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回头看去，见原来是李翠红此时也站在围观人群后头。
李翠红很后悔，本来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要去河边洗衣服，但看到有警察来了村里，还去了柳虞家中，她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子幸灾乐祸。
定是这小畜生在镇上做了什么非法的勾当，才被警察找上门了。
她心中如此想着，便跟着大部队一块过去想凑个热闹，最好是看到对方当场被抓走，那才痛快!
结果可想而知，她的想法落空了，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非但如此，她的宝贝儿子还被人当众咬上一口。
她对她家柳贵再了解不过，平日里虽然调皮了一点，但对钱根本没什么概念，最多也就是嘴馋了偷点吃的。
对!她儿子绝对不会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她此时额头已生出些许冷汗，却又要岿然不动假装镇静。
“反正我们家柳贵从来不和不三不四的人一块玩!”她牵强附会道，“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要听小孩子瞎说胡话，他们说话不能信的!”
柳文生从小就被教育不能说谎话，所以他即使说真话要挨打也不会去说谎。今日竟然被人质疑自己胡言乱语，直接生气了!
他立即反驳道:“我才没说谎!柳贵平时在学校和他们玩的可好了!我们学校学生都能作证。顺子？”
一旁的顺子也见不得好兄弟被人质疑，跟着附和道:“对!我们学校都能作证!”
“小小年纪不去上学，在这凑什么热闹，耽误警官办案!”李翠红几近崩溃道:“警察同志，你可不要听他们一面之词啊！”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笃定自家儿子不会参与到这桩偷窃案的李翠红，在此刻反而又不确定起来。
见她一直在一旁胡搅蛮缠，警察好声劝说道:“同志你放心我们办案只讲证据，但还请你不要阻碍我们收集证据。”
收到警告，李翠红不再出声。
她在这也待不下去了，只想赶紧回去瞧瞧家中有没有些蛛丝马迹，好赶在警察过来前将其掩盖。
警察在众人积极带领下去了孙家庄，最终却什么也没搜索到，只是通过村里人再次验证了柳贵和四个嫌疑人关系很好。
无法，只能去学校找到本人。
“警察同志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啥好害怕的。”接到通知的校长规劝道。
但最后人也挨个问了，连书包桌子也挨个搜了，什么也没有。到最后，甚至有一个孩子害怕的直接嚎啕大哭。
毕竟只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孩子，又没有直接证据，不好直接带进局里拷问。
一行人只能再次回到柳家村。
案情停滞不前，但警察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再次去了柳贵家中。
如今正是大白天，各家各户只要家里有人都会把门敞开，柳家此时却大门紧闭，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咚咚咚!
里面没有声音，几名警察彼此对视一眼，招手示意村长上前喊人。
“叔!婶!”村长拍打着木门道:“你们在家吗？有点事来找你们。”
半晌，木门缓缓移开一条缝，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从门后探出头来，是柳贵祖母。
见后面还跟着穿着制服的警察，立马慌不择路又想把门关上。
一名警察眼疾手快将门卡住道:“老人家，我们是警察不是坏人，就是例行过来查点案子，不要害怕。”
朱凤莲十分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笑道:“进来吧。”
她怎么能不害怕？她大半辈子都没和警察打过交道，今天居然听到别人说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被扯上了偷窃案。
也不知道贵儿他妈有没有在家找到什么出来……
正巧，李翠红这时从后屋出来，神情放松暗暗冲她摇头。
朱凤莲高高悬起的心脏这才重新落进肚子里。
她朝柳虞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在控诉他为什么好端端要把脏水泼到她小孙子身上。
面对上警察，又摆出那副谄媚的笑容，脸上的皱纹缩成一小团。
“警察同志，你们随便搜，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房门挨个被打开，等开到老二一家的屋子时，里面出来了个小女孩。正是柳利民和柳梅的亲妹妹柳菊。
小女孩和柳文生一般大，却没被送去学校念过书。
平时她哥哥姐姐出去干活了，她就只能在家待着帮忙做些家务活，没活的时候就躲进屋子里，免得碍她爷奶的眼。
见女孩偷偷看着自己，目光中透露着胆怯，柳虞对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小女孩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她背过家里人的视线，缓缓向柳虞身边移动。
柳虞不明所以，但也很是配合地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动了几步。
良久，柳虞的袖口被轻轻扯了下，他顺势看过去，没等他询问，就见小女孩用手偷偷指着茅屋的位置。
柳虞秒懂，但却又一脸难以置信。
这柳贵把零食藏茅房了？柳贵居然把赃物藏茅房了!他真是不嫌磕碜。
他面露感激朝小女孩点点头，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小女孩又缓缓地移回原地。
他径直走进屋内，朝警察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李翠红在门沿旁扒着，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柳虞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她的想法落空了，声音太小，就是故意防着她的，根本听不见一个字儿。
“屋里什么也没有，打扰你们了。”一位警察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们出去吧！”朱凤莲积极配合道。
她可不敢说什么客气话，生怕这几人听了她的话又留下来。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看到警察了，简直太吓人了。
一群人即将走到门口。
“慢着，我能借您家厕所方便一下么？”刚刚和柳虞说悄悄话的警察突然捂着肚子问道。
朱凤莲能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警察还没从茅房出来，李翠红有些疑惑，但又不敢贸然去催促对方。
又过去了几分钟，厕所里的人终于走出来了，手里却提着一大包东西。
李翠红二人的心率还没来得及平复，又紧接着疯狂往上飙升。
“这这这，警察同志，这是什么东西？你在哪找出来的？”李翠红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
那警察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她，而是向另外一名警察嘱咐了句话，那警察一时间便自行跑了出去。
警察面无表情说道:“行了，既然你们不知情，这事还是等你儿子回来再说吧！”
随后提着东西走向柳虞，三人蹲在地上对物品进行核对。
柳虞沉声道:“没错，警察叔叔，这些都是我的。除了数量少了些外，现在就剩现金没找到了。”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柳贵确确实实参与了盗窃案。
另外四个人根本抓不出猫腻来，想要找回这笔钱，就只能从柳贵身上下手了。
“怎么会呢！我们家贵儿平时可乖了，不可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朱凤莲用力将嘴捂住，俨然是一副快要吓哭的样子。
柳虞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柳贵那德行，到底是有多大的滤镜，才会觉得他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别的不说，光因为偷东西，欺负小孩，村里就找上门好几波人了。
田埂上，隔壁家的婶子急匆匆喊道:“老柳，快回去吧！你家出事儿了，来了好几位警察同志呢！”
柳卫保顿时大惊失色，也来不及细问，招呼着两个儿子和孙子就往家里赶。
路上刚好碰上了在警察车座子后嚎啕大哭的柳贵。
柳卫保两眼一抹黑，什么事能跟一个几岁的小孩扯上关系，警察别不是弄错了!
柳卫保跟在车后头追着询问道:“警察同志，我是他亲爷爷，你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那警察微微偏过头回答道:“回去就知道了。”
一行人魂不守舍地回了家，还没进家门口，里面就传出各种嘈杂的声音，有朱凤莲的哭喊声，柳贵撒泼打滚耍无赖，李翠红尖锐的叫骂声，院子里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站在门口的每一刻，都在挑动着柳卫保的神经。
他闷声停驻片刻，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进了家门。
正在掩面哭泣的朱凤莲闻声抬起头来，见是自家丈夫回来了，仿佛一时间找到了主心骨。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说句话啊！他们非说咱们家贵儿偷了柳河清的东西，要把贵儿带走严刑拷打。”
正试图审问的警察当即一噎，解释道:“请你不要乱说，我们从未说过要对嫌疑人采取严刑拷打的方式。”
“啊啊啊啊啊!你们敢带我儿子走我就跟你们这些人拼了!”
李翠红失去理智，此刻红着眼就要上去挠警察的胳膊。
即使现在农村普遍民风彪悍，这些警察也很少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人，根本没法子沟通。
那警察无奈，只得将扑过来的李翠红用力推开，厉声喝道:“再不配合警方调查，你们今天有一个是一个，都得被关进局子里!”
他们算是明白了，对待这一家子人，讲道理根本没用，只能威震恐吓。
这一番话确实有用，成功震慑住了在场几人，场面总算安静下来。
连躺在地上双脚乱踢的柳贵见状也停止了反抗。
柳虞早就趁着场面一度混乱之际，拉着柳菊跑进屋子里远离了是非之地。
他探头看到李翠红伸出那双利爪妄图袭警，差点喊出声来，还好警察有所觉察。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也在场，李翠红会连带着他一起挠。连警察都敢收拾，就凭他这副小身板，被收拾那就是顺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