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琢磨了一下，翻开了小册子。

小册子的纸张颜色有些奇怪，是深灰色，字体照样是用金色的颜料书写。

季青临念了出来。

“践行国家政策，推行火葬制度。不允许在火葬场附近有耸立的小山包，如果有，请无视并一直向相反的方向走，期间请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小山包？

季青临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有些困惑:“这附近不都是平地吗？”

他一边心里嘀咕，一边翻开第二页。

“火葬场支持电子支付，请员工鼓励付钱者进行电子支付，如果一定支付现金，请员工拿出抽屉里的验钞灯，一张一张进行验钞，如果现金上有‘天地银行’的字样，请面带微笑，有礼貌地对顾客劝导退还。”

季青临轻轻地皱了皱眉，翻开了第三页。

“坚信马克思唯物主义。在场内，未处理的尸体会存放在冰柜，手上会系着一条红丝带，如果员工见到手腕上系着红丝带的人跟你打招呼，请友好回应并心里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季青临的舌头顶住上颚，尽力忽视掉从脚底板升起来的寒意，然后又翻开了一页。

他嘟囔道:“这是不是拿错了？这是员工守则？不是什么恐怖小说集吗？”

“场内卫生间时常维修，请员工在有‘正在维修中’牌子的卫生间解决问题，如果没有，请立即撤离。如果真的很急不幸进入，那就请员工无视掉隔板下突然出现的青灰色的赤/裸双脚，洗手时镜子里扬起来的双臂。不要尖叫，安静离开。”

季青临啪的一声把小册子合上。

好的，确定了，这就是恐怖小说集。

谁这么缺，不是，会找刺激，在殡仪馆里看恐怖小说集。

季青临扯了扯嘴角，把小册子扔在桌上，然后在自己办公室晃了一圈，他还在自己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有床的那种。

季青临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把手机带上，打算出去熟悉熟悉殡仪馆，毕竟其他时候不许进。

他刚出门，又折返回来，还是把那本员工守则给带上了。

季青临揣着小红本，一边心里琢磨着:“等会儿把这个小册子放在老罗的桌子上，他闲来无事可以解乏。”

嘿嘿嘿——。

不过楼里正如老罗所说，整栋殡仪馆真的只有他一位员工，空旷的大楼里，只听得见一个人的脚步声。

踢嗒踢嗒——

季青临记忆力好，很快熟悉了招待楼，接着，他转道去了另一栋楼。

那栋楼都是大型设备，按理说不属于季青临的工作范围，因为他都不太会操作。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内容，但应该也负责检查那一块。

季青临穿过那条挂满白色纸灯笼的走廊，走进了大楼。

刚一进去，季青临就冻得直接打了个寒颤。

季青临双臂紧抱自己，牙床都打着颤:“这是开了多大的冷气？怎么跟冰库似的？”

“这里本来就是冷冻尸体的，冷很正常。”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季青临转过身，看着男人，不解道:“老罗不是说晚上只有我一个员工吗？”

男人裹着一身厚重的黑色棉服，坐在招待台上，眼前的头发遮得有些看不到眼睛，表情严肃，道:“我是负责停尸间的温度管控的。”

季青临伸出手:“我是新来的员工 ，季青临，我应该是负责招待楼那边的。”

男人没有伸出手，问道:“听过，你是来例行检查的吗？”

“我，”季青临顿了顿，道，“我还是不检查了，这儿太冷，冷了。”

男人看了一眼冻得疯狂跺脚的季青临，操作了摆在他前面的电脑，然后对季青临说:“好了，温度马上会升高。”

季青临连忙想说不用了不用了，结果话还没出口，他就感觉到了周围温暖了起来。

季青临瞪着眼睛看着男人。

男人也用眼珠子回瞪他:“有什么问题？”

季青临看着开始脱衣服的男人，问:“这温度——，”

是不是跳太快了。

没等季青临问出口，男人伸出手指:“左转，电梯。”

季青临只好转身走向电梯。

二楼和三楼是焚化炉，分十二个属相，一楼六个。

季青临没见过，想去看看。

电梯里的气味并不好闻，季青临问到了一股浓重灰尘的味道，应该是因为焚化炉的缘故。

叮——。

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

季青临一个抬眼。

门外，女生手机差点甩飞，控制不住地大声骂道:“靠，吓死我了。”

“艹，你谁啊。”女生惊魂不定地抚摸着胸口。

季青临心道我也被你吓了一跳好不好，不是说好晚上殡仪馆只有他一个员工吗？

敢情只是接待楼只有他一个员工啊。

这儿倒是多得很。

季青临彬彬有礼:“哦，我叫季青临，新来的员工。”

女生心情平复了，凑近一看，然后道:“你长得挺好看的。”

季青临笑笑:“谢谢。”

女生:“怎么想不通来干这个？”

季青临笑笑，没说话。

面对帅哥，女生的话密了起来:“那个，季青临是吧，我能叫你青临吗？”

季青临摇摇头:“不行，我的姓比较好听。”

女生:“……。”

女生嘟起嘴:“行吧，季青临，你现在是去干什么？”

季青临:“我随便看看。”

女生高兴道:“我可以陪你啊。”

季青临婉拒道:“不用了。”

女生的脸瞬间阴森森的:“你要是再拒绝我就一边尾随你一边讲鬼故事了。”

季青临:“……。”

果然能在殡仪馆工作的都不是一般人。

季青临和女生同行。

季青临:“这个焚化炉为什么要建在二楼？”

女生:“小哥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季青临:“上面几层能看吗？”

女生:“小哥哥你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你要是喜欢短头发我立刻去把它剪了。”

季青临:“……。”

女生:“小哥哥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季青临彻底不说话了，任女生一个人叽叽喳喳。

上面几层楼存放的是还未火化的尸体，季青临一上去，温度果然下降了很多。

季青临看完，觉得没必要上去了，就跟女生打了个招呼。

季青临道:“我要下去了，你下去吗？”

女生甜甜道:“好～”

季青临的视线划过里面，突然问:“这个，殡仪馆里面的没火化的尸体都会系一根红丝带吗？”

女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季青临眼尾下撇，裤子口袋里那本红色册子由于女生的话似乎在隐隐发着烫。

季青临含糊了一下:“我猜的。”

女生吹捧道:“那小哥哥你可真聪明。”

季青临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说:“都四点了，对了，殡仪馆不是包吃吗？是什么时候开饭？有食堂还是馆里给我们点外卖。”

季青临猜测是点外卖，毕竟晚上员工才这么几个人。

果然，女生回道:“外卖，去值班室自己拿饭就行，一般也就是这个点去拿。”

季青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女生跟季青临走进电梯。

季青临突然想到了个事，问道:“这栋楼只有你们两个员工吗？除了你跟一楼坐着的男人没有其他人了吗？”

半晌——

电梯没有动。

季青临疑惑地向女生方向迈了一步，问:“怎么了？电梯出问题了吗？怎么站着不动？”

女生维持着将要去按下圆圈1的姿势，却一动不动，直接僵在了那里。

直到季青临凑过来，女生才尴尬地转过头来，勉强一笑:“你还挺会讲鬼故事的，把我都吓到了，讲得这么真。”

“什么？”季青临莫名其妙。

女生表情很不自然，却还是挤着笑容道:“可能是因为你长了一张看了就让人觉得你不会撒谎的脸吧。”

季青临道:“那还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没有撒谎呢，我撒什么谎了，这哪句话我能撒上谎？”

女生看着他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为丝丝缕缕的惊恐，她吞了吞口唾沫，然后立马后退了几步，远离电梯的按号键。

电梯因为她的动作都震荡了一下。

季青临扶住电梯把手，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幽闭恐惧症吗？”

女生抱着自己，对季青临说:“这栋楼就我一个员工，哪来的什么一楼坐着的男人。”

季青临睁大双眼。

女生气道:“你终于明白了吧！”

季青临连忙道:“殡仪馆进贼了。”

女生:“……，？。”

您说真的？

季青临说:“那我们得赶紧下去，抓贼。”

季青临想去按一楼。

“等等！”女生拉住季青临的手臂，一脸无语，“大哥，谁大半夜来殡仪馆当小偷啊，偷尸体啊。”

季青临想了想，道:“其实尸体也能卖钱，还是灰色暴利行业。”

女生被他这么一说，居然有点动摇，问:“你是唯物主义者吧？”

季青临点点头:“我是啊，你不是吗？”

女生道:“半唯物主义者吧。”

季青临心想半唯物主义者是个啥玩意，一边按下一楼楼梯。

但电梯并没有停在一楼。

电梯在二楼停了。

电梯滋啦了一声，红标上的2扭曲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电梯门打开。

季青临和女生同时瞪大眼睛。

是那个男人，正站在门外。

季青临反应极快，连忙冲上去，狂按电梯关门键。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男人对着电梯里的两人，挤出了一个狰狞到咧到耳后根，是真的咧到耳后根的笑容，两个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发出类似玻璃弹珠弹到地上的声音。

电梯合上了。

季青临挂在电梯的金属面上，平复狂跳的心跳。

女生抖着声音问:“你，你看到了吗？”

季青临道:“我看见了。”

女生道:“你，你不是说他是小偷吗？那时候怎么反应，反应那么快。”

季青临:“我看见他背后藏着把斧头。”

女生:“……。”

季青临:“我真不知道他是鬼啊。”

“啊啊啊啊！”女生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季青临的胳膊。

季青临被她抓得一痛，呼道:“冷静。”

“我靠靠靠，我这还怎么冷静啊。”女生死抓着不放手。

“到一楼了，我们快出去吧。”季青临道。

“我腿软。”女生道。

季青临只好把她拖出去。

女生像只树懒一样抓着季青临的手臂不放。

季青临有些头疼，想先把她的手拿下来。

只是季青临低头一看，由于拉扯，女生的长袖往臂弯处褪了一点，露出了她手腕上系着的红丝带。

“发现了吗？”女生紧紧地贴着他，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