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临君看看突然蹿出的青年,又看了看惊愣当场的仇清尘,玩味地挑起眉梢:“仇道友,散修?”
仇清尘:“……”
我他妈又怎么会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偶遇主角大大呢???
内心正疯狂以头抢地的仇清尘毫不客气地赏了左御一记眼刀。
仅凭二人的只言片语以及仇清尘的反应,左御就大致判断出了当下是何情形。他仿佛变脸般绽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快步奔至仇清尘面前,脸上写满了惊喜:“小师叔!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真巧啊!”
一个“小”字加上去,顿时就使得这本应十分庄重的称呼多了点亲昵,与些许不可言说的风味,姬临君眼底的玩味之色很快又覆上了另一层含义。
看着身高和自己肩头齐平、一副风华正茂好青年模样的主角大大,仇清尘只觉自己整个人陷入了恍惚状态,一时难以将眼前这人和他在点星宗时的少年形象重叠到一起,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兄弟你哪位”,可再一瞧他那爽朗中又带着点乖巧的熟悉笑容,这,不是左御又是谁呢?
一丝疑惑于电光石火间闪过脑海,不等仇清尘准确捕捉到它,这一瞬即逝的念头就沉进了意识深处。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将其置之不理,抬手揉上主角大大的发顶,开口道:“是啊,真巧。我这里刚上演了一场年度大戏呢。”
左御虽是瞧见了姬临君身侧的那株诡异灵植与他手中拖拽着的又哭又叫的女子,但见仇清尘未损毫发,便也不去多问,只道:“小师叔莫非今夜就在此处歇息?此地夜里不安生,不若随我一同去城中客栈落脚?”
仇清尘默默收回呼噜主角脑袋毛的手:“……”
我都在这鬼地方风餐露宿将近一个月了,怎的就你还有客栈能住的?主角待遇了不起?
算了算了,正好你仇哥打算溜了,给了台阶不下不是理智人。
“也好。”仇清尘弯腰架起“躺尸在地”的牧子溪,毫不留恋地朝姬临君挥了挥手,“有缘再会啦,姬道友。”
左御这才注意到仇清尘脚边尚有一人存在,刚迈出的脚步有了瞬息迟疑:“师……小师叔,这位是?”
“一个倒霉催的小剑修,人还有气,活着的。”
“仇道友。”
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色当中,姬临君却突然开口唤了这么一声。
仇清尘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嗯?”
“……甄家家主曾灭我一族。”姬临君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最后仍是选择把背后的隐情说与对方知晓。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熟读各类网络小说剧情套路的资深读者仇清尘替他列出不下十种的起承转合来。
实在是俗套得随处可见,但又残酷得十分真实。
这回,仇清尘没再应他什么,仅是腾出一只手来,朝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便和写作便宜师侄读作主角大大的左御一道离开了这个地方。
直到下了山,仇清尘才不得不面对人生中的一大难题——一个无法独自长时间滞空的他,要怎么扛着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伤者连夜赶往城中客栈?
好在现下和他同行的不是外人,而是早已知根知底的主角大大,压抑自我许久的仇清尘终于得以本性示人:“累了,懒得走了。左御,飞行法器拿出来,让我跟背上这位小兄弟蹭一程。”
“师叔若嫌累,不如交由我来背吧?”左御一面掏着飞行法器,一面说道。
“没事没事,人我背着,你只管安全驾驭,千万别超速就行。”仇清尘抬脚登上点星宗弟子人手一个的标配飞行法器,自己寻了个舒坦位置坐着。话刚说完,他就把背上的牧子溪给放了下来,典型的说完就忘。“对了,你说的客栈离这里远吗?要飞多久?”
左御给法器补充好灵石,便在仇清尘对面坐下,目光时不时扫过横在两人当中的牧子溪,看起来似乎很是在意。
“倒也不远,以现在这个速度,两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
“啊,那是还好。早知道这么近的地方有客栈能住,我何必跟着那些人成天野营。”
“……”
无论少年模样或是青年模样,内里都是同一个人,无论身姿面容看起来再怎么成熟,该有的好奇心也还是按捺不住的。
左御犹豫再三,开口问道:“师叔为何会来九天岩?方才那些人又是谁?”
“唔?”仇清尘虚掩着嘴,哈欠正打到一半,听到左御这么问,慢慢悠悠地打完了哈欠,便给他简洁潦草地总结了一下事情经过。只不过他所总结的一切都是充满了个人看法的推断罢了,除了确有实锤的部分,他全都没和当事人对质过。
毕竟大家都很忙,忙着相互算计,忙着自相残杀,谁会有那闲工夫抽空去和人当面对质打嘴炮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他们有事一般不动口只动手的。
两炷香的路程说长不长,转眼左御的飞行法器就降落在了他近日落脚的城镇中。
时辰已晚,街上不见人影,唯有街边屋檐下数盏尚未熄灭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左御敲开了客栈的门,掌柜见是住客便大开店门放他入内,而走在左御身后的仇清尘却险些被关在门外。
幸好左御及时出声制止了掌柜的冒失行为:“掌柜的,别着急关门,他是与我一道的。”
客栈掌柜揉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看了看仇清尘和他怀中横抱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伤者。
“这……是与客官您住同一间呢,还是另开一间房?”
仇清尘颠了颠怀中沉重的成年男子,心里琢磨着这个掌柜估计更想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联系一下棺材铺。
“就住同一间吧。”“劳烦另开一间。”
左御和仇清尘同时开口应道。
客栈掌柜左看看右看看,犯愁到底该听谁的。
“……”左御瞥了眼浑身是血的牧子溪,抿起唇瓣不说话了。
仇清尘佯装不觉,凭空取出几枚灵石交到客栈掌柜手里:“他住的客房隔壁或者对面还有空着的吗?有的话就给我安排一间吧。”
“有有有,客官稍后,我去取钥匙来。”
“闹什么小性子呢?嗯?”仇清尘腾不出手来,只好拿肩头顶了左御一下,“怎么说一间客房也塞不下三个大男人吧,另开一间不是很正常?”
左御低头摸摸鼻尖,小声说道:“师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掌柜很快就取来了钥匙,还特地给他们备好了热水。仇清尘进了自己那间客房,把牧子溪往长榻上一丢,然后像条无骨鱼一样软在床上,懒得动弹。
左御的客房就在隔壁,他回屋稍微拾掇了一下,便来到仇清尘的客房门前,叩响了房门。不多时,得到了屋内人懒散的应声,这才推门而入。
进屋之后一抬眼,乍然得见一仰一趴两具“横尸”。
“师叔,我拿了套衣服过来,这位牧道友和我现今的身量相差不大,应当是能穿的。”左御反手掩上房门,把手中的衣物放到了桌上。
“嗯——……”仇清尘埋首于被褥之中,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左御等了片刻,见仇清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主动去为牧子溪处理伤口、更换衣物。
在哗哗作响的细流声中,仇清尘就着伏趴在床的咸鱼姿势侧过了脸,默不作声地盯着左御陌生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对方终于放下手中染红的帕巾。
“一段时日不见,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坐起身来,一条腿支棱着踩在床板上,另一条腿搭垂在床侧,脚趾勾着自己进屋后就脱下了的长靴,百无聊赖地晃来晃去。
闻声,左御动作一顿,收回了正拆解着牧子溪腰封的手,回头去看坐在床上的仇清尘,笑着说道:“师叔,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况且以少年模样在外行走多有不便,除非是与宗内弟子同行历练,否则我皆是以这副面貌示人的。”
仇清尘拉长音调哼了一声,暗道:原来如此。
他眼前这个可是重生后的主角大大,精神年龄上来说……
内心活动进行到一半,仇清尘扳着手指认真算了一算,而后顿悟似的一捶掌。
从精神年龄上来说,现在的左御的确三十九岁了。
说到底还是修真世界里动辄几百几千岁的寿命长度模糊了他本就对年龄不甚敏锐的感知,总觉得照脸来看谁都像是同龄人。这要放到他生前的现实世界,以主角大大的真实岁数早该步入油腻大叔的阶层了,哪会是这么一个俊朗青年的模样?
只是他本以为青年模样的左御要等到后期才会出现,没想到这么早期就已经有了,亏他还一直脑补的少年模样。
“师叔?”看着仇清尘忽然扳算起手指,左御不解地唤了一声,随后就得到了来自师叔的死亡凝视。
左御:“???”
仇清尘交臂于膝头,下巴靠在臂弯处,望着一头雾水的左御,眉眼唇角尽是笑意,可一开腔就把左御惊得找不着北了。
“别慌,宝贝儿,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什么问题?”
左御嘴上这么应着,脑子里却充斥着“宝贝儿?”“宝贝儿是什么?”“师叔为何这般唤我?”“师叔莫不是对我……”诸如此类令他脑浆沸腾的疑问。
当然,要是他能够认识穿越之前的仇清尘,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了。
仇清尘这个人,一旦浪劲儿起来了,那是什么“亲亲宝贝小甜心”都能随便叫得出口的,哪怕是对着一个刚见面不到十分钟的甲方爸爸。
“我记得,我们上次分别的时候,你是说自己要去做宗门任务的吧?”仇清尘语调轻巧得仿佛在说河里有条鱼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什么任务轻松到你这么快就做完了,还有闲空另外换了张皮出来耍?”
“先前你问我为何去九天岩,那么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
“左御,我的好师侄,说说吧——你又是为什么会去到九天岩那么危险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