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惜移开眼，像是很随意地问：“如果我现在就接受你的表白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吗？”

沈谕瑾沉默了几秒：“等你毕业吧，或是成年后？”

夏知惜对这回答意想不到，她愣了下：“因为你总说的未成年？”

沈谕瑾失笑：“不是，那规定是对我的。”

夏知惜：“？”

夏知惜又想到KTV那个男生的一串话，她看着少年半瞌着的眼，有些郁闷。

沈谕瑾完全没有那个人说的害怕，甚至对于和她在一起这件事都毫无紧迫，他真的是喜欢她吗？

夏知惜抿着唇,憋了一会，没忍住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沈谕瑾微瞌的眼瞬间睁开，他看了夏知惜一会，失笑般说：“我上回说我很着急，可没有骗你。”

夏知惜顿了下，看过去。

少年的眼脸低垂，在昏暗的灯光下侧脸渡着很浅的阴影，他看着夏知惜的眼神却是亮的：“我很着急，但是你要考虑的稍微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说着顿了顿，又转了下话语：“也不可以太久，因为我真的很心急。”

说完这话，他定定看着夏知惜：“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决定选我，”

“你要保证，永不退货，行吗？”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语速轻而缓，像是说着誓言，但他只是祈求着保证。

夏知惜看着少年眼底沉浮明灭，犹如暗河的眼睛。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脉搏跃动着，重而飞速地击打着胸腔，那怦然的声音在她自己的耳边炸响。

这一刻。

夏知惜发现自己想错了，与其说沈谕瑾不喜欢她，不如说他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喜欢她。

她张张嘴，面色烫红，又意识到这话里透露出的另一个意思：“那我不同意呢？”

沈谕瑾话接得很快，像是思考过许多回：“那我就问问你，不喜欢我哪儿，我改了，再向你表白一次。”

夏知惜没忍住被这小孩气一样的话逗到，她微微趴在床边，仰着脸笑着看他说：“那还是不用了，我喜欢一个人，只会因为他这个人而喜欢。”

少女这句话的含义很多，像是她不会不同意，又像在说她不同意那就结束了。

沈谕瑾垂眼打量她良久，目光定定看着那双弯成秋日月牙湾的杏眼，他犹豫几秒，还是轻声问：“那，我被你喜欢的概率大吗？”

他很轻地，带着点叹息说：“我真的，很想被你喜欢。”

少年的话太直白，含着股浓烈的欲念，明明是略俯视的姿势，姿态又如他才是仰望者。

他仰望着，一颗南十字星，渴望着她选择降落他身旁。

夏知惜的心跳还没平息，又在少年这番言论下飞速跃动起来。

她张张嘴，面色烫红，有些说不出话，她很轻地说出一句话。

而后，她丢下句‘我去喝点水’，就离开了卧室。

她的背影慌慌张张的，甚至不小心拌了下床头柜，好在没摔倒。

沈谕瑾看着少女的背影，垂着眼没忍住勾了下唇。

因为，夏知惜刚刚嘟囔般说：“我觉得概率很大。”

等夏知惜喝完水回来，醉酒又折腾了这般久的沈谕瑾，总算闭着眼睛沉在枕头里睡着了。

夏知惜看着少年闭眼后在眼睑上，打出轻微阴影的长睫，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这人喝酒后，黏人就算了，说话也太直白了，她真的差点受不了。

夏知惜默默挪回床边，趴在床边瞅着床上那人。

沈谕瑾的发色乌黑，柔软的额发搭在眉眼处，明显的眉骨与高挺的鼻梁，让五官显得立体英气，唇线明显艳红的唇，配着闭眼后还带着淡粉的眼尾，柔和了几分少年面容的攻击性。

他双眼紧闭，面色安然，呼吸声很轻，像一副暖色调的相片。

夏知惜轻轻伸手，忍不住碰了碰他鼻梁左侧那颗小痣，可能有点痒，沈谕瑾英气的长眉，颇为孩子气地皱了皱。

夏知惜收回手，勾着嘴角，说：“晚安，坏狐狸。”

夏知惜起身，正准备回客卧睡觉去，结果发现自己趴着的这侧，左侧这边的床头柜抽屉开了半指长的缝隙。

夏知惜眨眨眼，心想，这该不会是，她刚刚撞到，不小心给撞开的吧？

她有些心虚，正要伸手把抽屉给关了，却在就这暖灯瞥到抽屉里的东西时顿住。

她小心地瞥了眼沈谕瑾，见他呼吸浅浅，这才小心地轻轻拉开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不算多，但里面的东西，夏知惜都有印象。

不小的空间里，整齐摆着一颗金色的星星毛绒挂件，一只用旧的银色打火机，绑着丝带的绿心向日葵永生花，以及一个单调的黑色丝绒盒。

夏知惜的目光落在向日葵上，从略显干巴，可怜巴巴地缺了几瓣花的姿态里看出，这朵花好像是她之前送沈谕瑾的那朵。

因为向日葵鲜花，哪怕换水规律，也注定会枯萎，她在有天来沈谕瑾家里时，没能看见那株向日葵，自我合理化地觉得应该是枯萎给扔了。

没想到居然被这人做成永生花了。

星星挂坠是运动会，沈谕瑾蹭的她参与奖的那一个，后面都没见他用过，居然一直存床头柜里啊。

还有这个眼熟的打火机…

夏知惜探头瞅了眼，这位光荣退休，歇息在床头柜里的打火机，没怎么多想，正要关上抽屉，又在瞥到打火机上边那模糊的图案时穿透记忆。

这个…像是个方块组成的棱形花？

像是宿水生画给她认的那个。

怪不得宿水生会问她认不认识，但是为什么偏偏问她？

还在她说不清楚后，露出很明显的失望神色。

是觉得这个图案和她有关？

夏知惜在今天之前，肯定还会觉得这个联想很好笑，但是她在看见这一柜子和她有关的东西后，有些不确定了。

她目光很慢地落上角落的那个黑色长盒子上。

心想，这玩意难道也和她有干系？

夏知惜目光很轻地瞥了眼熟睡中的少年，最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伸手握上黑色长盒。

上下开合的盒子很轻易地被打开，沉在黑绒布上的物品，让夏知惜下意识一怔。

成人手掌长的圆筒，筒身是童趣的鹅黄色花朵绿叶，圆筒的两端，包括芯盒衔接处的铝合金上刻着一颗颗方块般的南十字星。

夏知惜看着万花筒可转动的芯盒里头，泡在矿物油里的蓝色、绿色等天然石，又碰了碰衔接处的南十字星，意料之外又不惊讶地摸到芯盒下端衔接处铝盒金上很小的xcx字母。

她有些愣神，这个万花筒，好像是三岁时纪暄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因为是纪暄研亲手做的，所以她一直很珍惜。

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想起它，直到五年级要从独栋别墅里搬走时，她才记起这个东西，但她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她虽然很伤心，但只能怪自己没有保管好。

现在她在几年后的夜晚，这才知道，这个被她珍惜的宝物，并没有被她粗心地丢掉，而是送给了别人。

而接受这个礼物的人，也一直好好地保存着它，甚至带着和她同样多的珍惜。

夏知惜咽咽喉咙，有些说不出话，她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把那对幼童来说刚好，对十七岁的她来说有些小的万花筒拿起。

她把万花筒的筒孔对准右眼，对着室内的灯光，很缓慢地转动末端的芯盒

——一朵蓝色的棱形花，在隧道末端，悄然地绽放。

绚烂多彩，无比美丽，和记忆中的无比相似。

夏知惜眨下眼，睫毛很轻地刷过万花筒的筒身。

她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好像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一直一直，被一个人念想着。

夏知惜把东西放回去，犹如游魂般回到客卧。

她呆呆坐在床上，嗅到很淡的书本墨味。

良久，她捂住自己烫红的脸，受不了心脏跃动得要发痛的感觉，很慢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看着满墙的书本，很轻地囔囔。

真是受不了了。

-

六月的日子有些缓慢而平淡地过着，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高考查分后，学校迫不及待地，连夜赶工将高三学生的高考分数红榜，贴在校门外的宣传栏里头。

校门口还挂起了横幅。

夏知惜看到红色横幅里其中一张

——恭喜我校高三A班学生沈谕瑾在高考中获得722分佳绩！荣获宴海市理科状元！

她差点憋不住笑，实在没想到宴海一中连分数也会拉幅，她以为要等录取学校查到了才会拉呢。

毕业学长们的成绩，就像一剂兴奋剂，让路过的学生，从本来无精打采的状态满血复活。

她前头几步，就有个男同学忍不住大喊：“我靠，沈学长牛啊，这次理科高考听说挺难的。他发挥居然还能这么稳定？”

他同伴没搭理他快步走着。

那男同学嚷嚷：“你理理我噻？”

他同伴继续加快速度，边走边说：“来不及了，我现在要去教室再刷几张卷子，来年我的分数也要飘在校门口，想想就爽！！！”

那男同学一个激灵：“有道理啊！等等我！”

这次宴海的理科状元在宴一，文科状元在附中，宴一拉的横幅倒也不少，足足有十条。

夏知惜悄默默拍了张照片发给沈谕瑾。

对面的人大概晨跑回来了。

一只坏狐狸：【？笑话我，还是再次恭喜我？】

夏知惜没忍住笑了一下。

夏知惜：【再次恭喜你呀。】

一只坏狐狸：【小狐狸转圈圈.JPG】

一只坏狐狸：【接受了。】

夏知惜想起什么，发给对方。

夏知惜：【我妈妈说要给你庆祝一下，给我发了几家餐厅，是我转给你自己选，还是傍晚放学我去你家，我们一起挑？】

对面回得很快。

一只坏狐狸：【一起挑，辛苦大摄影师了。】

一只坏狐狸：【小狐狸拜托拜托.jpg】

夏知惜快要给这人乐死了，回了他一句好的，放下手机往教学楼走。

现在的夏知惜无比开心，但是要是让她知道傍晚林怀思，因为她爸的缘故憋屈无比地上了沈谕瑾家门，她绝对不会同意去沈谕瑾家一起挑餐厅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