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与花坛被细细的蛛丝连接在一起,拉动蛛丝,花坛在天上,路灯在地里。
世界因此颠倒。
“这是一座立体蛛巢。”藤原佐为说。
这位棋魂冷不丁的开口将乙骨忧太吓了一跳。他的刀因此偏移了三分,一道蛛丝从偏离处插入,直冲美美子而来。
如果是一小时前的忧太肯定会对此束手无策,但进过这一小时的实战锻炼,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只见他熟练的下腰,以毫厘之差躲过从左方袭来的蛛丝,然后反手挥刀斩断。他腰背微弓,迅速在蛛丝间俯冲双手握刀将咒力衍至刀尖然后轻佻,斩断了那根袭击向队友的蛛丝。
【藤原先生,我现在的精神高度紧张,你这样突然出声会让我出纰漏的。】忧太在心底与藤原佐为交流。
【我有了发现!能够让我们突破困局!】藤原佐为的语气带着兴奋,【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会附在你身上了!】
不间断的斩击下,四人的胳膊酸胀,但被斩断的蛛丝不断补充着,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这样下去,等到他们体耗尽了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在这种情况下,藤原佐为有了主意,乙骨忧太说什么也会试试的。
【藤原先生说的是真的吗?要我们根据您的安排来动手?好的,我会试试的。】忧太答应了。
他转头就喊道:“诸位,我有一个想法需要实践一下,说不定能让我们摆脱困局。”
“好。”飒爽的菜菜子首先答应,“不过没有作用你就死定了。”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忧太,让菜菜子向前五点钟方向,走十米,然后斩断右手边聚集在一起的那丛蛛丝!】
菜菜子提刀挥去,刀锋洒下来弯月一样的光芒。
【忧太,让美美子去七点钟方向,斩头顶那根蛛丝,注意不要碰到其他的蛛丝,它们是连接在一起的!】
美美子动作果决而小心,金铁交加的声音响起,蛛丝应声而断。
【忧太,你的正前方的那一股蛛丝,一道都不要留!】
忧太双手持刀狠狠挥去。
【好,忧太,还有里香的最后一处。注意脚下,向左到那根路灯前的所有蛛丝,统统斩断!】
祈本里香跃步而上,刀风阵阵。
“成功了吗?”一刀既出,菜菜子大步后撤,向忧太询问道。
“呼、哈、呼。”一阵喘息声响起,是乙骨忧太,他比了个手势,说:“我这里没问题。”
“这里ok。”是美美子。
花园顶部被层层包裹的蛛丝在他们的斩击下摇摇欲坠,原本层出不穷似乎永远斩不完的蛛丝明显少了一层。
看来藤原佐为选择的都是蛛巢的关键节点。
【藤原先生是怎么发现这些节点的?】乙骨忧太问道。
【围棋亦是战斗。奕棋去对敌,需要试探、观察、谋而后动。】藤原佐为说着严肃的话题,语气却很得意的样子,【下棋需要仔细的计算,身为棋圣的我计算能力自认是无出其二的。之前在你们每次战斗的时候我都会仔细观察,补充的蛛丝大多来自那几个方向。像下棋一样在那几个方向布局,斩断的蛛丝就无法得到补充,此局可破。】
【太厉害了。】乙骨忧太感叹道。
在这里何止千万条蛛丝,这些蛛丝密密麻麻凑成一团,丝线与丝线间的差异微不可见。而藤原佐为凭借自身的大脑强行记住每根丝线之间的差别,在加以区分追根溯源。这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好了忧太,你们也加一股劲。只要我们能一举砍断那几个方位的蛛丝就能脱困!】
【好!】
成功了吗?
洁白的蛛丝晶莹透光,泛出莹润如玉的光泽。一根蛛丝挂在路灯上,角度刁钻。
“还差一根。只差一根了。”里香悔恨道。
经过咒力强化过的刀很锋利,但蛛丝更为坚硬。里香拼尽全力挥刀,仍然漏了一根蛛丝。
【没关系,至少验证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藤原佐为说。
没有人责怪祈本里香。
菜菜子说:“那好,我们再试一次。忧太你来指挥。”
“差一点,还是只差一点……”祈本里香喘着粗气,眼神拧在蛛丝上。
夜晚的蛛丝近乎透明,里香举刀高高跃起。
只差一点。
蛛丝自缺口处涌入,重新将众人包裹。
“怎么会这样。”美美子叹气。
再试一次。
再来。
还可以!
乙骨忧太劈开了面前的蛛丝,蛛巢七零八落。但他们始终没能做到在四个方位同时斩断蛛丝。
是里香拖了后腿,她是4人中基础最薄弱的一个。
美美子心里不好受,菜菜子也是。
乙骨忧太提起了刀,他安慰里香:“没事的,让我们再试一次。”
“已经试了三次了!总差一步,总是差最后一步!”菜菜子眉头紧皱。
祈本里香挥刀的手颤抖着,她微微低下了头。
“还请再来一次吧……我们是同伴……”看到菜菜子开始指责别人,忧太连忙上前:“危机还没有解决,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我是说你!”菜菜子用手指指向乙骨忧太。
“我?”忧太惊愕。
“没错!我当然知道我们是同伴。但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清楚这一点。”菜菜子说。
“我没有!”
“如果你认可我们是同伴的话,为什么总是要把不适合里香的任务给她?你应该把任务分给最合适它的人,你、我目前都还有余力,完全可以去帮助里香。”
“你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对,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忧太嗫嚅道。他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哎呀,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藤原佐为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好意思,这任务由他分配,忧太只是转述。
【对不起啦,忧太。让你替我挨了一顿骂。不过也没有骂错嘛,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一体。】
“好!那就再试一次。这次,忧太你去帮里香。”菜菜子指挥道。
随着刀锋落下,一阵噪杂的声音响起。
远处传来了尖锐的摩擦声,好像有一位老妇人在其中嘶哑吼叫,让人毛骨悚然。
天空中的蛛丝似乎失去了支撑,直直的落了下来。这座立体筑巢从边角起逐渐泛出红色的光芒,然后愈演愈烈,像是大火冲天焚起。
美美子伸手碰了一下:“这不是火,是冷的。”
她颇为新奇的看说道。
蛛巢像是三月被点火的杨柳絮,在刹那间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些特制的蛛丝缓慢发红,正在逐渐消泯。
蛛丝燃烧发出的光芒是鲜艳的红,夺目而绚丽。
光芒映照在祈本里香的脸上,忧太看到里香笑的很开心。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是。她们如释重负,顾不上形象背靠背坐在了泥土地里。
“听夏油大人说,这只络新妇是一级咒灵呢!”美美子说。
“没想到我们已经能打败一级咒灵了,我们可真厉害。”菜菜子感叹道。
“你们两个也是。这还是你们与咒灵的第一场战斗吧?第一场战斗遇到一级咒灵的很少,像你们这样能够打败一级咒灵的人就更少了。”
“前途无量呀,两位。”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忧太和里香说道。
她们还没来得及调查忧太和里香,自然不知道他们所追查的围棋咒灵就祓除与两人之手。里香也不会傻傻的说出这一点。
这场战斗让原本算不上熟悉的四人成为了战友。
面对燃烧蛛丝、纷乱的战场,他们眼神交错。在那一瞬间,四人不禁笑了起来。
“里香真是狼狈。你是第一次拿刀吗?用的不错啊。”菜菜子打趣里香道。
“感觉我和忧太都有这方面的天赋呢。”里香承认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拿刀,里香也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化作一种说不明的力量作用于躯体,那就是咒力吗?
也许能感知到咒力的人天生就带有一些疯狂。里香记得当蛛丝第一次划破她的身体时,她并没有感到疼痛,而是愈加兴奋。
兴奋于血与铁,兴奋于面对强大的敌人,兴奋于执刀掌握自己的人生。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很不错。
这就是咒术师吗?如果咒术师的人生是这个样子,里香觉得自己已近喜欢上了。
“还没有确认咒灵被祓除,你们就先行松懈了?这可不行,会出事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天上响起,乙骨忧太抬头一看,是夏油杰。
夏油杰从天而降。他单膝屈起坐在咒灵上,一只手捏着一只毛茸茸的咒灵,正是络新妇。
显然他早就捉到这只蜘蛛了。
七海建人黑着脸,跟随夏油杰用双腿从地面上跑来。
“夏油大人!”
“是夏油大人!”
伽场姐妹连忙从地上起来,欢快的跑了过去。
乙骨忧太想了想,也向夏油杰问了声好:“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去哪了?”
“夏油大人,我们四个人击败了一级咒灵络新妇哦,我们超厉害的。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一级咒术师了?”
“对,一级咒术师!就和那个丧丧的大叔一样!”
菜菜子美美子向夏油杰邀功道。
夏油杰耐心的一个一个回答:“你们没有祓除络新妇,这是我捉到的,还有用。”
“一咒术师得要能稳稳打败一级咒灵才行,你们还有的练。但今天的战斗很精彩哦,我一直在看着呢。”
“诅咒师”是对叛离咒术界的人的称呼,在实力上和咒术师共用同一套称呼。伽场姐妹的咒术师天赋还未完全显现,按现在的评级标准来看应当是三级咒术师。(能稳稳打败三级咒灵的称为三级咒术师。)
祈本里香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咒灵是夏油大人放出来的吗?”
战斗的时候祈本里香就有疑惑。这只咒灵的攻击几乎是卡着他们承受的极限而来。当他们没有尝试将咒力附着在刀上时,蛛丝的攻击让他们难以应对,当他们尝试使用咒力放出后,蛛丝攻击力随即上升一个台阶,让他们依旧难以应对。
这种攻击对实力的提升是十分显著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动作从最初“只得其形”的生涩到后期的融会贯通,进步十分显著。
忧太和里香也是。他们两个在这方面的天赋也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了出来。特别是祈本里香,在此之前她只能隐隐感知到自身咒力,在这场战斗她已经能使用咒力强化自己身体。
“没错。”夏油杰承认了,“这只咒灵确实是我放出来的。”
他看了一圈,发现忧太和里香都对他的这种行为接受良好,不禁疑惑。
他以为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会感到愤怒或者不满。毕竟已经知道了他是“极恶的诅咒师”,又把两个从来没接触过咒术界的人丢入咒灵堆力战斗,怎么着也不是好人能干出的事。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好人,也知道在猴子们的影响下,他的同类也会出于压力顺从那一套世俗的道德标准。他承认这件事,却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如果结果是好的,我就可以接受。”祈本里香说,“这场战斗让我真正认识到了咒术界,所以我乐意接受夏油大人关于战斗的馈赠。”
“我和里香的观点相同。”忧太说。
“面对未知能保持冷静,面对诅咒仍然勇往直前。你们够疯狂也够冷静,很适合做咒术师。”夏油杰大笑。
他仿佛看到了这些年咒术界的缩影。这是与猴子们所不相同的,截然不同的气质。
笑够了后,他向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伸出了手:“要加入盘星教吗?我们需要你这样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