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那桌客人是什么情况？现在已经给他们重新做好了。”
口罩遮挡了半张脸的男人压低眉头，如同一尊大佛站在后厨，通过门帘缝隙张望落座不久的目标。
女生低头正从书包里拿东西，错位显现出对面端坐表情如常的骆应辞。
骆应辞眼角锐利视线齐平，明明像是无心之举，目光却再次如刀般隔着空气劈头盖脸袭来。
窥探的乔横直觉是自己心理作祟，他不过出于店长身份呵斥打断了门口纠缠的客人。
又因为好久没有大展拳脚，害怕骆应辞当场被人欺负，反应有点过激罢了。
谁让靠近骆应辞的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手里还比着戏谑的手势，上次拉帮结派骗人的事情乔横记忆犹新。
还好乔横驾轻就熟把自己行为解释成招呼客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想摸鼻子，却只隔着口罩嗡声道：“让新人别太紧张，我来送过去吧。”
距离太远乔横完全听不见骆应辞有一下没一下地张嘴在说什么。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同学，女生把整理好的方方正正的试卷摆在桌面上，询问似的把头偏向朋友所在的方位。
那些学生都把校服穿得好好的不出意外还要回学校加课，连姓任的小子都规规矩矩埋着脑袋，而骆应辞仿佛事不关己气定神闲。
但难得的是骆应辞选择走出了安全屋，尝试和同学坐下来交谈。
“我不需要别人写过的东西。”
骆应辞收回视线正色道，甚至连说它们毫无价值的话都懒得浪费口舌。
“可能是……是弄错意思了，我有在上面认真订正做笔记，包括每种解题思路。”女生声音越来越小，在对方面前无疑班门弄斧。
“不如这样吧，我平时在班里负责这些，可以去找找最近的空白试卷，然后拜托任同学给你。”
女生说话的时候还试图从那边人群里找到佐证。
“我不认识你，至于你们说了什么也不用我解释。”
气氛陷入尴尬，女生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远处的少年观察着骆应辞见状正准备上前，端着餐盘的服务员却抢先一步。
乔横做贼似的把东西放下，这才注意到饮品的名字，像是摸到其中的窍门，激动又欣慰地多看了骆应辞两眼。
这个年纪少男少女懵懂又青涩，连找个地方聊天都要带着书包作业本，也难怪他没往这边想。
看到精致可爱的包装，女生找到话头看向骆应辞。
“我们本来也算是同班同学，现在就当认识了，既然是误会不能让你白来一趟，正好还没尝过这家店的招牌。”
“难听的话我不想再说。”
骆应辞语气平平，愠怒的脸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讪笑。
听得乔横倒吸一口冷气，端着奶茶的手微微发抖，浮在芋泥上面的奶盖差点冒出。
他眨着眼睛忍不住内心着急，拜托好歹不要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乔横真怕他当场泼人冷水，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随便喝点什么，我们还要早点回学校。”女生尽力平静地一笑带过。
乔横不知道两人怎么聊到这个份上，但是看到女生闪避的神色，他想自己必须先离开现场。
但骆应辞却当着服务员说出不留情面模棱两可的话，就算没发生实质性的口角，明显也伤了对面之人的心。
乔横酝酿着手上的动作，贴心地插上吸管，末了还拿起餐布擦过沾水的桌面。
利索做完这一切，他点头笑道：“原来这位小帅哥就是你们的朋友，看来我也没拉错客嘛。”
“这是店里最受欢迎的一款，原材料都是当天现煮。正好活动期间赠送给两位幸运儿隐藏甜品，享用愉快。”
“谢谢你。”
女生有些惊喜地抬头，被这份小幸运和店内贴心的服务所感染。
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乔横竖起餐盘离开时还不忘暗自观察骆应辞的反应。
“站住。”
乔横还没看清楚堵在面前的是何人，被身后那熟悉却严厉的声音定住了脚步。
任泽呈瞥了一眼店长，表情不屑道：“靠你也知道老子是来收拾你的。”
骆应辞盯着那道僵硬的背影，继续冷不丁道：“买单。”
乔横确认是在和他说话，看着嘴脸叫嚣的任泽呈头一次觉得稍微顺眼了点。
“先生，我们这里只是小店，这个女孩已经买过单了。”
骆应辞沉着脸看向桌面上的东西，“我是为无意义的此行买单。”
“……”这说的是人话吗？
乔横来了精神，皮笑肉不笑：“如果店内有哪里让你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乐意听取客人的意见。”
“至于付钱的事情，你应该询问这位同学的想法，或者下次再来光顾我们店里。”
他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大忙人，未必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上纲上线，有钱确实可以买来无数东西，但这不是任他独行甚至拿钱定义好坏的方式。
这和在乔横面前幼稚行径但无害的骆应辞还多了份可恶的面目。
乔横看向沉默的人，口罩之下很快又恢复那股子和蔼可亲的热情劲儿。
“要不你们加个好友？”
不仅坐着的两人没接话，连被撂在一边杵着的任泽呈也眼神复杂望着男人。
“欢迎下次再来，祝你有个不错的体验！”
“我们这里有监控，禁止打架斗殴，违者贴出来供人展示。”
乔横自认为处理妥当，退出来还对着撂胳膊的任泽呈笑脸盈盈。
还没走远，大脑像是感知到危险，突然挑起紧绷的神经。
［滴，目标生命值正在下降……］
那杯经典饮品倾斜滚落到地上，发出不大的声响，淡淡的紫色液体溢出封口，白色干净的桌面沾染上痕迹。
随之女生一声惊呼，引起不小的轰动。
乔横赶紧上前猛地推开挡着的任泽呈，满是警惕和急切的眼神格外可怖。
“你做了什么！”
注意到骆应辞面色凝重呼吸困难的样子，任泽呈僵住动作，懵逼结巴道：“别看我……我还没动手呢。”
*
医院里办事效率高的医护人员已经控制住了突发情况，而且在几位黑衣保镖的护送下对此缄默不言。
“这位先生你还没走？”
钱昊拿着病例单出来，上下打量这位连甜品店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男人。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我们不追究也不用赔偿。”
从暗处出来的保镖到定点医院专人救护的火速流程，乔横自然见识了骆应辞背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资本的力量。
看见对方神色依旧紧张，钱昊只是叮嘱道：“别声张出去，毕竟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必要的麻烦。”
“他现在好点了没……”
乔横着急又内疚，张望着没有回答他的钱助理走进病房。
但他只能被拒之门外，连具体原因都不得而知。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乔横在钱昊审视的目光中谨慎地被放了进来，然后他恨不得快步上前查看。
啪嗒一声，安静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骆应辞脸上已经平复下来，嘴角还有红肿的迹象，视线冷冰冰扫过陌生的面孔。
“是过敏了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乔横顾不上先前当着众人摆出抵御的姿态和声嘶力竭的表现，反思自己竟然连这点都没关注到。
“把你的手机给我。”
骆应辞因喉咙肿胀，声音透着沙哑，整个人看上去虚弱。
乔横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当即说给就给，还试图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你是在店里出的问题，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
不仅如此乔横还揪着对方的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偏离重心自以为是想要纠正他待人接物的态度。
“到底是哪种食物引起的，我要是能够早点知道就不会端上桌了，看来以后有必要在单品上标明过敏源，平时也需要多留意……”
面前的人自怨自艾埋着头，嘴上还在喋喋不休。
那副愚蠢又狡黠的模样简直和某人如出一辙，非要讲道理教训人，结果能把他气得都没注意到忌口。
“解锁。”骆应辞面无表情提醒着。
乔横抱歉地反应过来，顺手解开店长的手机，屏保是个不入流的网图。
“等等……”
还不及进行物理遮挡，乔横眼皮一跳就看见对方点开拨号，输入了熟悉的开头数字。
骆应辞拿回主动权，拇指悬停在数字上方，猛地瞳孔地震不敢相信地抬眼。
乔横看不到屏幕还沉浸在尴尬里，又害怕对方联系自己，赶紧道：“你嗓子不舒服多喝点热水吧，医生有说过什么时候恢复正常吗？”
只不过输入了几个数，完整的号码就赫然排在最上面，只要呼叫就会留下记录，显然面前的人疏忽了这点。
一个陌生人怎么知道乔横的号码？
明明对方是甜点屋的店长，万一乔横是和他联系订单或者庆祝团建之类的。
但骆应辞像是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同样抛开了理智，忽略其他所有的可能，不断坚信内心疯狂的声音。
不管是哪种，只要打过去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你到底是谁？
骆应辞不禁眯起眼，等待靠在耳边的通话，目光却像要把面前的人盯穿。
乔横见没办法阻止，接过一杯温热的水攥在手心，内心如同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落不着地。
这种时候骆应辞自己都还生着病，第一时间却是借用陌生人的手机迫切地想验证他曾经说过话。
乔横心道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不过几十秒的等待，却煎熬得如坐针毡，安静的空间仿佛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
见对方执着的样子，乔横吞咽着口水正要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
“店里还有事……”
话语未落骆应辞被他引起注意，两人不自觉对上视线。
那头嘟的一声，清明的回应像是疏通了打结的思绪。
“喂，你好。”
乔横惊得没拿稳手里的纸杯，水从两腿中间狼狈地撒了一地，拿起纸巾掩饰性蹲下收拾。
混乱之中看那架势头都快要挨到地面，骆应辞把男人应激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面无表情，开口道：“你是谁？”
“你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阿乔现在睡着了，不方便接电话。”
先前拿下的免提把那温柔似水的声音扩到整个病房，一字一句都落在两人的耳朵里。
“这不是你未经他的允许，就随意触碰底线的原因。”
骆应辞终于说了点像样的话，乔横在心里默默赞同。
那边的梁羽恒像是换了个说话的地方，周围响起嘈杂的过路声。
“你就是阿乔说过的那个学生吧，虽然得到报酬就应该付出对应的劳动，但你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晚上都很累。”
乔横支起耳朵听着，他确实忙着活动很累，但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奇怪。
骆应辞靠在病床，冷脸看向底下忙碌的男人，“你不是很忙吗？”
男人哑然讪讪站起来，拍着身上皱巴的围裙，用手指示意他的手机。
骆应辞结束打量，转而换上一贯乖巧的身份。
“哥哥在哪儿，我要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