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姻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头西落时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右手还有些酥麻,一时间没使上力气。
“醒了?”
夏瑾钰的声音传入到她耳朵里,毫无感情的语调还带着丝丝凉意。
陈姻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来赔礼道歉的,结果喝醉睡死过去了?
连忙舔着笑脸给自己打圆场,“小侯爷,真真是不好意思,怠慢您了。本是说好的要与您赔罪,我真该打!”
说着话,陈姻伸手给自己嘴巴轻拍一下,水嫩嫩的唇在夏瑾钰面前晃了晃,晃得他心神不宁起来。
“无事,天色也不早了,你一姑娘家回去晚了也不合适,今日我权当你赔过罪了,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的冒犯了。”
陈姻闻言倒是真心实意地咧开嘴笑了,“此话当真?夏小侯爷您真是这京城、哦不,这天底下顶好的人儿,心胸开阔又雅量容人。”
夏瑾钰被她的话臊得耳根子发红,起身打断她的话:“打住罢,这些谄媚之词你不要使到我身上,今后少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嘿嘿,怎么会?”陈姻巴巴地瞧着他的脸色又笑。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夏小侯爷今后有什么需要我跑腿儿的,可以来找我,尤其是婚姻大事上,我可以祝您一臂之力!”
夏瑾钰方才还和缓的脸色,在她说完此话后又黑了下来:“我的终身大事还是不劳驾陈姑娘了,毕竟我一纨绔子弟,京城也不见得哪家小姐瞧得上我。”
陈姻见他神色不虞,讪讪道:“哪能啊,小侯爷俊美无双,身高八尺、才学过人,即便现在还没有在朝堂任职,那也是世代贵胄……”
一把折扇挡在了她的面前,也把陈姻接下来的话都挡了回去,“恭维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没意思。”
二人打开包间房门,还未等走出去,陈姻便被一个黑影袭击,一整个缠住了她的腰身:“呜呜,小姐您终于出来了!”
“担心死我了,小侯爷没把您怎么样罢?”
彩月这丫头,不开口便罢,一开口那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陈姻拍了拍她的脊背,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呵呵,彩月你这话说的,小侯爷怎么会把我怎么样,你先下来。”
“呜呜,彩月不!小姐你们可在里面待了一整日,您定是受尽磋磨了……呜呜”
陈姻将彩月从自己身上薅下来,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转头看向一旁的夏瑾钰:“呵呵,家里的小丫鬟平时管教不力,让小侯爷您看笑话了。”
夏瑾钰显然没有把那些话放到心里,毕竟他也知晓自己在外的名声不好听,她家丫鬟能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
“快些走罢,再过一会子,你家丫鬟这张嘴再说些什么,恐怕明日满京城都会传言我又负了你。”
想到这位小侯爷身上流传的种种事迹,陈姻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拽着彩月就往楼下走。
“小彩月,你这张大嘴巴我非得瞅准日子给你治上一治。”陈姻恨铁不成钢地暗骂彩月,彩月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陈姻扶额,母亲也真是的,就算要给我身边送个丫鬟照料,也找个机灵沉稳的呀,怎得就把彩月这妮子送来了。
真的不是为了坑自己,好让她知难而退早早回家的?
三人走出醉香楼时,已然有不少食客在打量他们了。
想也知道他们不会说什么好话,所幸陈姻心宽得很,倒不是很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拱手向夏瑾钰告辞,“小侯爷,今日耽误您时辰了,我们就此告别。”
“天色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罢。”夏瑾钰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嗯?”陈姻有些摸不透他什么想法。
“方才不是你说,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我们双方一笑泯恩仇,那交个朋友也是该当的。陈姑娘不要推辞,这京城虽是天子脚下,但到了夜里也不见得多太平。
我送你归家,是我的本分所在。”
夏瑾钰一番话说得漂亮,陈姻思索片刻也颇觉有理。
再者,她私心里想,这夏小侯爷怕是不放心自己,没准觉得白日里自己报的居所有假,这是亲自盯梢呢。
当然这些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如果夏瑾钰要是知晓她心里竟是如此看扁他,估计非要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京城入夜后,街道上人烟便少了许多。
眼下刚入秋虽是不久,但夜里的凉风还是有些吹人的。
陈姻不太擅长应付沉寂的氛围,便挑开话匣子问道:“夏小侯爷似乎与传闻中不尽相同。”
夏瑾钰本只专心走路,听闻此言挑了挑眉头:“何出此言?”
陈姻笑着摸了摸鼻头,“我刚到京城那几日,听闻最多的便是小侯爷您的花边轶事,不是今日里哪个小娘子又为您争风吃醋了,就是明日里哪位长公主闹着非您不嫁的。”
“可这几回接触下来,我发觉您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嗯”陈姻还在思索怎么措辞。
“不学无术?”夏瑾钰自动接过了她的话题问道。
“哈哈哈哈,那倒也不是,应该叫做风流不羁。”
无人回应陈姻的八面玲珑,夏瑾钰只是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传闻也没冤枉我,我确实是每日里只知道招猫逗狗,挥霍家产。”
“可你并非那种富贵草包的二世祖,你好歹正直仗义,你看啊,你愿意为我当街捉贼,就说明你本性善良;二则,你能因为我的请求就屈身躲在灌木丛里,说明你有同理心;再者,我三番两次戏弄与你,可你非但没有狠狠教训我,还轻而易举就与我握手言和,这是心胸坦荡。”
陈姻两只手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道。
说完此话她跑到夏瑾钰面前,一边与他面对面一边倒退着走路,“你瞧,你只不过是浪荡了点,可也没有作奸犯科,我觉得世人不应当那样谴责你。”
夏瑾钰瞧着她灵动忽闪的眼睛,一时有些失笑:“我的荣幸,今日竟能听到一小女子当街夸赞与我。”
陈姻瘪瘪嘴,“啧,你这话讲的。”
“就仿佛我一个小女子评论你几句,给你狼藉的名声更加蒙羞一般,我就不该多嘴赞你这几句。”
彩月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脑袋两个大,她使劲冲着陈姻使眼色,恨不能上前捂住她的嘴,我的大小姐啊,你说话也掂量着些分寸啊!那可是小侯爷!
岂料,夏瑾钰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几声,笑声直冲京城上空,四周寂静之下隐隐还有回响。
彩月更是瞥见那小侯爷背在身后的手,一把折扇敲在另一只手上,反反复复几十回,她不理解了。
“彩月你瞧瞧,他还笑上了。真是不知好赖话!”陈姻扭头想拉拢彩月刺他几句,却见夏瑾钰脸上笑容更甚。
她砸吧砸吧嘴巴,不言语了,转而又道:“就是,你生的这样俊美,多笑笑岂不悠哉,整日里绷着脸,偶尔笑起来还狰狞可怖的,要做浪荡子就先把笑脸摆在面上嘛。”
“省得浪荡子做不成,再落下个阴晴不定的评价。”
夏瑾钰细细想来颇觉有理,二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些不着调的,不多时便到了齐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