇手:“嗨,又见面了。”
单臣被硬拽出来,十分气愤,却也不敢说什么,用力理了下衣服:“假死躲个清闲都躲不掉你们这些下等人!”
“下等人?”贺枕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着,“这位太子爷,请问大清亡了多少年了?”
单臣冷哼一声:“我和你们没什么可解释的。”
洛免:“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对吗?”
单臣一怔,诧异地看向洛免:“厉害啊,竟然能发现。”
说完,他冷哼一声,坐在一边任凭洛免和贺枕怎么问都不再说话,脾气硬得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不耐烦的神情就像是焊在脸上了一样。
贺枕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后面的架子,那上面有几张印着花纹的纸十分眼熟,是睦河医院的病历单,明显单臣也在这家医院就诊过。
仔细想来,杭心、唐团团也都有过精神咨询和就诊,这或许是他们这群人之间的共性。
贺枕拽拽洛免的胳膊:“你去过睦河这家医院吗?”
洛免点点头:“去过,最近压力大,找了个心理咨询。”
贺枕给唐团团发信息:“你去的是不是睦河医院?”
唐团团很快回复了:“是的。”
贺枕:“郑悠然去过那里吗?”
“她也去过,因为社团女生的事,她一直心神不宁。”唐团团,“说起来,我前天去医院的路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