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敌背着手，面色算不上多好，但在踏入议员大厦的那一刻起就将习惯性的笑容重新挂在面甲上。他直接了当走向直达电梯，大部分机子都很有眼力见没去和这位新上任的部长挤在同一部电梯里——除了…

“抱歉——”

在电梯门即将闭合时，一只手忽然挡住缝隙。

御天敌扬起眉毛——蓝绿色涂装，他怎么今天没换涂装？不对，他为什么要关芯这个。

这位身居高位的议员嘴上说着抱歉，但真情实感的成分值得考量。他将视线从电梯按钮上挪开，冷冷扫过他，然后往后将机体靠在后壁上，明晃晃摆出一份不想搭理的意思。

没有得到回答的研究员也并未恼怒，冲他轻轻一笑，转身站在中央。

梯门闭合，电梯开始缓缓运行。

震荡波上来之后并未输入自己要去的楼层，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也并未向他搭话。这是做什么？打什么哑谜？前一阵的骚动难道还不够他忙的吗？

御天敌抱着胸甲，先是吭气，随后很用力地哼了一声。“怎么？您又有何指示？”

“哎呀，看来今天我在教堂求的运势不错，您居然会和我主动搭话。”

……一如既往的，让他讨厌的态度。

“议会大厦因为几日前的民众冲击，到现在还有几部电梯仍在维修中，我也是迫不得以才和您用同一部。”

震荡波没转身，但是从电梯内壁上的反射，御天敌能感受到他正在看着自己。

“我想说的是其他人的态度，尤其是那一位，相信他也已经与您谈过话了。”

呵…他就知道，都是几百万年涡轮狐狸了，装什么天真。

“那又如何？”御天敌不悦地压低眉头，烦躁的磁场在狭小的电梯里弥漫开，“普罗图斯也只不过是一个徒有野心却毫无胆量的家伙，他真能做出来什么今天动地的大事？”

“谁知道呢？”

震荡波笑了笑，将头雕稍微往后侧，蓝色的光学镜在倒影中颇为醒目。

“我们很难不去考虑任何一个变量。”

“哈……”

“所以，那些变量也也包括我？”

是疑问的语句，但是御天敌说的颇为肯定，一时没人回答。

“我只会选择最有可能的一种选择，”他说得咬牙切齿，颇有要化为噬铁虫要将震荡波的脑模块啃干净的感觉。“现在我已经将大部分的资源全压在我们的…”

御天敌骤然没了声音，愤愤转头。

“在这里谈这些事，是你活够了还是不太珍惜自己那精贵的脑模块了？发明家？议会之前才通过一项处刑方案，我可不想做第一个体验的。”

“没关系，人人都知道我是中立派。”震荡波看起来洋洋得意的，“不过我还是得多提醒一句。最好别低估任何一个人，more than meet the eyes.”

“叮——”

电梯停止，他往左侧给御天敌让出一条道，“明天见。”

蓝金色涂装TF在门口站住，长久地凝视着震荡波的面甲，面色古怪地迈出脚步，走得飞快。

有毛病，好好说话会怎样？

他回头瞪了一眼已经下行的电梯，这家伙的办公室是在楼上，对吧？为了和他说上莫名其妙的几句话甚至白白坐了一次电梯上来？

真是……为什么围在那个主教大人身边的家伙都是怪胎？

先不说这个狂热学者，还有那个通缉犯小偷，甚至不限于张嘴不说话的，卖违禁碟片的——

御天敌在透明通道前站定，看向那座俯视铁堡的教堂，转身进了办公室。

不过事实证明她确实能带来巨大的回馈，甚至不让教堂明面出手就已经能掀起波澜，几日前的冲击让议会大厦到现在仍在恢复状态中，好几天元老院成员被检察院传唤，停职取证中，甚至连领袖选拔都被往前推了推。

时间大概是在距离震后第42.6个循环时，原本他还在警局里就之后的巡逻安排和警车确认（单方面），接到有民众在议会大厦前大规模聚集的紧急消息。

铁堡正午的恒星光芒在议会大厦的棱镜幕墙上折射出灼目的光斑。当他与警车率领的警卫队突破人群外围时。至少有几千名抗议者聚集在大厦前的广场上，细小的电弧在他们举起的生锈金属标语牌间跳跃。

大厦那原本宏伟华丽的主门也被砸的稀稀烂烂，连落地窗都被砸出来不少破碎的洞。地面上也全部都是沾满了各种颜色，浑浊的能量块碎屑。

“能量块配给量甚至都不及战时标准的30%！”领头的TF将能量液空罐砸向台阶，紫色液体在以普罗图斯的元老院议员们脚边迸溅，“我们的机体正在被从你们手里，那些低纯度能量块腐蚀！！！”

“先将这些机子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开枪制造恐慌。”

御天敌下完命令后警车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后者则找了一个好位置，开始欣赏起普罗图斯他们要该如何口战群雄。

普罗图斯的发声器调制出虚伪的悲悯频率：“同胞们，议会已成立特别调查组，就这次的地震已经开始调查，你们不能被那些虚假的舆论所引导！地堡多年来从无地震过，怎么可能会是因为矿场的过度开采而导致的地脉运动！？”

“调查组里全是私矿股东！”一位飞行单位的TF高高举起手中的抗议牌，上面打印的正是这几日来在联网上公开的矿场拥有者的名单，“现在的议会真的值得我们信任吗！？”

人群爆发出岩浆喷发般的怒吼，从后方的人开始往前推攘，“我们需要真相！”

他们像一层层激起的波浪，即将要扑倒那些议员们的身上。“我们需要解释！”

普罗图斯犯难地揉捏自己的眉间，他也注意到赶来的警卫局，不过御天敌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好戏，

「执行B3预案。」他挥手向旁边的大厦安保挥手，「把前排的煽动者清理掉。」

原本站在议员们身前的安保队举起枪，一步步开始向人群逼近。警车捏紧枪柄——他们打算不先投放干扰烟雾就暴力压制？这群伪君子是真的疯了。

“警卫队所有人——列队！”

他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普罗图斯，身旁的御天敌也并未阻拦他施发号令。无视了爵士在耳机里“酷……”的感叹，“第一准则，保护无火力装载民众。”

原本站在抗议者们后方的警卫队从人群中迅速走至最前方，手握充能枪，将民众护在身后。

“御天敌部长？”

普罗图斯脸色很不好看，“您这是做什么？”

“如您所见，我的副官做出了最优指令，保护弱势群体免于受伤，防止事态进一步升级。”

御天敌缓缓走到最前面，芯里十分不爽他站在台阶上俯视自己的姿态。“对为携带火力装载的民众开火，违规《铁堡秩序管控》条例。我只是在尽到我的责任。”

「你想与议会作对？」

「我从来不会选择任何一方。」

一时，偌大的广场寂静下来，任何一方不再有任何动作，御天敌背着手与警车站在最前方。

「当——」

第一声钟鸣结束后才有机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正午了。

原本时常进行检修导致经常性停休，但这次地震后却仍然屹立的钟楼忽然在此刻敲响，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嘹亮，教堂的雕花冰晶宛如顶如巨型音叉，裹挟着悠远的频率横扫广场

「当——」

第二声钟鸣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像是给这场对峙画上了休止符。御天敌回过头，努力望向教堂的方向，只能在钟楼上看见那随风飘动的蓝色教袍。

「当——」

第三声钟鸣响起，冰晶顶折射出的光芒使得教堂像是白日里的灯塔，抗议者之中不少机子双手合十，地下偷头雕，振振有词地咏颂起祷词。

“同胞们，我知道。”御天敌转过身，借着已经民众们将高昂的情绪压下去的这阵劲头做起宣讲，“你们不需要虚伪的承诺，需要的是每个火种都能触碰真相权利。在检察院和安保部的监督下，议会调查组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御天敌，在此向你们保证。”

他加深面甲上的笑容，“警卫局会依法履行职责。同样，议会也会如此……”

议会广场上蒸腾着能量液挥发后的刺鼻气息，人群中忽然有人突然举起臂，“你们要公开所有能量矿纯度！”

普罗图斯点点头，看着颇为诚恳的样子，“当然，三日内我们将在议会广场设立透明化检测站，所有能量矿纯度由民众代表亲自验证！元老院将成立独立监察委员会，检察院联署监督。请大家先回去等待等待公告吧，”

“警卫局会护送每位公民领取本月配给的大家能量块，照发不误。”说这话时他看向御天敌，光学镜明显冷了下来。

「看来你已经选择了立场。」

“警车，你带着人手先回警局。”

「我说过……我不会选择任何一方，能够让我权衡之前，首先得让我看到我做出决定的价值。」

——

————

暴风雨的书房笼罩在冰晶顶折射的幽蓝光晕中，震天尊的指节重重叩在数据板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机械鸟群。

“您难道真的相信御天敌如此轻易把元老院的黑料拱手送上？”他的光学镜紧盯着暴风雨的侧脸，“那家伙的处理器里至少埋了三个“逻辑炸弹”，随便一个引爆都能让教堂变成废墟。”

“信任是动态博弈。”

暴风雨摇摇头，做回椅子上。面前堆积成山的数据板全是警局在一周内送来的，久远到她还未上任主教时的元老会几位成员的私下交易数据。

她已经和声波一起理了两天两夜，就算是有了声波的助力，也还剩下一半的数量没有归档。暴风雨在即将机体过热前紧急已经给真正干的来着这事的人发去了内线，正处于难得休息中。

因为大前日的冲击事件，教堂里的参拜的信众数量骤然上升，清闲多日的教会再度热闹起来仓库里屯的过多的能量块也一并分发出去。而议会方正在接受检察院的指控调查。客观的说，如今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

感谢御天敌的“信任”。

暴风雨微微颤着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能量液——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就像上学时候是放假前的考试，又折磨又痛苦，而且不得不咬牙继续复习的感觉。

声波在她左手边坐下，黑色的面具看不出来情绪波动，也许他已经缓缓调低了机体运行效率。

之前还在整理数据板的时候，他散热风扇的轰然嗡鸣将隔壁午休的毒蜘蛛吵醒四次，最后她直接跑去了忏悔室补觉。

不过这个紫色小飞机带回来的记忆棒确实帮了大忙，也不知她从哪学来的技术活……

记忆棒里的内容将议会大部分拢财手段交代了清楚，不过更多的是那两位特工所接收到来自议会的处理名单，包括但不限于——中立派的议员，一些学者（两份里都有震荡波的名字，他很意料之中态度，很快接受了。）

还有另一部分，剩余的这些人员多且繁杂：武器供应商，黑医院的大夫，以及根本没有标清楚职位的其他人名——这些她更相信后面这些应该是与议会有什么…利益瓜葛。

“您不能总把火种舱当筹码。”震天尊逼近半步，装甲缝隙蒸腾着过载的热浪，“这次是暴风雪被追踪，上一次是溢光，那这之后呢！？这次要是御天敌…”

暴风雨伸出手安抚意味地压下他攥紧的手掌，震天尊的声音突兀地卡在发声器里，像是某种压抑的金属摩擦声。

“事情还未走到那种地步，现在更主要的事情是……我们得先议会一步掌握检察院的调查方向。”

她将面前的数据板推远后才重新展开笑容，“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它的生长方向。更何况……我们不是还有两位最优秀的骑士吗？”

暴风雨抬起头，用力捏了下他的手腕，“议会现在分身乏术，要想借着处理这些事情，只能等检察院调查过后，在此期间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概率清扫名单之中并未有教堂成员，冕下遇袭概率低于48.6%，”

声波原本坐在一旁，休息时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一大杯能量液喝光，他递过整理好的数据板，密密麻麻的做好了红色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