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邵早在房门外就简单把顾轩舟和叶司言的事情说了,此时众人围着碎掉的玉佩猜测。
明夭把颈间的束心锁从衣领下拿出来:“这玉佩给我的感觉很像束心锁,而且还能蕴藏魂魄。”
沈谨年:“如此说来,魂魄的线索还得从玉佩下手,可还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法器。”
玉佩的纹样简单,不过只是市面上常见的双鱼纹,陆月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法器的事应该找四师兄来看。”
沈谨年隐约觉得在哪见过,可这纹样实在常见,他也不再多想。
他沉吟片刻,说:“千墨还在闭关,等他出来还得一阵子。”而后话锋一转:“既是从顾轩舟身上掉的,不如直接去问失主本人。”
几人又回到顾轩舟的客房内,时辰未到,他的身上还插满了汪镜尘的银针。
他在未知的环境中时时警惕着,察觉到动静马上睁开了眼。
沈谨年拿着两片玉佩放在他的面前:“认得吗?”
顾轩舟看着碎成两半的玉佩瞳孔一缩,然后马上闭上了眼不愿回答。
沈谨年轻笑一声:“还是认得的。”
他继续问道:“叶司言的魂魄在里面吗?”
顾轩舟仍是沉默。
沈谨年:“在?不在?”他细细盯着顾轩舟的表情,随后将玉佩放在一边:“是原先在现在不在了?”
他并不需要顾轩舟回答就得到了答案:“看来是这样的。”
明夭看着一动不动如同木偶的顾轩舟,震惊于沈谨年的问话:“他会读心?”
一旁的邺邵正要开口又被陆月莹挤到一侧。
“不是读心。”陆月莹小声跟她说:“大师兄察言观色可厉害了,就算他一声不吭,大师兄也能问出话来。”
在场皆是修士,陆月莹再小声也被顾轩舟听了个全。
他暗自捏紧了拳头,马上一股灵力又强行叫他松开。
沈谨年施法的手还未收回:“你都听到了,自己回答能省事些。”
顾轩舟深吸一口气,还是不睁眼。
沈谨年不恼:“那我便继续问了。”
“玉佩是哪来的?”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捡的?别人给的。”
房间中只有沈谨年的声音不断:“谁给你的?亲友?你爹还是你娘?”
顾轩舟终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像终于认命,盯着沈谨年的眼睛说:“是我娘给我的。”
“她给你的时候知道里面藏着叶司言的魂魄吗?”
“她不知道。”顾轩舟敛了眉眼,使得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晦暗:“顾礼哄骗我娘,说这是顾家传家的玉佩,所以她眼巴巴地求了给我。”
沈谨年:“那现在叶司言哪去了?”
顾轩舟扯起嘴角:“死了。”
“彻彻底底的死了。”他笑得畅快:“他威胁我帮他偷剑骨,却没想到我刚好渡劫破镜,他直接被雷劫劈得魂飞魄散了。”
“那场秘境,不过是他死前的走马灯而已。”
他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睨了沈谨年一眼:“你们还想问什么?”
“这玉佩是什么来历?”
顾轩舟轻松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只是个私生子,他们顾家的家传,我怎会知道。”
此时刚好有位弟子在敲了下门:“时辰到了,师父叫我来取针。”
沈谨年看了看明夭,见她不说话才开口:“进来吧。”
那弟子背着药篓子进来,身上一股草药香。
明夭看过去,只见他身后的药篓子已经装了不少的草药,上面的泥土都被洗净,就连药锄上也纤尘不染,不似刚刚采过草药的样子。
看见明夭看过来,他点点头,鞠了一躬:“师祖安好。”
明夭也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陆月莹指着他白衣上的细小泥点,调侃道:“司珏,这还有点没搞干净呢。”
被称为司珏的弟子眉头瞬间拧紧:“多谢小师叔提醒。”
他没去看衣袍,叹了一声,轻轻放下背后的药篓:“先拔针吧。”
丝丝的怨气从他身上冒出。
是一股茶香,明夭不懂茶说不出来,只觉得茶香中泛着苦涩的味道,好像烈火炮制下,茶香溢出,也平添许多清苦。
司珏的手四平八稳,慢慢把针拔出,每一针他都施了清洁的术法再收好。
看着他的动作,众人都还在想着刚刚被打断的对话。
玉佩碎了,叶司言也魂飞魄散,从顾轩舟这好像也打听不到什么了。
角落的邺邵打断了思索:“他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所有人都朝沈谨年看过去,他理了理衣袍才说:“半真半假。”
顾轩舟听到这话右手动了一下,刚好被司珏还未收起的银针扎到,在手臂上扎出一个红色的血孔。
司珏的怨气更重了些,却没说什么,手指翻飞,熟练地又施了一个清洁术。
沈谨年仍是笑得和蔼:“是挺聪明的小孩,真话和假话混着说,可惜阅历尚浅,答案都写在脸上了。”
明夭在一旁看了许久,却看不出什么来,只能默默听着。
司珏把所有的针都收起来,除了他手腕上的一根用来压制蛊虫的针。
顾轩舟却还是躺着,听沈谨年一字一句戳穿他的谎话。
“确实是你娘留给你的,她也的确不知道叶司言的存在,可这玉佩不是顾家家传,就是你娘带在身上的东西。”
“是也不是?”
沈谨年笃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叶司言也确实是死了,却是早就死了,死在剔骨后。”
“你故意混乱事情发生的时间,让我们相信魂飞魄散的假话。”
“是也不是?”
沈谨年步步逼近:“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
“你说起你娘的时候,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他不吝解答道:“你好似不愿提起你爹,所以收敛了神色,其实是心虚的表现。”
明夭看见陆月莹摇摇头,嘴里嘟囔着:“这小孩要心理创伤了。”
沈谨年:“还有,你对我们全都戒心不减,却在提起叶司言死的时候笑得畅快,明显是演出来的。”
他的语速渐渐缓了下来,给了少年致命一击:“你现在被我说中,害怕到手指僵硬的表现才比较真实。”
顾轩舟手指动了动,紧接着紧握成拳,从床上坐起,环视众人:“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明夭此时站了出来:“我们不要什么,就连剑骨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说出玉佩的来历。”
“行啊。”顾轩舟答应得痛快:“只要你们把我的蛊虫取出来,我就说。”
沈谨年:“可以,把这个签了。”说着,他拿出不知何时写好的一纸契约:“我们都不放心对方,不如签个契约,毁诺者修为不得寸进,永堕溟渊。”
顾轩舟此时倒是意外地爽快,马上咬破手指便盖了手印。
只是一边沉默的司珏微微皱眉,给沈谨年递上一方帕子。
沈谨年没接,手指一划,轻轻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伤口流着血,他却不着急:“这契约可是蕴含了天道之力,你想清楚了?”
顾轩舟冷哼一声:“我既然盖上了就不怕。”
沈谨年轻笑:“还是意气。”然后盖上自己的手印。
两方契约已成,顾轩舟又躺了回去:“来吧。”
沈谨年按住刚要动作的司珏,对顾轩舟说:“清除蛊虫需二长老来做,不巧他刚刚闭关,且等等。”
顾轩舟:“你!”
沈谨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很久的。”说完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房间。
司珏落在最后,看着床上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还是安慰道:“放心,师父已经把蛊虫逼到你手腕处,一时半会它发作不了的。”
只是少年无声地躺在那里没有回答他。
明夭跟着他们走了出去,看司珏关上了房门才问:“司珏能清蛊虫?”
“可以。”司珏没有隐瞒。
沈谨年接道:“他答应的太快了,我觉得他知道得也不多,不急着现在就问他,等镜尘查查典籍再说。”
邺邵也说:“而且他现在防备太重,并非真心真意帮我们。”
陆月莹也加入进来:“老规矩嘛,带他去杀点厄祟,他自己就懂了。”
只有明夭是懵的:“知道什么?”
邺邵:“说来话长,等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你就知道了。”
众人看着时候不早,纷纷离开,回到自己的洞府。
司珏回到师父的洞府前,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抬步往里走去。
汪镜尘手中翻着书,嗅到一股皂角的味道便知道是自己徒弟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翻书,嘴上打趣道:“不是早上那件衣袍了,你又弄脏了?”
司珏应了一声,然后蹲下收拾一地的书简。
汪镜尘很快翻完手上的书,随之丢到一边:“我叫你日日去种药采药,便是要你改改你这好干净的习惯,怎么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这句话司珏已经听了许多遍,也不理他,把地上的书简收完之后,反倒拿出一些玉简,上面原本的灰尘都已不见,一个个光洁如新。
司珏想起掌门师叔给自己这一堆玉简时空气中全是灰尘的样子,还是有些难受,他忍着恶心说:“这些是师祖带回来的,叫你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
汪镜尘翻看着手边的书简,随意答应了一声:“先放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