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工作人员的话让季时泽醒神，她指了指面前的机器示意：“扫这里。”

季时泽敛下神情，眼神终于从屏保中方以则那坚定的眼神移开。

赵宇看着季时泽进门一副沉思的样子，琢磨出点儿不对的味道：“怎么，是办理出问题了吗？”

“没有。”季时泽拿着方以则手机没放，突然道：“当年老fcg的那些东西现在还在基地仓库？”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赵宇疑惑，半晌答道：“奖杯那些应该都是在的，其它的东西不太清楚。你离开那年，fcg破产重组，整个基地都在清仓大甩卖。我记得除了之前fcg拿过的奖杯不能贩卖以外，队内还剩下的其余周边、队服之类的东西应该都以绝版的名头高价卖给了粉丝，以便实现资金回流。我记得当年你那件队服的拍卖还上过热搜，是所有东西里卖出的最高价。”

“我想起来了！”赵宇越回忆越清晰，继续道：“当年是一个ID叫贝刀的账号出的50万。”赵宇感慨，眼里满是艳羡：“一件旧衣愿意花50万，少爷小姐们是真有钱。”

“嗯，有钱。”

季时泽眼里闪过一丝赵宇读不懂的情绪，有一瞬间，赵宇感觉季时泽说出这句话时好像闪过了一丝心疼。

但是按理来说又不对，身价上亿的大神真的会心疼这几十万的小钱？

赵宇疑惑看向季时泽，顺着季时泽的目光转头看过去，眼里倒映出了方以则的身影。

“今晚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基地去吧。”季时泽开口。

“行。”赵宇也没客气，“那你今晚稍微辛苦点儿，我回基地解决这段时间堆积的工作。”

赵宇开口：“明天一早我来替你，你也正好可以去做最后一次理疗。”

“嗯。”季时泽回。

*

赵宇走后，季时泽坐在陪床椅上再次看了一遍方以则手机屏保里的那张图，随后打开了自己手机，点进了小组内唯一设置了特别关注的账号。

或许是想着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小号，方以则没开隐藏。

发帖记录、评论记录、点赞记录、浏览记录，从上往下依着时间顺序，一一展现在季时泽眼前。

时隔最近的是那天凌辰溪转发进群里的帖子，方以则在那条童养媳帖子下被逗得浑身炸毛。

再往前，季时泽翻到了方以则那晚从火锅店回来后发的帖子，点进去看完后，在那个建议方以则玩“下衣失踪”的网友回复下点了个赞。

再往前，是方以则的一些碎碎念，持续到现在时间大概有几个月。季时泽估摸了下，是从他带方以则回他们婚房开始，方以则的碎碎念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并且每条评论后面都带上了一个粉红的爱心符号。

【贝刀：虽然还没确定关系，但是他带我回家了！爱心.jpg】

【贝刀：同居第一晚就一起睡，感觉真好！爱心.jpg】

评论下面有网友回复。

【匿名：楼主是未成年吗？是的话我要报警了。还没确定关系就把恋人往床上拐的，十个男的，九个渣。色字头上都还一把刀呢，楼主可千万别被你男友的花言巧语蛊惑了。】

【贝刀：谢谢提醒，我成年了。他很好，事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爱心.jpg】

瞬间，下面出现了一长串省略号，来自各省各地各种不同的人。

方以则似乎发现了评论区的奇怪，紧接着便把评论区设置成了仅楼主可回复。

于是，这篇碎碎念帖子收获了许多恨铁不铁钢的、真心实意的踩。

季时泽失笑。

这样的方以则，真的很像一个顶级恋爱脑。

季时泽动了动手指，把方以则每一条碎碎恋评论挨个赞了一遍，给他撑腰。

退出碎碎恋的帖子，再往前翻，帖子的标题开始孤零单薄起来。

这些单薄的帖子里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只开帖子，没有内容，似乎帖子的标题便是方以则想表达的所有东西。

季时泽看完，这些帖子只在说着同一件事。

方以则在不断提醒他自己，要坚持下去。

持续时间是自他离开fcg后的整整三年。

在经历了战队重组、新人队伍、队友背叛、退役后，方以则还是在提醒他自己要坚持下去。

人都是想尽可能避免悲伤的时刻，只记住让他开心的东西，忘记不好的。但季时泽从这些帖子开始便翻得慢了下来。

哪怕这些帖子只有标题，内部根本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季时泽还是多此一举点进了帖子，如同自虐般，一遍一遍看着空白的内容栏，就像隔空与那三年四周都空茫的方以则相望。

这是季时泽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把方以则一个人留在国内，虽然不得已，但依旧跨不过这个事实。

他把方以则扔下了，留他在国内，孤立无援。

三年前便事先准备好的各项预案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在方以则选择拒绝nbg的邀请留在重组的fcg后，计划里平稳行驶的列车脱轨了，驶向了他触不到的远方。

为什么当年没有去nbg？这是季时泽比顾停还想询问方以则的问题。

不过，似乎在今天，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在近一小时后，季时泽终于如愿以偿翻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一篇很早期的帖子，标题名称为：

【交易|fcg.free绝版队服限时竞拍】

置顶回复：

【fcg店小二：竞拍“free在国内最后一个赛季的绝版队服”,有意者请在下方留言出价，起拍价2万，一小时后截止，价高者得。】

季时泽往下翻评论，没多久便翻到了头。

少得可怜的评论似乎与该帖子至今突破记录的高赞分了手。十万赞，评论却只有了了几十条。

最后一个留言者是方以则。

【贝刀：50万。】

一句话，超过之前所有人出价的总和。方以则用数十倍的涨幅和远超旧衣本身的竞价，直接断了接下来其它竞拍者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的队服，最后毫无疑问地，到了方以则手中。

竞拍成功后，方以则当晚发了一条帖子。

季时泽点进去看，帖子里面只有两张图。

一张是fcg基地的队标。

一张是fcg.free的队服。

帖子的标题也很简短，三个字：

【守住了】

季时泽突然有些拿不稳手机，或许是下午全程抱着方以则从场馆到医院，还没完成所有治疗疗程的手腕过于用力，此刻双手止不住地有些抖。

季时泽关了手机，从办理入院手续看到方以则手机屏保里背身图开始就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残忍的证实。

为什么没去各方配置都顶级的nbg，却留在了一穷二白的fcg？

现在，问题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因为方以则从知晓他要去国外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做了决定，要替他守着这个打了近7年的队伍和江山。

要问职业选手突然离开打了7年的队伍，会觉得可惜吗？

大部分人是会的，饶是干脆如凌辰溪，在春季赛第一次以fcg队员的身份遇见他待了5年的lion时，也失了眠，但唯有季时泽不会。

他知道他的离开会换给方以则更好的未来。

突然改变自己近7年形成的生活方式，不习惯肯定是必然，但是可以忍受；去了MAX后空无一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过是从头再来。

早在三年前，季时泽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机场孑然一身拎着一个简简单单的行李箱时，相比于亲手抛掉自己半生打来的队伍荣誉所升起的微弱遗憾，更多的还是一种庆幸。

冠军可以再争，但方以则只有一个，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守住的。

所以他选择了换合同离开，同时联系了圈内与他交好的队长顾停，甚至做好了方以则去nbg后各方面的计划和铺垫，但自以为的算无遗策，最后却是独独漏了一环——

这一环来源于方以则本身的心意。

他想的是方以则。

而方以则想的却是他和它们。

季时泽沉默坐了良久，随后起身叫来护士帮方以则换吊瓶。

“床上这小伙子我看着熟悉，前不久也来住过院？”护士问。

“嗯。”季时泽道。

护士蹙眉：“当医院的常客可不好。”

“您说的是。”季时泽眼神晦暗，真心实意开口：“下次会注意的。”

护士走后，方以则渐渐转醒。

睁眼的一瞬，便对上了季时泽近在咫尺的双眼。

“干嘛这样看我，怪肉麻的。”方以则脸上温度急剧上升，别扭转过身避开视线。

“好看就看了。”季时泽淡然开口。

方以则拿过一旁的手机遮住脸。

他还是没能对季时泽这隔三差五就示爱的行为脱敏。

“我们今天是赢了吧？”方以则捂着手机开口。

可能是因为发烧，在最后一局还未结束的时候，方以则便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听不太清场上的对话。

现在在医院转醒后，也只模糊记得，他似乎是在最后一局站到了最后。

“嗯，赢了。”

季时泽顿道：“fcg也进季后赛了。”

闻言，方以则松了一口大气。

见状，季时泽又一阵心疼：“有什么想要的？作为进季后赛的礼物。”

“？”方以则疑惑，随即拒绝;“还是不要了。要是现在起了这个头，那岂不是今后但凡fcg进季后赛、进决赛、夺冠什么的都要花钱买礼物了？”

方以则斩钉截铁：“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花。”

“不给其他人买，只给你买。”季时泽笑着解释。

这下方以则更拒绝了，担忧道：“这样感觉会对其它队员不太好。我觉得还是都不买，既省钱又一视同...”

“小则，这份礼物不是队长给队员的成绩激励。”

方以则疑惑，下一秒季时泽声音就到了他耳边：

“这是你男朋友单独想给你的奖励，所以不用替我省钱。”

啪嗒一声，

手机掉在了方以则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