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前面无表情的男生打起精神转动眼珠，上下打量形象，原本死气沉沉的脸容光焕发，眼睛炯炯有神。
而后满意地摸着下巴，对即将出发去往雇主家的行程充满信心。
“上哪约会去啊！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陈方洋口直心快，想到什么脸色异常，恨不得拿手捂嘴。
乔横没看见他的表现，低头不紧不慢把衣柜整理复原。
这段时间陈方洋确实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乔横，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的戏谑调侃。
要是才来那会儿，乔横可不惯着对方少不了阴阳回去，但现在心态转变懒得逞嘴上功夫。
陈方洋看他那副好脾气的样子，欲言又止道：“那个什么也不是非要说，就是劝你可别误入歧途，被人骗了。”
“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乔横人设维持不下去，一时哭笑不得。
陈方洋表情微愣，回过神来腹诽道：“其实忍你够久了，撬我墙角那事也算翻篇，我打你都算轻的。以后也别装成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就欠揍。”
“……”乔横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
原来这就是寝室之中陈方洋最先发现他有所变化的原因吗？
“知道了。”乔横收敛神色，遇事不决先低头。
谁知道原主怎么什么热闹都凑，不过乔横心眼就是偏的，毕竟他和原主同名同姓，主观臆断认为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放羊哥你这脾气也得改改，有时候一个巴掌拍不响……”
除了救骆应辞，这是已经乔横溜得最迅速的一次，等陈方洋反应过来他早就跑没影了。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乔横向来有仇当场就报了，不然多憋屈。
出门在外乔横不得不掏出手机查看地图，此前一直完好无损的屏幕突然顶部花白，定位功能失灵。
敏锐的第六感凭空冒出，乔横右眼皮直跳，等手机重新开机反应过来，一通陌生电话正好接入。
“你好，是乔横先生吗？今天是给少爷上课的日子，我现在来接你。”
是钱助理，声音听上去有些陌生，没给乔横拒绝的余地。
乔横摸了摸渗出的虚汗，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咬咬牙克服恐惧，但没想到来接他的竟然是辆敞篷跑车。
奢靡气派的车身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目光，而停在它面前等待的是一位气质内敛生人勿扰的青年学生。
“才去接了少爷，乔先生上车吧。”钱助理言简意赅。
路上乔横没有晕车反应，状态好了很多，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和专心开车的钱助理攀谈。
骆应辞不会把重心放在一个员工身上，加上两人公事公办私底下根本不熟，哪怕有反差也能圆过去。
这是乔横当时做出应对后能想到的解释，然后就寄希望于系统给他擦屁股。
“这个车开起来真拉风，你有开过其他车吗？比如摩托车或者电动车之类的……”
到了地方乔横解开安全带，只好生硬地试探。
钱昊为他打开车门引路，礼貌回应道：“我拿过很多机车比赛的奖项，只是业余爱好罢了。”
“听上去很酷。”乔横瞬间眼前一亮。
完全没看出来对方还有这样潇洒自由的一面，也难怪连证照都准备得样样齐全。
和陌生人倾诉没有心理负担，钱昊在乔横的刻意引导下谈起了那天奇怪的事情。
“有时候工作压力大确实会做出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好在少爷没有多说。”
乔横见钱助理的神色如常，彻底放下心来，“都是小事不用纠结，人生处处有惊喜。”
事实上钱昊第二天得到了修车师傅的佐证，原本接送的车留在那儿维修，自己则找他租了辆电动车上路。
事后钱昊回想才觉得有些不妥，但已经过去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做完自己分内的事情，钱助理止步于此，提醒乔横道：“你的手机可能有问题，刚才打电话的声音像进了水。”
道了谢的乔横神色认真整理起衣服，放缓呼吸后按下门铃，很快向来人露出毫无戒备的笑意。
*
虽然骆应辞说过今天的事情，但乔横并没有告诉对方那位新来的补习老师就是自己。
乔横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原本还紧张系统会发现他的小心思，其实自从骆应辞向他说起发现的异常，乔横就知道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他不可能饰演好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
那些系统选中身份的人就像钱助理并无影响，但保不齐会加深骆应辞的疑心病。
既然系统千方百计也是要他接近目标，他跳过中间商，以乔横的身份靠近骆应辞，岂不是两全其美？
上次在网吧乔横就发现了端倪，当时系统发出警告，而目标就在身边，因此想象中的身份转换并没有发生。
这样就不用适应乱七八糟的身份，不用身兼数职，不用害怕暴露，也不用成为怪物一般的存在。
“孩子，来喝点水吧。”
热情和蔼的吴妈见他还是个大学生，长得白白净净的，特意挑起话头怕人紧张。
对乔横单方面来说两人也算是熟人，聊得很投机，加上乔横人又会来事，轻轻松松就把假期吴妈儿子带她去体检的情况套了出来。
吴妈只道是儿子孝顺，既高兴又欣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人老了就那些毛病，还花些冤枉钱买一大堆保健品。”
“你说的那地方我知道，我有个亲戚老家也是那里的，你有女朋友没有？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您听过云檀县？”乔横不过随口报出了家门。
“早就不叫县了，现在是云潭市，交通方便车子上高速三四个小时就到。”
虽然和对方口中描述的地方有出入，乔横垂眸默默握着水杯，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心口有什么东西堵得难受。
吴妈看出乔横还念家，满眼都是对后生的欢喜。
“其实小少爷人很好相处，只要对得上眼就不会发难。我看你这个面相乖，等会要注意别提一些原则上的……”
乔横正准备追问，本来开着的门被来人弄出声响。
骆应辞穿着轻便运动装，胸口喘着粗气，面颊染上红晕，记录心跳的运动手表滴滴作响，像是跑步结束急着找过来。
乔横看到对方呆愣立在门前，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瞬间眉眼弯弯笑出了声。
当时毕教授找到他的时候，乔横就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而他特意没说，当然是想给对方惊喜。
连乔横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他身体放松，朝那边歪头示意，眼睛亮晶晶的，像摇着尾巴的小狗。
果不其然骆应辞有了反应径直走过来。
“看到我……”乔横话还没说完，眼前一片濡湿。
“少爷这是怎么了！”
反应迟钝的吴妈伸手僵住空中，却也无事于补。
呲着大牙傻乐的乔横硬生生接住了泼过来的水，如同始料未及的耳光，耳边嗡嗡作响，温热的水痕顺着下巴打湿胸前的衬衫。
骆应辞沉着脸一言不发，把杯子重重放下，双眼始终盯着面前的人。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乔横缓慢眨着眼睛，大脑原地宕机。
他显然没想过会是这种局面，对方就好像不认识他了，那些紧密的联系到头来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乔横想要开口缓解尴尬，喉咙艰难滚动，将嘴里兜着那点水混着唾沫咽下去，直到冷意抵达胸前仍说不出话。
吴妈找来纸巾帮忙擦拭，乔横动着手指还没反应就被骆应辞抢了过来。
“孩子没事吧。”吴妈搞不清楚状况，只好拍了拍乔横的背。
“抱歉，我先走了。”
乔横找回自己的声音。
骆应辞伸手的动作顿住，被某个字眼刺激抵住牙关，有些气急败坏。
“你不是来给我上课的吗？一声招呼都不打，又要说走就走？”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横神色难堪抹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种情况是个有脾气的人都要火冒三丈，他脑子进了水才会想着毛遂自荐来这里面试，放着开挂的系统不用非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那你到底想怎样？”
可是乔横抑制不住爆发出来，脖子到脸都泛上一层羞愤的绯红。
“水让你泼了，话也让你说了，如果不欢迎下次我不会再来，正好手机坏了我也打算换个号码……”
乔横本来打算留点余地，但嘴上就像不受控制，喉头发涩发紧，孤立无援的委屈让他感到窒息。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骆应辞语气平平眯着眼睛，手上发作将乔横拉出了书房。
吴妈赶紧追出来正准备叫人来制止，却见两人纠缠着离开的方向不是别墅大门，而是二楼少爷的房间。
乔横拗不过对方的力气半推半就，缓过上头的情绪，只好对着吴妈表示别担心。
吴妈犹犹豫豫观察起少爷的反应，虽然看不清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的郁闷，尤其是面向身旁不配合的那人。
*
昏暗的房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等乔横接过手里的卫衣和毛巾，那股好闻的味道具象化，阳光清新犹如清风徐来，和此时臭着脸面前的少年截然相反。
“用不着麻烦，很快就能干。”
乔横胡乱擦了几下胸口打湿的面料，只能说威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骆应辞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冷静下来的乔横终于想起自己对面前的人掏心掏肺，目的不就是为了完成系统给他的拯救任务。
之前他不是照样完成得很顺利，怎么眼看过半了反倒开始瞎折腾？
他完全无需多此一举，只要等着系统把那剩下的进度条拉满。
下巴被人锢住，乔横不由抬起眼皮，沾染湿气的睫毛根根分明。
见他皱着眉头生气，骆应辞表情松动，缓和道：“我没想到会是你，明明之前我们保持着联系。”
“我愿意把事情告诉你，还和你说了今天会见一个补习老师，可你明明知道却瞒着我骗我。”
对方理直气壮，乔横还是不解道：“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你要是不喜欢也不用是这种反应吧？”
“不是……”骆应辞小声道。
“你可以和我说，哪怕要把我赶出去，哪怕以后不相往来。”
乔横表情严肃拍开对方的手，越说越义愤填膺。
“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我，你又会怎么做？是比泼水还要更过分，还是不由分说就抓住别人的头往桌角砸！”
语落周围瞬间安静，站在高处的少年身形一滞，面无表情将人笼罩在阴影里。
乔横张了张嘴，话已经说出去心里再后悔也来不及，默默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正萌生退意要离开时，头顶被遮挡的房间灯光忽然打下来，乔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逼退到床边。
“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
对方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乔横开始挣扎反抗。
为了这次而特意搭配的外套已经被人褪到肩膀，那双强硬的手还在继续往下游走动作。
骆应辞专心致志，眼底闪过异样。
“把衣服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