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仙族不同。
准确来说,仙族是由无数个修仙门派组成,并无实质性的统治者。若非要推选出一个的话,那清微天圣可勉担此任。
如果问为何不是木叶?自辛夷接手濯缨宗后,木叶便淡出了仙族。更何况木叶原身属神族,入世是为了天下苍生,其身份早已凌驾于三族之上,魔尊即位还无法请得他出面。
若是真想请他出世,怕是只有在两军交战时了。
再说魔族。
百年前,魔族贪心,想将神族取而代之,神族陨后,天道降下惩罚,剥夺魔族白昼以示惩戒。
然而在魔族的认知中,魔尊即位必须大办,以此才能彰显我族之气概!然而又不可黑灯瞎火的办,不然太伤我魔族颜面!
于是魔族为解决这个困扰,聪明的大臣们给魔尊献上一计:魔族以西与人族接壤,那就直接从西边强行圈过一片白天,修建一座属于魔族的宫殿,专门用来宴请宾客。
……
这日之后,魔族开始了紧锣密鼓地筹备宴会,而远在仙族的容予却度日如年。
师命难违,在木叶的明确要求下,容予只能歇了想逃的心思。
但他还完全没准备好啊!
且不说自己对这个刚从禺谷爬出来的徒弟是有些害怕的,若是他在宴会上直接发难,自己到底是从还是不从?若从了,那损伤的便是宗门的颜面,若是不从,那以后又故意送上门去岂不是显得太刻意了吗?搞不好他还会恼羞成怒,将自己整得比书中还惨。
此时的容予正焉头耷脑地坐在院中。
【系统,我师尊说的是必须去,但又没说必须以什么身份去,是吧?】
【是的】
容予原本被自己手动冰封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即刻起身,一边暗暗筹谋着一边朝梵华殿走去。
一跨入镜阁,容予就迅速锁定辛夷的位置,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师兄……”容予面露纠结,师兄二字被他叫得吞吞吐吐。
辛夷从书堆中抬头看了他一眼。
“何事?”
“师尊让我与你同去那个魔族宴会,我想扮作随从前往。”
辛夷啧了一声,坐了一天正巧乏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折子,好整以暇地看向他:“那劳你说说,这次的决定又是从哪儿弄来的灵感呢?”
容予踌躇一阵,道:“我自小以神君的身份长大,常年站在高处看物,不曾从别人的视角去接触过他人,自己的目光也早已被身份限制。”
“因而我就想啊,若我是个普通人,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着世间,会不会有不同的境遇?”
容予用余光瞟了一眼辛夷,继续道:“而此次宴会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它能让我毫不费力地见到三族形形色色的人,或许我还能从其中悟出些什么来。”
辛夷认真思考了一番,到还真是从他的话语中咂摸出了几分道理,“你这鬼点子实怪。”
“但听着也还行。”
容予期待的看向他:“师兄答应了?”
“准了。”
容予握了握拳头,无声为自己喝彩,嘴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住。
“师兄万岁!”
辛夷一脸老学究不知新事物的模样,“这新词儿……又是跟弟子学的?”
“是啊。这可是人族常用祝寿语,师兄难道没听过‘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吗?”
……
半月后,魔尊即位,万族同贺。
飞舟上,容予服下了易容丹,扮成随从的模样跟在辛夷身后。
“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白。”容予凑近辛夷低语,“你说魔族害了神与卜瑞,那他们为何还能这么……活跃?难道无人记恨吗?”
辛夷闻言是一脸的复杂,无奈摇头道:“你今日所看到的局面,就已经是限制后的样子了。”
容予:“嗯?”
辛夷:“还记得多年前,我外出历练时恰好碰到了人族出使魔族。当时啊我年轻,好奇的不得了,于是偷偷混进了出使的队伍去。本来谈得好好的,我觉着无聊,就偷溜出去透了口气,结果回来时双方竟在大殿上打了起来。”
“细节什么的大致都忘了,不过魔族大臣有句话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辛夷清了清嗓子,嗓音变得粗犷,“ ‘我们是犯错了,咋了?没受到惩罚吗?谁规定的犯了错之后,这辈子就只能当个缩头乌龟躲起来?我们又不是对不起你人族!你凭什么来骂我?他娘的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啊?!我呸!瞧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这样。”
容予听得瞠目结舌。
“还还……他们这样不会教坏后生吗?”
辛夷耸耸肩:“他们的思想本就奇怪,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此事还有后话。”辛夷继续道,“我记得师尊的手札里还记过:就说,自那以后,人族就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儿骂了,而是写话本子骂。话本子里面的恶人十之八九都是魔族,长的五大三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但魔族崇尚力量啊,等话本子传遍三族后还把他们看高兴了,到头来也只将人族那群研究话本子的老学究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儿。”
容予的眼睛瞪成了杏眼,原以为三族的交流都应该是郑重严肃秘不外宣的,不曾想竟也跟普通人一般搞背后蛐蛐人这一套。
“行了。”辛夷站起身来,“前面就是他们抢来的地儿了,准备准备下去吧。”
“好。”容予连忙退至他身后,低眉顺眼的样子到真像个熟练的随从。
二人从飞舟下来。
魔族行宫同濯缨宗的精致繁复不同,它是铺天盖地的壮观。坐落于正中央的主殿更是分外巍峨,只一眼便让人想到了阿房宫三百里,隔离天日之势。
容予亦步亦趋地跟随辛夷进了大殿。殿中早已来了不少人,众人见辛夷进来时,连忙起身问候。
待辛夷笑着同众人寒暄一番再坐定后,已然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魔尊到——”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容予往辛夷身后缩了缩,勉强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挡住。虽说一路都相安无事,但在真正见到殷箫时还是会有些心虚的。
想当年……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绝望。
“恭喜魔尊,千秋万载!”今日是殷箫的主场,众人自是要低他一头的。
殷箫走至最高处,一甩衣袖坐了下来。
他压了压手:“诸位不必多礼,请坐。”
待众人都坐下后,坐在辛夷对面的阴笑年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契书。
“今日魔尊即位,我一记商行自是要送礼的。此乃灵契,我阴家誓死追随魔尊!”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记一上来就玩儿这么大,众人简直不敢想。
殿内只听取哗然一片。
辛夷还没从魔尊是殷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到一记商主这般豪横的发言,骤然袭来的眩晕感让他下意识扶了扶额头。
等缓过来后,又重重朝后瞥了容予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容予朝他讨好的笑了笑,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怎么都要找我算账,我是金算盘啊这么抢手?
辛夷恍神的时间很短,在瞬间就抓住了重点:“阴家主这决定,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哦?”殷箫陡然插话,随即面露疑惑的看向辛夷,“那还请宗主说说,如何才不算草率?”
“是继续跟着人族,还是投靠仙族?”
辛夷皱了皱眉,眼前的殷箫给他的感觉很是陌生,他这几年莫不是出去修得阴阳术?这么能膈应人。
阴笑年捋了捋胡须,笑着打圆场:“辛宗主多虑了,我阴家本就是魔尊母族一脉,自然是一体的。”
整座大殿再次沸腾。
“魔尊的母亲竟是阴家人?!”
“不得了啊,不得了,这次魔族可是赚大发了!”
“她是谁啊?” “从未听说过,瞒的太紧了。”
辛夷接二连三地被重磅消息轰炸:一记、殷箫、殷白茶、魔族……此时的他纵使有两个脑子也捋不清这其中关系。
殷箫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议论纷纷的人们,侧耳听了听:嗯,都是些本尊不感兴趣的东西。
他转而看向辛夷,“从前承蒙宗主照顾,本尊甚是感激。方才言语稍显唐突,还望辛宗主恕罪,愿我魔族与濯缨结百年之好。”
随后殷箫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场众人窃窃私语:“他是殷箫?锻境的那位桂主??” “你忘了?神君的徒弟啊!”
“是啊,方才他刚进来时我还没敢认!”
“同师门的亲师侄竟疏远至此,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箫听到了最后一句,微微勾起唇角。确实出事儿了,但不是与宗门。不知为何,在见到濯缨宗的人时,他总想要爱屋及乌一下罢了。
辛夷皮笑肉不笑道:“魔尊客气。不知魔尊是如何获得神族传承的?”
“说到这个,那我们尊上可就厉害了!”减棠显然是喝高兴了,巴不得将他们尊上的底裤都扒了亮给众人看看,“他虽然长相欠佳,但他可是单枪匹马勇闯……”
柳画丝滑转身,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殷箫精准的将一颗葡萄弹进他嘴中,二人联手,成功让减棠闭了嘴。
柳画勉强朝众人笑了笑:“竖子无礼,冲撞了尊上,还望尊上恕罪。”
殷箫抬手制止了准备将他带下去的魔卫:“无妨。他是功臣,今日这宴会自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殷箫再次看向辛夷,嘴角的笑容依旧没落下去,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辛宗主方才问的这话不该是对我,而是你的好师弟。”
“哦,不对。”
“他近日应该正忙着带人出去历练吧?”
辛夷闻言,眉头皱得死紧,却也不好说什么。他这句话太过模棱两可,在座的人一时间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
只见殷箫端起一盏酒,朝他举了举杯,示意敬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