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乔横小声默念之后头疼地把手机黑屏,直觉不想面对这个称呼。
“还记得我们当时分寝室吗?我们这个系的男生本来就不多,我见到你们简直跟见了父老乡亲似的。”
陈方洋嘴边糊着红油,热度上来脸都红温了。
余子洲心无旁骛查看配料表,镜片一闪,向他们得出结论:“醉不了。”
见状,熊家逸把注意力放在了还算正常的乔横身上。
“你能吃辣吗?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接受不了。”
这三个人里乔横就指望熊二,他眼前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故作迷茫道:“有吗?什么时候的事?”
熊家逸见乔横毫无印象,手指扣在桌面蜷缩,“可能是我弄错了吧,以前我从家里带的土特产,很多人吃不惯的那股味道。”
陈方洋插嘴道:“我记得我记得!那个我喜欢吃,是乔横不识货,当场还被辣哭了。”
乔横:“……”
见站起来的人幸灾乐祸,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模样,看来原主怕辣这点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乔横抓起手边的水杯,心虚道:“可能是我第一次吃的缘故。”
“因为腿上的伤,好久都没吃过这些东西。这家店口味还不算太辣,在我的接受范围内,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吃着东西都没太当做一回事儿。
如果说一把游戏、一顿饭就能拉进与室友之间的距离,浮于表面的模仿就能够掩盖住违和之处。
从乔横第一次接触下来他就知道,原主和他们的关系不过是泛泛之交。
味蕾随着年龄是会变的,像这种口味上的小差错,乔横还可以借口是在外接受到了新鲜事物。
对于即将面对的血浓于水的父母和弟弟,乔横套用在室友身上的公式完全白练。
乔横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了半天,一会儿嘘寒问暖,一会儿插科打诨,语气时而温柔,时而欠揍。
最后只留下一句:
[明天就回来了。]
乔烁:[哥哥,对不起。我还要参加学校竞赛,最近学习很忙。]
乔横:[GIF摸摸头]
乔横看着那黑色头像松了口气,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不容易。
比起父母更难缠的还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因为乔横是独生子女,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受。
乔横发现对方的存在,还是某一天对方主动向他关心问候。
沉寂的聊天框配上灰败的头像,连一条历史记录都没有。
要不是那一句哥哥和连名带姓的备注,他都要怀疑是电信诈骗的程度。
正因如此,乔横拿不准原主私底下是如何来与其相处,毕竟连熊家逸都还喜提了一个“熊二”的昵称。
好在对方看上去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乔横:[喜欢黑色头像?]
对方这次却没有秒回。
乔横唯唯诺诺等待下文,要不说这两人是亲兄弟呢,账号都空白得跟人机一样。
直到他们将桌上的残局一扫而空,乔横才终于等到回复。
[不是。]
既然如此乔横自发给对方挑起了头像。
旁边的陈方洋捕捉到一丝猫腻,拍着桌子道:“还走不走了?有情况啊,乔横你和谁聊天呢,嘴都要翘天上去了。”
经过提醒乔横差点忘了身份,把原来看中的可爱头像换成了稳重的推荐。
一望无际的绿色的草地,绿油油散发着春意的晖光,如同猫咪爪印般的花朵遗落其中。
乔横:[绿色的更护眼。]
*
梧桐树下,阳光微倾,干净的鞋面擦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来人一身简约不容易出错的行头。
“不用来接我,我已经到了。”
乔横把手机搭在耳边,白衬衫挽到腕口,大拇指下意识摩挲着边缘。
“站着别动,你爸马上就下楼,怎么腿受伤了都不和我们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后面还是要小心些。”
“不严重。”
挂了电话乔横老实待在高档小区门口,他从学校收集的学生信息里找到了原主家庭地址,但不清楚是哪门哪户。
这个地段的房价可不低。他一个小县城里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普通学生,父母常年在外务工,祖上往上数三代都不一定留得下这笔积蓄。
“发什么呆呢?儿子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乔横手上一松,是对方拿过拐杖。
“算了等会上去再说,你妈妈担心得很,早上就准备着给你炖好了猪蹄补补。”
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儒雅随和,鼻梁架着副近视眼镜,谈吐间揽过肩膀细心搀扶着他。
乔横呆愣着看着这张相似的面孔,周身气场和打扮却有着云泥之别。
“爸,你什么时候配的眼镜?”
乔横脱口而出就意识到坏了,好在对方只是轻应一声。
“才换了副新的,工作上使用电子产品时间久了,哪怕到我这个年纪度数该涨还是要涨。”
乔正青似乎很欣慰乔横能注意到了这种细枝末节。
“所以你们年轻人更要注意科学用眼。”
“……”乔横知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之后乔横和父母二人的相处,就显得更加谨慎,餐桌上除了特意为他煲的补汤,还有押中一道偏辣菜肴。
乔横特意只筷未动,偏向妈妈为他准备的猪蹄汤喝了几大碗。
热汤下肚的饱腹感让他觉得眼前的画面无比温馨,可先前从满心关切的话语中透露得信息却如同一盆冷水当头。
乔横的爸爸可不是什么公司白领,乔横的妈妈名下更没有一家私立儿童关爱诊所。
“我来洗碗吧。”
乔横如坐针毡站起来,语气冷淡试图掩饰放大的拘束和无措。
夫妻两人无言对视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犹豫,像是琢磨不定对方的表现。
穿着居家舒适的冉惠心出声道:“小横看你脸色苍白,是不是因为腿没睡好的缘故?”
“吃好了就先去休息吧,我和你爸收拾就够了,反正在家也没事做。”
乔横目光巡过恩爱和睦的两人,最后灰头灰脑地退出餐桌,走向了其中之一的房间。
身后想要叫住他的冉惠心欲言又止。
望着房间里有关大大小小的奖状奖杯,获奖者署名乔烁,乔横才知道原来他误入了弟弟的房间。
室内阳光通透,床单被褥散发着清新气息,桌面上的玩具模型摆放有序。
乔横像个贼似的偷偷摸摸翻阅起那些奥数题集和试卷,连课本都是随着年级依次罗列。
“一年级到六年级的都在,那应该就是在读初中,加上学业繁忙的话大概率住校,要周末才能回家。”
乔横由此推断原主其实和弟弟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
期间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有用的身份信息,是一张出生证明复印件。
果不其然兄弟俩差了足足有八岁,可以聊的共同话题等于无,而且按照原主的性格也不会有过多的逾越。
“这下就好办多了。”
乔横物归原样退出了房间,还没找好开脱的解释,母亲整理好洗漱用品先他一步开了口。
“平时你回来不常回来,房间重新给你收拾好了。”
乔横顺着方向看见贴心为他打开的房门,里面很空,一眼就能注意到。
东西少之又少,确实不常住人。
*
当天晚上乔横干瞪着眼,躺在陌生的床上。
刷白的天花板如同聚光灯下的打光板,光线不由灼热,他像被反复煎烤的鱼,脸上的热度格外逼人。
他现在蜗居在别人的身份里,是名校的学长,有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坐享其成一切利好的资源。
随便走错一步目标就可能死亡,他也会死亡,那么如果成功了呢?
系统什么都没有告诉他,让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寻死路。
他第一次感觉脸上烫得甚至可以褪下一层皮,并不是此刻。
锣鼓喧天,黄纸纷飞,蓝色焰火伴着灰烬直扑泪干的面门,抬棺人亦步亦趋。
雾里形单影只的奶奶佝偻着坐在门槛从白天等到黑夜。
乔横知道他必须回去。
彼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床上的人却才进入梦乡不久,睡得格外安静。
乔家父母收拾得格外正式,一身黑西装套装,站在房门口看了眼时间。
乔正青轻叹道,“算了别让孩子跟着去了,我们走吧。”
“我以为小横已经放下了,总感觉他这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
冉惠心将从乔烁房间里拿出的衣物叠好放进包里,走之前还在冰箱上贴了字。
[滴,当前系统提示,请宿主做好准备选择对应身份。]
[倒计时3、2、1……]
空灵的声音结束,随后响起的是滴滴的警报,锅盖被沸腾的水汽顶起,里面的汤汁溢出将干净的大理石面弄脏。
发呆的人手忙脚乱熄火,差点被烫伤了手。
“烫烫烫!”
与此同时定好的闹钟终于把他的思绪拉回正轨。
“吴妈,怎么回事还好吗?”
乔横动作一僵,唯唯诺诺道:“抱歉夫人,是我不小心走了神。”
“没事就行,时间到了就把这个放粥里吧,应辞差不多该下楼了。”
“好的,夫人。”
乔横接过白色药盒,看清上面的字样,猛地抬头发现对方神色自若,对此习以为常。
他借着保姆阿姨的身份笨手笨脚盛出一碗清粥,研磨片剂的时候却有些犹豫。
这是抗精神分裂症、狂躁症的药物。
女人红唇微启,喜笑颜开道:“记得中午多备点菜,先生也要回来了。”
做饭?乔横手下一抖。
希望在那之前他达到了系统的评判标准,重返原主的身体。
但不出意外就是出了意外。
当长桌没有等到该来的人时,乔横一眼看不到未来,端着食物一步步走上二楼。
他望着陌生的构局,差点分不清左右,如果在之前的家里乔横还会感到捉襟见肘,那么在这里截然相反。
“到底有多少个房间?麻烦吩咐的时候能不能讲清楚,人生多得是谢谢惠顾,还有下次再来。”
谁又知道下次他还能不能来了?
乔横默默观察,恨不得拿放大镜扣门缝上,“在哪里在哪里……”
噼啪!
安静的长廊传来一阵清脆的异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向地面碎得四分五裂。
乔横福至心灵。
恭喜幸运儿中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