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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父命定姻缘,含泪登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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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丰二年,五月十五

宜 出嫁 打扫搬家签订合同交易搬新房开业栽种

忌买房安床

油灯被吹灭,四周变得漆黑安静。

胡松萝于屏风后散下青丝,解落衣衫,露出窈窕有致的身躯。

她的目光缓缓转移到旁边托盘中叠放整齐的红色嫁衣。

嫁衣被展开,金丝笼袖,凤尾于飞,如此华美的嫁衣终为他人着。

换上鲜红的嫁衣,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篦子,对着铜镜麻木地梳着头发,篦子刮过头皮,划过头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她红唇轻启,对镜吟唱。

“我道身不由己,实乃父命难违,纵千般无奈,更与谁人说?

黄花谢了,风卷残红,渡江远去,又是一年。

舟郎啊——

你且道,蔚蔚青松,枝蔓藤萝,怎绕这奈何?”

——————————

“老胡,家里的事忙完了?”

胡屠夫提着一把砍骨刀,剁着骨头:“屋里的事儿找人张罗了,我一个大老爷们什么也不懂。”

清早,天还茫茫亮,只一抹晨曦与东边山下缓缓升起,熙攘的集市上胡屠夫的摊子旁围了不少人,“这块里脊,哎,就这块,多喽!”

胡屠夫手起刀落:“多的算我送你。”

“姑娘,要点啥?”胡屠夫问道。

“二斤排骨。”

司遥提着排骨,随意挑了个早点摊子要了一碗热热的豆腐脑,若干薄饼,边吃边见晨曦笼罩,此时旁桌来了两人,书生打扮。

“江兄,可是昨夜没睡好?”蓝袍书生替对方斟了一杯茶水,“瞧你神色恹恹。”

江长安摇摇头:“今早西巷倒热闹,鸡还没叫,人先闹了。”

蓝袍书生笑了笑:“今日胡屠夫要嫁女,自然热闹些。”

“这鲤州城榜有四美:灼灼芳菲宋清瑶;雨落青莲胡松萝;杏雨梨云顾汀汀;月桂花折叶见心。 ”

“虽说这叶见心未见其貌便魂消香断,可见其母之容便可窥其貌!想来与首榜宋清瑶也是不遑多让!”

豆腐脑上来了,江长安将碗退到蓝袍书生跟前:“先用早点吧。”

叶见心?便是张均平口中那起武林双侠案?

司遥结了账,这才优哉游哉地荡回东巷。

刚转角进入巷子,迎头便撞上一个人,她抬头一看,这不是一连消失好几日,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山尘剑客么?

司遥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

山尘跟了上来,与她并排:“怎么不说话?”

“眼睛疼。”司遥揉揉眼睛,“奇怪,方才还好好的。”

山尘轻笑,将司遥手中提着的油纸包接了过来:“买了什么?”

“排骨。”

进入院子,顾汀汀就花着脸从厨房冲了出来,手中还提着烧火棍子。

她身后的厨房烟雾缭绕,恍若仙境,司遥冷静了片刻,提起桶冲进了厨房。

片刻后,她抓着水瓢走了出来,将水瓢丢在地上,轻喘着瞧着顾汀汀。

顾汀汀蹲在地上,快要将脸埋进膝盖,只露出一双水灵灵无辜的眼睛。

“委屈什么?”

顾汀汀的脸埋得更紧了,眼珠子转了转:“阿遥,我带你去吃席。”

“胡屠夫家的?”

顾汀汀点头:“正是,我与蔚蔚略有些交情。”

司遥看了看山尘手中的排骨,顾汀汀道:“给云娘的小元宝补补身体罢,也不算浪费。”

司遥看向山尘:“你呢?”

“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巷子里红绸遍挂,大红色的喜贴满墙壁,胡屠夫家陈旧的大门上贴了两副滚金边的对联。

街坊邻居来来回回,热心地将自家的东西搬进了胡屠夫家,妇人们挽起袖子,蹲坐在一处洗碗摘菜,聊着长短。

男人们将一头脖子上围着红绸布的猪从围栏里面赶了出来,不多时,凄厉的惨叫便于院子上方传遍整条巷子。

见顾汀汀来了,胡屠夫受宠若惊,忙朝着里屋喊道:“蔚蔚!”

顾汀汀连连摆摆手:“伯父,您忙您的。”

胡屠夫话音刚落,屋内出来位女子,亭亭而立,如夏日雨后青荷,蕊中带露,清丽十分。

她冷着脸,妆容还未画完,容色并无成婚喜气洋洋之气,她的目光扫向顾汀汀,蓦地亮了:“汀汀?”

她提起裙摆,步入院中,将顾汀汀与司遥引进内房。

“嫁的是金氏的公子?”顾汀汀坐在一旁,边吃着糕点边问道。

蔚蔚坐在梳妆台前,将脸上还未画完的妆容一点点填补,她并未回头,只稍稍点头。

“金府位于肃城伏龙镇,与鲤州春山镇也不算太远,日后想家了,回来也方便。”

"你与那金家公子是如何相识的?"

蔚蔚凄然笑道:“父母命难违抗罢了。”

司遥瞧出蔚蔚目光中的绝望,转而看向顾汀汀:“那金家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顾汀汀摇头。

两个时辰后,蔚蔚将嫁衣换好,顾汀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蔚蔚貌美,那金辰瞧见定然会欢喜的。”

蔚蔚勉强笑了笑,红婆替她盖上盖头。红绸落下的刹那,她的额眼圈蓦然发红。

一切过往,皆忘却罢。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司遥与顾汀汀一人一侧将蔚蔚从房中扶出,只见停在巷中停放一顶大红花轿,抬轿的轿夫总计八人,后方两个樟木箱,妆匣,拔步床,子孙宝桶等,竟也占据了一条巷子。

花轿通体大红绸缎织就,上面绣满精致的花纹,轿帘则是一排红艳艳的玛瑙珠子,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魅人的光。

“都道这胡屠夫是个混不吝,我看对女儿倒上心不少。”

“这胡松萝虽出身不济,可其品貌鲤州谁人不知?如此人物,有了这些嫁妆,日后到了金家不会太受委屈 。”

西巷里挤满了人,人人交头接耳。

蔚蔚弯下腰,正要踏入轿中,忽而顿住脚步,隔着盖头看向不知名处,良久,媒婆催了催她,她才进了轿子。

“吉时到,起轿!”

司遥斜靠大门看着花轿渐渐远去。

巷子空旷了许多,胡屠夫热情地招呼顾汀汀上主桌吃饭,顾汀汀笑着婉拒,拉着司遥挤去了小孩那一桌。

吃过午饭,顾汀汀就回去了,司遥回到东巷,山尘正坐在石桌旁,低头看书,头顶上的树在夏风中摇曳,斑点似得的光透过绿油油的树叶洒落在他的白衣上。

似感觉到有人,他微微抬起眼:“回来了?”

“看什么呢?”司遥凑了上去。

山尘便将书合上:“一些山野杂记,未经证实,做不得真。”

司遥嗤笑:“这么记仇?”

话音落下,树叶忽的哗哗作响,司遥抬眼看去,天空乌云密布,太阳已被隐入其中。

“要下雨了?”

天色暗沉下来,黑乎乎的,一阵狂风席来,将大门吹得哐当。

山尘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回了房间,直到门关上,司遥低头看了看石桌上弯弯曲曲的石缝,拍了拍铃铛:“下次叫你娘赔我。”

雨滴还是砸落下来了,司遥被浇了个劈头盖脸,她急忙回屋,可身上已然湿透。

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裳,坐在床边看大雨砸落,她摸着玉佩,上次顾汀汀说这玉佩乃是前朝贵妃之物。

清崇年间,只有一位文贵妃,只不过那文贵妃在一场宫变中早已薨逝,文氏一族也犹如日落西山,其族人不知分散于江南何处。

这雨来快,去的也快,不大一会儿,雨过天晴,天边竟出现了道彩虹。

司遥收好玉佩正准备小睡片刻,大门被拍的框框作响。

“司遥姐,快开门!出事儿了。”

是细猴?莫不是又出什么案子了?

她将门打开,细猴浑身湿漉漉的,正喘着粗气。

“喝口茶再说?”

细猴连连摆手,扯着司遥就往外走:“大事,大事,胡松萝不见了。”

司遥一时没反应过来。

细猴急道:“胡屠夫家的女儿,不见了。”

蔚蔚?

“怎么回事?边走边说。”两人急急忙忙朝着城外走去。

“今日胡屠夫嫁女,那金家是在隔壁肃城伏龙镇,送亲队伍走到钟林道时忽而刮起了大风,天色阴沉,大雾弥漫,又植林中,什么也瞧不见,大伙一合计,寻思着停下来等大雾散去再行。”

一炷香后。

风停了,雨住了,太阳出来了,大雾亦散了,抬起轿,吹起锣,送新娘出嫁喽!

伏龙金家真高兴,立于门前喜迎客,人人皆道新婚乐,娶了个鲤州名美人,待得良缘两相成,大胖小子怀中抱,只叹你金家有福禄。

金家公子意风发,三踢轿门后拉帘,伸头一瞧了不得,轿内空空又如也。

“新娘子呢?新娘子怎么不见了?”人群囫囵乱了一锅粥。

媒婆红脸瞬煞白,新娘怎的不见了?

瞧瞧瞧,只道人善被人骑,我金家不嫌你杀猪出生低,你拿个空轿子忽悠我,可恨可恨!

胡屠夫大喊冤,街坊邻居皆作证,小女确已上花轿,今儿去你金家空余轿,莫不是藏人后与我哇哇叫?

好一出亲家变仇家的通天大戏!

县太爷头疼欲裂,用力拍了惊堂木,命张均平速查此案,务必寻到胡松萝踪迹。

司遥被细猴带到了钟林道,张均平正探查四周地形,以及地上的印记,见司遥来了,便站起身来。

“如何?”司遥问道。

张均平摇头:“据送亲人的口供,途中仅于此处停过,我料想问题只怕就出在此钟林道。”

张均平说着四处张望,只见这钟林山,长满参天大树,密不透光,地面湿润泥泞,一脚踩下去湿湿软软的,鼻尖满是树叶与泥土参杂的气息。

“一场大雨,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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