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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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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南府在大庆的最南部,水陆两通,在它府下的椒州沿海,而他们要去的慕安城有着建江沿途最大的码头,十分富庶,是定南的府城所在。

乔怀潇一行人赶入城中时,太阳刚刚落下山,天空上并不明亮的蓝色显得十分静谧。

乔怀潇正掀开帘子朝外望去,与此同时,车队停了下来。

侍从前来传话,“乔姑娘,慕安城今日是夏至节,街道都被拦了,马车过不去,我们要下马车走过去了。”

乔怀潇这才低头一瞧,街道里商铺鳞次栉比,都挂着各色彩灯,小商小贩的招呼声不断,风里都是热闹的气息。

她下了马车,陈所得走了过来。

书礼安排好人原地守着马车,等到人群散开再行动,转而看见了谢昱行对乔怀潇说道:“走走?”

乔怀潇点头,和谢昱行并肩走着,书礼刚要带着侍从跟上,谢昱行就朝他摆摆手,“让他们不用跟着。”

于是只有他们四个走进人群。

“夏至节?在长平都没有过过这个节日。”陈所得嘀咕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长平的火把节,烹烤牛羊,载歌载舞,很是热闹。陈小兄弟,是也不是?”书礼言道。

“那是,你们要是有机会来长平就知道了。”陈所得只有这一句回奉,说完还偷偷朝乔怀潇挤眉弄眼,十分得意自己没有被书礼套话。

乔怀潇随他胡闹,在一个卖小玩意的铺子停下了脚步。

“这个怎么样?”乔怀潇拿起一个金坠子,掂了掂大概不是纯金,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金,但是胜在样子小巧可爱,是个小算盘,算盘上的算珠还能移动。

“样子有趣,可以挂在荷包上。”谢昱行看了书礼一眼,书礼立马向铺主问道:“这个多少?”

铺主竖起一根手指,“一两银子。”

乔怀潇刚要阻止他,书礼已经快陈所得一步,把银子递了过去。

铺主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朝他们拱手,“多谢,祝姑娘和公子……”

乔怀潇不用想也知道铺主会对一对年轻男女说什么吉祥话,她一把扯过在低头看金算盘的陈所得,“走了。”

走了两步,陈所得把金算盘还给乔怀潇,评价道:“这个算盘就是外头镀了层金粉,顶天了就值几十个铜板,我们在定南也有珠宝铺子,随便挑一个都比这个好,刚刚那铺主肯定要笑话我们人傻钱多了。”

乔怀潇哪能不知道,这时谢昱行和书礼赶了上来,乔怀潇知道他误会了,便说道:“阿朵的生日就在夏至,我挑这个小算盘,是打算给她做生辰礼。”

但现在这个成了谢昱行掏钱送她的,她又怎么好再转送给阿朵。

金算盘上挂了根红绳,此时红绳攥在乔怀潇手里,小算盘垂在半空打转,谢昱行盯着它看,说:“朋友之礼转赠她人,是辜负了朋友的心意,也是对她人的不尊重,但你我二人之间无拘此小节,今日倒是我唐突了,你送给谁都可以。”

朋友赠送的礼物不该转送她人,但你我二人比朋友还要亲近,你送我也不介意。

乔怀潇觉得谢昱行的话很奇怪。

是了,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她可没忘他做过的事情!

乔怀潇想把小算盘还给谢昱行,但他低着头不和自己对视,纤长的脖颈微落,这一瞬间,乔怀潇竟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识好歹。

算了算了,一个小玩意而已,她摆了摆手,“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的好意,这一路上也多亏你们的照顾,你在定南置办了宅子吗,明日我差人送些礼过去才是,今天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

辉煌的灯火在谢昱行眼中倒映着,但这愈发显得他瞳孔底色的深沉,微风拂过,仿佛一声叹息。

什么情况下别人对你好一分,你会立刻想用金钱回报对方——显然是你视这份好为压力,并且不想再与他有交集。

乔怀潇对自己算的这么清楚,对吴郎中也是这样,这样的钱货两讫,这样摆明的一道楚河汉界。

这不是他想要的 ,谢昱行眼中闪过一丝晦暗,而后抬头,又是一副清风朗月,他缓缓说道:“你们去哪?城中人杂,我们送一送你们。”

乔怀潇刚要开口,在他们身后的黑夜中,一朵极其绚烂的烟花绽开了,巨大的光亮在一瞬间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好漂亮的烟花。”陈所得惊呼。

“父老乡亲看过来,今日爆竹声响,狼人喷火,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随着招揽声的是一阵阵的锣鼓声。

街道被围观的百姓围住了,乔怀潇也只能驻足观看。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响起,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硝石味,在爆竹后的烟雾里走出一个红斗篷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一顶青面獠牙的面具,他张开血盆大口,一股火焰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好!”四周响起叫好声。

趁着氛围热烈,敲锣的人立马高声喊道,“狼人喷火精不精彩?!”

“精彩!”

“那要不要再来一次?”敲锣人说的时候,狼人扬起斗篷,再落下,已经换一张龇牙咧嘴的鬼面,围观的百姓被点燃了激情,立刻喊道:“要!再喷一次!”

敲锣人笑了笑,拿出一个空盒走到人群旁,“那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掏钱的人倒是不少,敲锣人一路道谢,等到敲锣人捧着盒子走到乔怀潇身边时,他们几个都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放了进去。

陈所得本来掏出来五个铜板,转念一想,又放了两粒碎银进去。

铜板和银子在盒子里相撞发出声响,敲锣人满脸喜色,后头的狼人又是翻了一个跟头又喷火。

四周再次响起叫好声。

陈所得也不纠结刚刚买贵了金算盘的事了,“我想明白了,我们多花钱,他们就多挣钱,他们多挣钱,那也会花的多,我们不就有钱赚了吗?”

乔怀潇点头,还没说话,一团黑影迅速横冲直撞了过来。

看戏法的人很多,不由得对那团黑影骂道:“小兔崽子,挤什么挤。”

那小孩的头发很长很乱,个子都不到旁边人的大腿,被左右的人一挤,瞬间就跌倒在地。

他想起身,奈何他的背部朝下,双手撑着地,一时间用不上劲。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肚子会被人踩上一脚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拎了起来。

乔怀潇把小孩拉了起来,十分惊讶于这小孩轻飘飘的体重,与此同时,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像一阵加速的鼓声,听得人心头发颤。

马鞭“啪啪”打响在半空,一道嚣张的男声响起,“都给本小爷滚开!”

一匹红棕马飞扬着马蹄,而同那匹马一样高昂着头的是它座上锦衣华服的少年,嚣张狂妄。

所到之处一片混乱,人群尖叫着躲开。

乔怀潇皱眉,她拉着个孩子行动不便,便稍稍侧身退后一步,冯实宗的马却擦着她身边停下。

冯实宗目光一闪,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扬起鞭子,照着乔怀潇的脸落下。

“小帮主!”陈所得就要冲上去攥住鞭子,但谢昱行比他更快。

乔怀潇睁大了眼睛,谢昱行用背挡在她的面前,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是马鞭打在背上发出的声音,他身形不稳,朝乔怀潇的怀里跌去。

那小孩不知何时溜走了,乔怀潇双手环住谢昱行,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敢挡本小爷的路,这就是下场。”冯实宗毫不在意的收回鞭子。

红棕马的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同他的主人一般桀骜轻蔑,这是乔怀潇第一次觉得红棕马长得如此令人生厌。

路旁远远站着些百姓,有人小声提醒他们,“那是布政使大人的小公子,快些求饶罢。”

书礼气不打一起来,立刻道:“我家大人乃是逸国公!是定南参政,你持鞭伤人,伤的是国公爷,是赴任官员,该当何罪!”

冯实宗听到逸国公,耳朵动了动,但又一笑:“布政司参政?那不就是我父亲的手下吗?原来是一……”

他话没说完,便感觉到身下一抖,冯实宗低头一看,一柄匕首狠狠插在了马脖上,马血喷出来打在他的脸上,红棕马瘫倒在地,冯实总顿时从马上滚落下来。

血是热的,腥的,冯实总心中大骇,拿起他那锦绣袍子胡乱的朝脸上擦去,但越擦越脏,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

他又听见一道极冷极冷的声音,“斩其马不足以谢所伤。”

“书礼,依照大庆律法,他犯了什么罪?”乔怀潇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书礼扶着谢昱行,“无故纵马,持鞭伤人,当扭送衙门,先笞五十,再行定夺。“

谢昱行抬头看了冯实宗一眼,“不,送到按察使司去。”

冯实宗顿时大喊起来,“不,你凭什么扣我!你活腻歪了是不是,我……”

谢昱行的侍从跟在陈所得后面跟来,训练有素的上前捂住了冯实宗的嘴,拖走了他。

周围百姓静的出奇,下一刻,却都同时爆发出了叫好声,更有甚者在冯实宗的身后朝他唾骂,“我呸,怂了吧,你看看他都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

戏法班子里的锣鼓人猛的敲起锣鼓,一声一声震人心神。

谢昱行看向乔怀潇,脸因背上的伤而微微抽动。

乔怀潇顿看着他,未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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