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羽一声不吭地滑完了相册里的照片,摇了摇头。
见她这般动作,罗颂心里一紧正想问话,就看到秦珍羽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激动。
“你这……你这……你这也太会挑太敢挑了吧!”秦珍羽揶揄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如果她对另一半的颜值是以自己为标准的话,那你没戏了。在她面前,大多数人顶多只能算得上是长相周正。”
没等罗颂说话,秦珍羽就丝毫不给面子地下结论:“硬件拼不上了,你得靠性格取胜。”
罗颂伸手往秦珍羽头上一拍,“有你这样讲话的吗。”
“实话实说,你别不爱听。”秦珍羽眼睛滴溜溜一转,“我这还有一个颇为靠谱的猜测,你要不要听。”
罗颂嗯哼一声,“洗耳恭听。”
秦珍羽一字一顿道:“我觉得……你俩有戏。”
此话一出,罗颂的脸即刻就漫上了嘚瑟的笑意,虚心地开口:“秦老师,这怎么说。”
只见秦珍羽颇为卖弄玄虚地朝她摆了摆手,沉吟片刻后,吐出俩字:“直觉。”
这回答跟作业背后参考答案上的“略”字没有区别。
眼瞧着罗颂的“啧”就要冒出来了,秦珍羽立马补充道:“我感觉很准的!我看那么多小说呢!”
“她看向镜头的眼神真的很放松、很温柔。”她尝试着分析,“这些照片里都有种我说不出的氛围在。”
“讲真的,我都有点嗑你俩了。”秦珍羽撑着脸。
其实听到秦珍羽的话,罗颂到底还是高兴的,就像去寺庙求得上上签那样,哪怕不过一纸签文,也能给人无限勇气。
罗颂也躺倒在床上,将傻乐的脸埋在被中。
“哦对了,你那小姐姐叫什么名字来着?”秦珍羽在脑海中搜刮着,“杨……杨什么?”
“杨梦一。”罗颂探出头来,“做梦的梦,一二三的一。”
“杨……梦……一。”秦珍羽嘴里来回念着这三个字。
倒真不怪她记不得小姐姐的名字,别说她们只有暑假那会的一面之缘,平时罗颂也一直将人藏着掖着,就连照片也是现在才给看。
“扬州一梦……什么来着?”秦珍羽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好像一句诗啊,但是我记不太清了。”
这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又怎么想都只得个模模糊糊的影的感觉真叫人抓心脑肺,至少秦珍羽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她拿起手机,在浏览器上搜了一通,片刻后喊道:“就是这个!”
秦珍羽将手机怼到罗颂跟前,屏幕上赫然是杜牧的一句诗。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罗颂嘴里喃喃念着,滑到下边的注释看得仔细,片刻后,按灭了屏幕,将手机递回给秦珍羽。
这句诗,到底不算什么好话,也让她再次想起了李玲娇说的话。
秦珍羽没注意到罗颂的异常,她正打算再接再厉,趁着今晚夜聊氛围好,多套点小姐姐的信息出来。
“小姐姐年纪多大了?”秦珍羽趴在床上,晃着脚,慢悠悠地问。
“什么?”罗颂一时走神,没听清。
“我说她今年多少岁了?”秦珍羽重复道。
“应该已经二十五了。”
闻言,秦珍羽猛地抬头,“多少?”
“二十五啊。”罗颂被她的一惊一乍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今年不是大四吗?”秦珍羽心里计算着,“咱们十八岁读大一,那大四的时候应该是二十二岁左右吧。”
“哦这个啊,她说她上学比同龄人晚了一点。”
“你们这年龄差,传言姬圈人均恋姐果然是真的。”秦珍羽“啧”了一声,“你简直算是年下小奶狗了吧……哦不,是个高一米八的大狼狗。”
罗颂无话可说,不过她其实还从未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原来已经跨进性少数群体的圈子里了。
于她而言,这一切只是恰恰与那句最俗的话一模一样: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个女生。
秦珍羽继续问道:“她是哪里人啊?”
“外省的,不过具体是哪的我不清楚。”
“她是你学姐,你有在学校打听过她吗?”秦珍羽交叉着小腿,悠哉问道。
“……没有刻意打听过。”
秦珍羽对她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咬牙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
罗颂默然不语,到底还是没把那些风言风语说出口。
“算了,你还知道些什么?”秦珍羽问。
“除了她的喜好以外,其它的具体信息,其实我也知道得不太多。”罗颂诚实道,“而且怎么被你说得像是相亲似的,一来就要查人户口本。”
秦珍羽:……你赢了。
罗颂的确没有主动问过这些问题,杨梦一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不喜,但每每提及原生家庭与过往之事,她总是含糊其辞、避而不谈。
罗颂对此表示尊重,也并没有非要刨根问底。
俩人又絮絮叨叨地聊了大半夜,在两点多的时候才终于没了声,进入梦乡了。
虽然住在宿舍不用钱,但陆宁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再加上要过年了,两人便订了三号的高铁票回家。
她们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三号那天,罗颂背着来时的大双肩包,秦珍羽推着行李箱,就往车站去了。
一个小时不到,两人就回到了祁平,正跟着人群往网约车上车点走,但她俩等的是罗颂的爸爸。
在得知她们订好了回程票后,罗志远就给孩子打了电话,说等她们回来,他跟宋文丽一起去接人。
罗颂百般推辞,表示坐地铁回去也很方便,不用特地借舅舅的车来接她们。
但架不住爹妈坚持,她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此时此刻,她和秦珍羽正在网约车站台上吹着冷风,一开始还有黑车司机上前搭话,待罗颂被问烦了后板着一张脸沉默不语时,他们倒是默契地绕过了她俩。
“汤啊,叔叔啥时候来啊?”秦珍羽往手心里呵气,侧头问道。
罗颂在名为“萝卜坑”的家庭群里拍了拍爸爸,正欲打字问他们到哪了,就有一辆灰色的轿车停在路旁对着俩人按喇叭。
被这忽如其来的噪声吓了一跳,罗颂都想爆粗了,一抬头,就看到摇下的车窗里,是自己爸妈笑得像花一样的脸。
罗志远打开后备箱,下了车,将秦珍羽的大箱子抬上去后,喜气洋洋地招呼一头雾水的两个孩子上车。
罗颂和秦珍羽对视一眼后,麻溜地打开后座车门,系紧安全带,排排坐好。
车里的暖气烘得两人神经末梢都放松了下来。
秦珍羽是当之无愧的捧场王,车刚开起来,她就拽长了安全带,凑到前排中间那笑着挑起话题:“远叔丽姨,你们买车啦!”
罗志远认真开着车,只嘿嘿笑着没说话,宋文丽接过话头,高兴道:“这不是想着有车能方便点吗,平时还能接送罗颂去学校。”
“新年新车,今年真是欢喜年了。”秦珍羽嘴甜道。
这话听得夫妇二人喜上眉梢,宋文丽更是直接对罗颂说:“学学珍羽,说话多讨喜。”
罗颂咋舌:你们倒是给我插话的机会啊喂!
望着罗颂吃瘪的脸,秦珍羽得意地朝她wink一下,等对方咬牙切齿装作要举拳时,她又立马认怂。
怎么说,就像人类世界里的Sid,没错,就是冰河世纪里的那只树懒。
总之,车子欢快地驶向龙西,待停在秦珍羽家门外时,罗颂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奇,从前都是自己蹭秦珍羽家的车,今日倒转过来,竟让她有些不习惯。
罗颂跟着下车,到后备箱搬下大行李,推给秦珍羽时,扬了扬眉,轻声道:“有事给我发消息。”
秦珍羽秒懂,但只摆摆手,说了声“OK”。
小车沿着不算宽的道路进了村,开到自己门口时,罗颂着实又惊讶了一把。
只见小院外门那面墙,整一个翻新了,从前一半是镂空铁门,一半是水泥砖墙,现在则是两扇对半开的成片的大铁门,上的是朱红色金属漆。
门大开时,车堪堪能停得进去,将不算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这就很考验司机的技术了,新车到手没多久,本就是最心疼肉紧的时候,罗志远每每进出这门,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待车停稳当了,罗志远才长吁一口气,下车时,又换上一副骄傲的样子,看得罗颂忍俊不禁。
三人一边进家门,一边聊着天。
“改院子工程量大不?”罗颂坐玄关处的小椅子上,解着鞋带问。
宋文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闻言笑道:“这是你爸爸老本行啊,一天就搞完了。”
这祁平速度让罗颂瞪大了双眼,继而发出灵魂质问:“真就是为了接送我才买的这车啊?”
宋文丽哂笑,“问你爹吧。”
“最主要是为了接送你,”罗志远搓搓手,“但是平时出门也方便多了嘛,咱们今年可以一起去花市搬年桔了。”
罗颂眯着眼,啧啧两声,毫不留情地戳破爸爸的说辞:“怕是有人盼买车很久了,拿我当借口吧。”
罗志远也只是嘿嘿笑,无言地承认了女儿的话。
这车不算贵,落地八万,不过对于一向节俭的罗氏夫妇来说,却是笔巨大的开销。
车大概是男人至死不渝的爱好,自上回听大舅子说起买车的事后,罗志远心底的馋虫就彻底被勾了起来。
但他腆着脸向妻子提起买车的事时,还是用女儿做的借口。
其实宋文丽哪能不知道丈夫心里的小九九,但他的借口在理,也难得看他如此高兴,便也默许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