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天黑,都没人来接他。
这个点,学校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他把迟昼煜的书包丢在地上踩了两脚,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骗子,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迷蒙细雨飘到他身上,他被冻得瑟瑟发抖,视线落在地上的书包上面,他将其捡起来拍掉上面的脚印,把书包挂在胸前紧紧抱着。
两个书包都会被打湿,他自己的肯定会更严重。
回家的路有一段是泥巴小路,下雨打滑加上天黑他看不清,半个小时的路程走了近一个小时,还摔了几次,浑身都是泥。
江夜阑推开门,家里并没有人,他想应该是在迎煜还没回来。
他自己洗澡换衣服,顺带着把脏衣服和两个书包都洗了。
书本已经打湿了,家里也没有生火,他找了一个塑料袋把他和迟昼煜书装在一起,撑着伞往迟昼煜外婆家走,准备去那里将其烤干。
杨舒和奶奶每天都要很晚才回来,他晚上都是在迟昼煜外婆家吃饭,然后迟昼煜会跟他一起回来,在他家睡觉。
临近三月,夜晚寒风吹的厉害,木房子漏风,但外婆家并没有关门。
他迈进去,外公外婆他们脸色都不好看,他环视一圈并没有看见迟昼煜,难道是他出事了?
他小声问:“婆婆,迟昼煜呢?”
“他走了,不会回来了。”大舅没好气道。
“江夜阑,江夜阑啊!”
江涛趴在门上嚎叫,“你醒没有啊,我要进来了哦。”
“醒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睡翘的头发,拿过手机一看,还不到七点。
江涛推门进来,“我家李子熟了,昨天我摘了几个尝尝超级甜。快起来,跟我去摘李子。”
他家有数十棵李子树,平时家里又没什么人,一到这个季节都是他俩去摘来送给村里的人,送去迎煜。
“啊啊啊,”江夜阑重新躺下,“好早。”
江涛拉开窗帘,“今天太阳特别大,现在这个点正好。”
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翻下床,打着哈欠,“成吧。”
一直摘到大中午都还没摘完,奈何太阳实在是太大,两人决定先把这些送去迎煜。吃过饭,等太阳下山后再来摘剩下的。
两人来来回回两趟才把李子全部搬上车。
“你课补完了吗?这学期开学就大二了,能跟得上吗?”他斜靠着电动车,把帽子摘下来扇风,随口问道。
“补上了,下学期的有部分还不是很明白,我准备来年重修。”
A大八月中旬就开学,眼下也没剩下几天了。
他没有一点对大学生活的好奇、向往,只有从里到外的紧张。上了一个学期突然失忆,开学之后要怎么跟同学说。
或许见到他们后就能想起来,就像他自学以前的知识一样,见到之后多少会有点印象?
他自以为人缘还不错,应该会有几个朋友吧?
他们提前半个月就买好了高铁票,江涛要九月初才开学,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去A大看看。等到他开学的时间,他直接买去学校的票。
去学校的前一天,江涛兴奋的不行,凌晨一两点都还在给江夜阑发消息。他从来没一个人出过远门,大学开学放假都是父母接,虽然这次是跟江夜阑一起,但这也够他高兴很长一段时间了。
就算到时候要开始上课,他一个人也能玩,横竖待在家里也是一个人。
两人下了高铁站后,便直往学校而去。
江夜阑拿出手机在班级群里翻了一圈,加了班长的微信。
他们提前一天来,有的是时间给江涛在学校外面找住处。
四处逛了一圈,最终在一栋男生宿舍楼下停下脚。
两人齐齐仰头往上看,江涛问:“站这干啥,你要当保安啊。”
“我说我忘记我住哪了你信吗?”
“你咋不把你自己忘家呢。”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江夜阑用手机敲下一段字,【班长,你能把我们班的住宿表发我一份吗,或者,你知道我住那个宿舍吗?】
对面很快回复,【蒋宇:F3-301。你加我就是问这事?你休学是因为失忆了?】
【江夜阑:没有失忆,时间太长记不清了而已。】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换作他,以前的同学突然跟他说自己生了场病忘记一些事情,他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相信。
江涛目瞪口呆,“你真忘记了?!哎,不是,你发烧生病把脑子烧坏了吧。”他伸出一只手摸着江夜阑的额头,“啊,好烫,”他捂着手,像真被烫着了一般,“忘了,你记性一直不好。”
他的行李全部放在了校门外的店里,主动提起江夜阑的行李箱,“走吧。”
江涛走在前面,到了三楼之后他才放缓脚步让江夜阑走前面。
再怎么说他也不是这个学校的人。
江夜阑推开宿舍门,环视一圈发现三号床上有一双脚掉在外面。
听见动静,床上的坐起来,“我去,”那人惊呼一声,差点直接从上床跳下来。
“导员说你只休学一个学期,我和安荐提前一天就来了。”那人挂靠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虽然宿舍有空调,但他刚从外面进来,有个人这样抱着他,实在是有些热。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白然?”
白然从他身上下来,“知道知道,你晕车不舒服嘛,我不闹你。哎,你是?”他歪头看着江夜阑身后那人,问道。
“我发小,江涛。”
“你好你好,我是白然。”
两个人都是自来熟,很快便熟络起来。
江涛把他的行李箱推进宿舍,“你睡哪啊?”
江夜阑环视一圈,应该是那张床,他指了指二号床。
“哇,真好啊,四人寝都没住满。”江涛擦了擦椅子后坐下,“芋芋,你床都脊灰了吧。”
“有床帘罩着应该不严重,我带了新被套。”
“那你收拾吧,我出去逛一圈,弄好了给我发消息。”江涛手还没碰到门把手,砰的一声,门被推开,直直撞在他额头上。
他捂着额头嚎叫,推门的人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忙不迭查看他的情况。“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兄弟,劲不小啊,”他的额头红了一片,撩了撩短发将其挡住后就要走。
“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江涛摆摆手,“哪有那么严重,”他走回来拿了江夜阑的帽子,“外面太晒了,回头还你一个新的。”
“那谁啊?以前没见过。”
“我发小,”江夜阑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安荐?”
安荐拍拍他的肩膀,“你当时一声不吭就走了,发消息也不回,我们去找导员,才知道你休学了。”
“抱歉,我的错。”
他只知道自己是因为奶奶才回去的,其它的他是真不记得了。
莫名发生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细思极恐。
如果他是正常人,怎么会被抛弃?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怪过自己因为不正常而吃了很多苦,也不怪抛弃他的人。他很爱杨舒,很爱身边的,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他并不觉得这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但要是直接说出来,别人可能认为他是在逃避,在找借口?实则不然,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连自己忘了些啥都不知道。
“说什么屁话,谁怪你了?我……”安荐把椅子拖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你说吧,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为什么休学。
“导员别人的私事她不能说,我们到现在还一肚子问号,你休学,迟昼煜退学,你总不会要跟他一样什么都不说吧,还是不是兄弟了?”
“迟昼煜退学了?为什么?”
“啊?!”白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强行咽下后,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夜阑,似要把他看穿一般,誓要看看他是不是装的。
一向镇静的安荐坐不住了,眉头紧蹙,各种神情杂糅在一张脸上,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震惊,“你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
白然抿抿嘴,思索再三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们分手了?”
“啊?!”
这下轮到江夜阑一脸问号了。
叩叩叩!
离门口最近的白然把门打开,“你怎么回来了?”
“太热了,外面都没什么人,眼睛都睁不开,下次再看吧。”江涛坐到江夜阑的位置上,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你收拾好了?傻站着干啥?”他转过身趴在靠背上看着江夜阑,“你求求我,我帮你怎么样?”
许是察觉到现在这氛围透露着一丝诡谲,他小声询问,“你们怎么了?”
白然指指江涛又指指江夜阑,“你是他发小,那你应该知道迟昼煜吧?”
“肯定知道啊,怎么说也算我半个发小。”
宿舍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江夜阑开口,“什么叫你……我们分手了?”
“没分手?那他为什么不理你?芋芋啊,根据我阅剧无数的经验,他这是单方面分手。你想啊,你们也算半个发小,他外婆家离你家那么近,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直接说出来多伤面子啊。这以后还要不要见面……”
“江涛,”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夜阑打断,“我和迟昼煜,……我们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