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受师尊之命游历六界、接任瑞钰阁,自是对六界变化有所了解的。”
不及二人回话,沈亦秋话锋一转:“你师尊的身子还算硬朗吗?”
安喻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余籁鸣微抿唇,拉了拉他,提起笑来:“他早已无碍了。”
安喻的师尊,为羽清宗剑霞峰现峰主。
“如今他上蹿下跳,与以前一般好动好玩。”安喻眸底浮笑,但这丝笑意好像仅对沈亦秋。
她眸子一转,笑意一瞬即逝,“余闲之,这个掌门你还当不当?赶紧去给我全部处理了!”
“我不要。”
“你若再拖,后日大比就来不及了!”
安喻翻白眼,又说:“沈临眠,你且先在殿內歇会。目下临近大比,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倒是他整日游手好闲。”
语毕,瞪了一眼吹口哨的人,见沈亦秋应声,便一把扯住掌门后领,御剑飞走。
尚在原地的沈亦秋望着离去的人影,沉默半顷,低眸轻笑出声。
高空之中。安喻黑眸忽明忽暗,瞥了余籁鸣一眼。
想起百年前此人差点命丧黄泉,继而拖着病体,翻遍六界,仅为寻人。
可如今,却只得一人归,一人逝。
她轻叹一声,低下目光,只能说道:“他回来也好,往后你多陪他些。”
余籁鸣不语,过有良久才说:“知道了。”
他看了眼安喻,当真是心底滋生怜悯,从而视之不见吗?
“安喻。”
“怎么?”
“....没什么。”
余籁鸣垂下长睫,忽而暗中苦笑。
大抵是心知肚明,所以才保持默然吧。
之后,余籁鸣在安喻的威胁下连夜赶了积压如山的事务。
后日,于真玺大比之期。
为促进六界交流,凡是修者皆可参加,以擂台形式进行比赛,逐场晋级。
因受六界瞩目,这是一举成名的好地方,自然吸引许多人来参加。
正值春风澹荡,晴空万里。
放眼望去,大比的观众席早早坐满,人声鼎沸。
“二狗,你这手气是俺这辈子见过恁差的了,你还他娘压谢什么...赢?”
“去你的,这是今年音华宗的新秀,年纪轻轻便是化神,你说我压不压她?”
“二狗,你要真下注她,那俺就压另一个,保险!”
“扯!接着扯!你狗哥啥时候运气坏过?”
“嗐!你哪次不是这么说?俺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每次输得连□□都要抵去!”
“....”
二狗沉默,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没错...
反思时,余光中瞥见擂台边的人,愣了一瞬。
旋即他猛扯大汉,面色激动:“快看,我滴娘嘞,这妞咋恁可爱?大壮!快看啊!”
大壮被扯的有点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仅仅一眼,便全然怔住了。
女子一身淡粉,可爱稚嫩,正拨弄着怀中瑶琴弦,似在等人。
是谢....啥玩意?算了!不管了!
顿然,大壮兀地站起身,瓮声瓮气:“狗哥!俺,俺!要把全部家当压这个小娘们赢!”
一边的二狗与观众:“.....”
二狗冷汗流下:“大壮....莫,莫要冲动....”
此刻,当事人对这些毫不知情。
她见师尊朝她走来,便挥手笑喊:“师尊!”
灰衣女手挂念珠,淡雅和气,信步来时固有清尘脱俗之态,“为师来了。”
她摸了摸徒弟的脑袋,眸中溺爱加深,却藏蛊惑,似水如歌道:“待会上场莫要紧张逞强,只需尽力便好,怎样的排名为师都喜欢。”
此人现为修真界五大宗派之一音华宗掌门。
“师尊,今年的真玺魁首弟子势在必得。”
音华掌门笑意深了几分,手中捻着檀色念珠,“好,为师便等着徒儿凯旋。”
与此同时,大比即将开始,饭馆主持大位上,依旧空空如也....
一位羽清长老崩溃质问:“掌门呢?他人呢?!老夫不是让你等盯着他吗?!”
弟子欲哭无泪:“弟子已经派人去找了!找了许久,就是找不着!”
长老咬牙切齿,“臭小子竟敢连传讯符都不接!”说罢,两指一搓,指缝间忽现一沓符箓,如扇子般被展开!
“若是再过一刻,他再不回来,老夫就先...”
话未说完,那弟子身后便漫来黑雾,给人活生生吓了一跳。
惟见黑雾化人,着玄金袍,雪发低束,手戴指环袖套。
是那样的冷冽俊雅,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人儿。
听那人声线清冽若泉,“你还有小?”语毕,他还轻轻踢了踢那吓晕倒地的弟子。
长老干瞪着眼,狠狠甩出符箓,“登徒子!再不来老夫便让你魂归西天!”
青年熟练躲开,坐到位上,扫了眼观众席,见另四大宗派掌门分别坐于一排。
他拢了下眉,莫名间便觉着有人在监视自己。
奇怪....
他啧声,确认了掩面的术法还在,便与长老说:“本座不知道大比开始作为主持要说些什么....”
“.....”长老愤愤地磨了磨牙,转身甩袖,重哼一声,“要你有何用?!”
骂归骂,他面朝人山人海的观众席,用灵力发出洪亮之声,不紧不慢地宣布规则。
直至半个时辰过去.....
长老终于满意停了嗓,理了理未乱的衣襟,转头看向自家掌门...
不知何时来的沈亦秋正坐在侧椅上,安静浅眠,还有抱着剑,不断点头的安喻。
还有跟没有骨头一样躺在太师椅上打瞌睡的余籁鸣。
长老前日便知晓沈亦秋回来了,所以眼下并未惊讶。
他额角直抽,抬手施了道隔音术,才吼道:“你们三个!给老夫起来!!”
此声音振聋发聩,其中夹着几股风将几人发丝吹起。
安喻茫然抬头,“说完了?”
沈亦秋也醒了。唯独余籁鸣抬手遮了眼,抱怨道:“吵,吵死了,让我睡会...”
下一刻,他就被“轰”到地上,和晕倒的弟子躺在一齐。
余籁鸣被轰的措不及防,躺在地上也懒得起来,干脆翻身捂耳,闭眼唉声道:“长老,疼疼你的掌门吧。”
长老:“滚!”
沈亦秋见状,选择走去扶人,无奈道:“闲之,下次收敛点。”
余籁鸣通宵了几日,眼下是哪儿都能睡,就赖在地上不起了。
“闲之,地上脏....”
嘣轰——!
安喻带着私人怨恨,出手了。
沈亦秋:“.....?”
余籁鸣被炸到了观众席中。一个人的怀里...怎么还是硬邦邦的?他皱眉,逆光眯眼一看——
正巧与一个三大五粗的壮汉对上视线。
壮汉粗声粗气道:“狗哥,这人谁啊?恁没教养了,怎随便钻俺怀里?”
余籁鸣:“?”
二狗嘴角抽搐:“...你这,要不然把人家先放下来?别掐人脖子....”
大壮一把勒住他脖颈,一脸正色:“俺已心悦他人,请这位公子自重,莫要骚扰俺,甚做些不雅之事。”
余籁鸣:“?”你有病吧?
咚!
大壮将人甩到地上,一脸正气:“狗哥,那姓谢的姑娘搁哪儿呢?好让俺瞧瞧。”
二狗:“所以你刚刚说的心悦之人是她?!”
大壮莫名:“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二狗:“....”
余籁鸣轻嘶暗骂,正欲起身,有人忽然挡在他面前,一片阴影随之撒下。
那人似来得着急,紧裹小腿的长靴上沾了些许尘埃,余籁鸣心中一动,下意识抬头一望。
分明是少年郎,却有着过分张扬的秾丽之貌。
挽发别梨花,马尾双双伴风扬,一双浅金眸子清亮若溪,鼻梁高挺,丹唇外朗,叫人看去便目不转睛。
一袭掐金挖云的竹青衣袍,腰挂青剑。青衣本清雅,那与生俱来的凌霄般的傲意盖过了清雅一面。
她俯视着余籁鸣,噙着轻狂笑意,“啧啧啧,我们的好闲之竟已落得如此地步了?”
余籁鸣:“....遮掩法术都施上了,还是没逃过你这狗眼是吗。”
缪柟嗤笑,一手握剑,锋利锐光贴近他脖颈,“就你这骚里骚气永远没个正经样的模样狗认不出来?”
余籁鸣抱臂,样子极为欠揍,“这不认出来了吗?”
“?”缪柟瞪他,“余狗受死!”
然剑锋还未擦过,忽有人倏地擒住她腕,致使此剑中止。
“谁?!”
缪柟转头一看,瞬间僵住了。
此人逆着阳,神色冽冽,高束乌发,冠上绀绸飘扬,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冰山矗立。
可总含沉冷的目光中,也常藏着些许无奈。
“别闹了,出门玉笛都忘带了。”
缪禹玎轻叹,将玉笛系她腰间,“跑这么远,是生怕我找到你吗?”
玉笛上别的青竹绸随风扬起。
余籁鸣见她还僵着,轻笑不屑:“没出息。”
这下,缪禹玎拽住蠢蠢欲动的缪柟,“你们再闹下去,长老要说你们了。”
余籁鸣不嫌事大地嘻笑:“缪永尘,你这死人难得这么贴心。”
永尘,为缪禹玎的字。
缪禹玎与缪柟皆为魔界暗流阁之人,其缪禹玎为少阁主,缪柟则为阁主的亲传弟子。
谁知,缪禹玎无情道:“若非关乎门面,没让她打死你,算我的错。”
余籁鸣哼了声,朝擂台看去。
于擂台边。一男子正与少年欢语,观其宗服便可知二人为暗流阁弟子。
男子拍他脑袋:“兄长会全力以赴的,你在台下好好看着便是。”
少年脸上洋溢喜悦,“我相信兄长!”
男子失笑:“好了,兄长要上场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此时,少年回到观众席,掏出了一个大旗和横幅。
他将提前雇的人叫来,让他们一个双手举着旗,剩下的拉横幅。
横幅一展开,坐在少年附近的观众都沉默了。
上面写着“暗流阁xx战无不胜”
“.....”
旗上还有画像,上头写着:“我只是炫耀一下我家兄长,别妄想能得到他,一群傻逼”。
脑残粉少年双手放在嘴边,朝擂台大喊道:“兄长!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男子回头即欲哭无泪。
余籁鸣脑中灵光一闪,朝缪柟投向不怀好意的眼神:“缪柟,你下次要不要参加什么秘境或者比赛啊?”
缪柟随意道:“要啊,莫非你也要去?就你那能烧了秘境的能力,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余籁鸣:“.....缪永尘,你往她嘴上抹毒了?怎么老损人...”
作为毒剑双修的缪禹玎懒得看他,“你若不想被追着打,还是收敛点。”
与此同时,擂台上已有二人对立,分别是粉衣少女与方才男子。
监赛员洪声道:“比赛现在开始!”
一声落下,台上二人瞬间对上招,灵魔冲撞,攻势迅疾。
剑芒一闪,少女弹弦抵去,一抬眸,便意外撞入流转赤光的眸子。
冥冥间,红眸中似有魔物伺机,透着贪婪与暴戾。
少女一怔,再眨眼,那抹红已消失不见。
莫非是错觉?
此时,男子脑中混乱不堪,似有许多丝线撕扯神智,手上动作也逐渐失控!
怎么回事?!
陡然,一道诡异之声钻进他脑海。
“嗯?居然还能有意识?不对啊....”
男子色变,欲夺回身躯,竭力挣扎却是徒劳!
他整个人失去协调,被迫杀向少女的金丹之处。
“别这么不听话,反抗只会死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