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放学小学门口都会提前支好形形色色的小摊，但乔横很少光顾，他会攒着零花钱去桥头偶遇一口又大又黑的铁锅。
油锅里满满的红糖冒气翻滚，糍粑团子浮在上面，全部都裹上软糯香甜的糖衣。
架好的大锅往外一个个送，不用吆喝就能引得街道大大小小的人围观驻足。
乔横确实喜欢吃它，同时他有更多喜欢吃的零食，像那种辣条他们都是好几个学生勾肩搭背吮吸手指抢着吃。
但因为奶奶喜欢，他每次都会趁热买回去，跑得气喘吁吁逮到下地干活的他们。
那个时候爷爷还健在，冲着乔横就是大骂。
“臭小子，没爷的份？俺婆娘还轮到你送好处，回去就没你饭吃！”
其实就是怕他吃多了零嘴，胃里不好消化。
油烟机无声运作卷走水汽，眼前一片明朗，乔横专注着搅弄锅里熬出的糖浆。
他的厨艺肯定不是什么五星级大厨，但还是勉强能够照顾人，依葫芦画瓢捯饬着做个低配版的出来倒不是难事。
重新打理好枝叶的植物，根茎斜插在新的玻璃瓶里，细碎的光斑透过缝隙投在案前，还看不出来开花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老人模式下字体大得格外显眼。
“还算对方孝顺，带老人家去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吧。”
乔横点了点头，默默删掉消息记录。
他宁愿这次身份之后目标生命值没有增长，或者循序渐进地来，哪怕是一点一点慢慢地涨。
无非是再像这样有七十个身份，七百个身份，他一个人也可以多打几份工。
因为从车祸溺水、台阶跌落，还是成功阻止下来的交通事故来看，几乎每次跨越式突破就意味着会遇到生命危险。
连锁反应下无论是骆应辞，还是乔横依靠系统接近的其他人，他都不想面临无可挽回的死亡结果。
等乔横从沉思里反应过来，锅里的东西已经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赶在乔横关火之外，有人迅速替他盖上了锅盖，手指停在智能触屏处。
“诶？”
乔横呆愣地举着锅具，惊觉身后站着人是骆应辞。
“这个味道就差烟雾报警器没有闻到了。”
骆应辞看向锅里莫名其妙的成品，语气平平眉头紧锁。
“……”乔横赶忙端起东西，准备当场销毁。
处理食物的垃圾桶却被人故意合上，乔横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正要开口教训。
骆应辞好奇道：“这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吃的，不能吃了就扔了。”
乔横看到骆应辞气色好转，说话也就不千般万就刻意哄着。
骆应辞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在看到不远处一抹绿色，转而幽幽道：“让你去招待欧阳老师。”
“喔，好的我这就去！”
乔横巴不得早点脱身，脚迈出去才意识到不对。
等等谁来了？！
“少爷你瞧我这记性，这才吃了饭没多久，还没到上课的时候吧，欧阳老师怎么会来？”
听上去确实无懈可击，骆应辞无辜道：“我的意思是早上的事辛苦你了，吴阿姨现在应该先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好。”
“没想到少爷你不仅长大了，也更加懂事了。”
乔横闻言不禁欣慰，顿时老泪纵横。
心道这小子终于有点良心了！
但他不知道吴春晓因为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哪怕是到如今也不会留骆应辞在厨房。
骆应辞垂眸打量着奇怪的食物，看上去应该是甜口的，但是很不幸火候没把握好。
“不是专门做给我的吗？”
彻底安静下来的厨房，只留下少年面向朝阳的花束喃喃自问。
*
别墅车库区域的槐树底下，一位长相斯文的青年手上别着公文包，正和面前的中年大叔比划着什么。
大叔看上去表情为难，下意识摸着额头。
“我以为上次那样的意外已经够惊险了，万幸的是董事长人没出事，还有少爷他……”
青年打断他的后话，宽慰道：“陈叔，以后只能更加注意，上车前务必例行检查，还有车库里也会有人定期上门。”
“不用太担心，这边加派了保镖人手，你以后也还是继续负责夫人和少爷的出行。”
正是钱助理和司机大叔。
看来他们都知道车祸的发生并非偶然，尤其是钱助理，在那个梦里钱助理肇事伤人的原因尚且不明。
意识到对话关键的乔横状似不经意趴在墙边偷听。
“他们这如临大敌的架势，难道其实是我错怪了那小子？”
乔横暗自观察他曾经操控过的两个人碰面，加上现在的保姆身份，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除了吃药这一点，骆应辞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要不是乔横早上当场撞见，他根本不敢相信骆应辞需要靠药物来稳住躯体化症状。
而且他当时差点晕过去的时候，骆应辞明明还露出担忧的神色。
想必系统让他留到现在一定有它的道理。
乔横做好心理建设，准备佯装熟人上前和两人搭话，左脚踩在树荫笼罩的边缘。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引得高处树枝摇晃，穿过连廊来到窗前，无形之中挠了挠垂头的花苞。
风沙吹进了眼睛里，乔横条件反射闭上，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接踵而来。
妇人虚弱地倚靠在大树旁，很快注意到的两人赶来搀扶。
“这是怎么了，吴嫂？”
吴春晓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却又无从知晓，默默抹掉眼角的眼泪。
“我还想着让你送我出门买菜，夫人让我多备点少爷爱吃的。”
老陈没当一回事儿，“不都让人送上门来了吗，听说今天早上少爷又发作了？”
吴春晓愣了片刻才点头。
“是这样没错，少爷那副样子又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他……”
那时候的骆应辞不愿意待在医院，不愿意穿病号服，在小心翼翼喝完粥之后，若有其事拉过她的衣角。
因为上一任保姆的失误，才大病一场的他有些戒备，却告知了接触不过半日的吴春晓这个不算秘密的忌口。
骆应辞食用芋头过敏。
*
“救……救命……”
被窝里的人伸出软绵无力的手，喉咙又肿又辣像是被水泥封住。
乔横睁开疲惫的眼睛，不过是通宵熬了夜，身体就已经在向他发出警告。
家里光线昏暗，穿着睡衣的青年睡眼惺忪，翻箱倒柜找出客厅的医药箱，仰头就水吞咽下几颗感冒药。
看着手中的药片，乔横忍不住思绪又回到骆应辞身上。
“他们偷偷在食物里送药，说明对方拒不配合。但是明明他本人病急了也乱投医，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
乔横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骆应辞在思想上是有些奇怪，但行为不算太怪异，目测智力也没问题，顶多在这个年纪有些厌世厌学的倾向。
是药三分毒，尤其这类药物对人的副作用极大，对剂量的管控也更加严格，照这样下去简直是在损人不利己。
“不行，我下次应该穿到医生的身上。”
乔横对着空气许愿，突然意识到系统给他的这几次选择都是围着骆应辞转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能直接当对方的爸爸！
“好像是什么董事长是吧？”
乔横烧糊涂了脑子，开始畅想未来，倒不是真要占人便宜。
如果他可以通过亲情上的正向引导，给足对方安全感和缺失的关爱，无微不至要什么给什么，站在上位者的位置替他摆平一切危险，岂不是就顺利通关了。
显然系统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在要触及到核心对话的时候突然让他强制下线。
而现在乔横全靠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物来旁敲侧击猜来猜去。
“既然他们已经有了保护措施，也就不用担心这方面的安全，接下来需要着手的是……”
乔横思考之余转动药瓶，此时肚子不合时宜咕咕作响。
没错，要先解决他的温饱问题。
原主的妈妈给乔横留下了贴心的嘱咐，连饭菜都提前做好放在冰箱里。
“小横，我们去看弟弟了，你醒来之后要记得按时吃饭。”
“多么有爱的一家人。”
乔横揭下冰箱贴，重复念了句弟弟。
他早把这里看成平行世界，有对得上号的自己和爸爸妈妈，但还是不敢相信这里的乔横还有一个弟弟。
或许等他家什么时候也能住得上这种大房子，经济条件跟上来了，说不定也会是这幅光景。
因为生病没什么胃口，乔横随便应付了点准备倒头就睡，却不得不掏出手机思考如何回复消息。
乔横父母知道他询问医药箱后发来嘘寒问暖，字里行间却透出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乔横一个人被冷落在家。
“没事，我就是吃得有点撑，翻点消食片。你们多和弟弟聊聊天吧，他才和我说学习压力大，等下次见面我给他买些礼物。”
手指停在输入框很快就打下一连串的话，最后删删减减干脆只留下没事两个字。
他们关心的儿子并不是他。
所以乔横离开的时候，原主又去哪儿了呢？是不是和钱助理他们一样无事发生照常生活？
乔横掌握主动权摊开手心，掌纹错综复杂，眼前接连浮现那些陌生面孔。
“抱歉。”
冷清的房间里，浑身难受的人病恹恹垂头丧气，喉咙溢出干涩的声音。
手机备忘录上输入着——我好像没有把你的身体照顾好，如果看到了请给我留个信，祝好！
此时，安静了许久的手机突然传来空灵的提示音。
脑袋发晕的乔横瞬间屏住呼吸，热气拍打发烫的脸颊，他做鬼心虚般窥探屏幕的内容。
［SUM：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点开上面的头像正是两天前乔横发给弟弟的图片，连背景图都是同一张。
乔横秒同意之后，连忙翻出与乔烁的聊天，难怪对方一条动态都没有。
［乔横：小烁原来你背着我和爸妈还有别的号。］
黑色头像一动不动，反倒是另外的账号开始活跃。
［SUM：哥哥，为什么现在才通过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SUM：可以和我说说。］
周围没有别人，乔横看得鼻头一皱，来到陌生环境他终于可以卸下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