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公寓。
窗外是大片的黑,房间里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谢雨欣蜷缩在沙发上,她手指不停点击手机屏幕,屏幕的蓝光折射在脸上,显得她面色更加苍白,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紫,浑身上下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整个人就像在苏打水里泡了一遍,骨头酸软,心跳也乱了节拍。
手机上登录的是一个微信小号,胖子的文字消息传了过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
“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什么时候给我钱?”
那边很快发来一个5000元的转账,谢雨欣迅速点了接收。
“你之前说的可不止这些。”
“你别着急呀,不过你跟你姐姐一样贪心。”
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谢雨欣眸色越发深沉。
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群人,明明自己可以使用自己学到的能力获取成功和金钱,但就是喜欢投机倒把,就算面前是康庄大道,也想走捷径。
很明显,谢雨桐谢雨欣姐妹俩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胖子想得很简单,你说这个人是完全的坏人,也不完全对,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坏人,但实际上还是很愚蠢。
他就是想给徐玲悦一个教训,他觉得三年前那场火灾事件,严重地践踏了他属于男人的自尊新。
于是胖子想当然的认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中,去报复一个看不见的人非常简单。
谢雨桐对于自己被辞退的事情也耿耿于怀,于是胖子和谢雨桐一拍即合。
但是,瞎子的听力一向都很好。
其实这是个误区。
因为视觉完全缺失的人,必须要通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感知周围的环境,而并不是等于,看不见的人,听力就完全超过了视力健全的人。
谢雨桐觉得徐玲悦和自己之前在同一家公司共事,肯定对自己的声音很熟悉,即使过去了三年。
所以就把自己这好吃懒做的妹妹给推了出去,当作一杆枪。
谢雨欣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沙发有些破旧,角落里还发了霉,暗色的霉块在昏黄的灯光底下显得更加恶心。
她受够了狭小的出租房,受够了潮湿的环境,受够了充满着奇怪味道的空间……
但是,她就是不想努力,就是想不劳而获。
所以,她愿意做姐姐的一杆枪,因为这样能获得胖子许诺给她的金钱。
上个星期谢雨桐摔碎的化妆镜还散落在地板缝隙里,锋利的碎片像极了姐妹俩破碎的人生。
那时谢雨桐又被面试的公司婉拒,她攥着徐玲悦的照片砸向镜子:“都是因为这个瞎子!要不是她,我的人生也不会变成这样。”
谢雨欣捡起玻璃片把玩,突然听见姐姐压低声音说:
“有人想收拾她,事成给报酬。”
霉斑在墙纸上蔓延成扭曲的色块,谢雨欣起身时踢翻了墙角的泡面桶。
污水混着面饼流淌,倒映出她扭曲的笑容 —— 她不知道,这场交易将撕开命运更深的裂缝,而自己不过是姐姐棋盘上随时可弃的卒子。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无非是两朵带着毒液的双生花彼此吸取对方身上的养料赖以生存。
未来,呵,她早就没有未来了。
那天胖子发来了徐玲悦的行程表,精确到了每分钟。
她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那个瞎子引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把她推进天井。
谢雨欣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是当她看着徐玲悦慢慢靠近这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过那么几秒钟的动容。
其实原因很简单。
徐玲悦看上去太美好了,美好的不像话。
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披在肩头,姣好的身材被得体的衣服包裹。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浑身上下的闪光点完全可以把这个微不足道的缺点所掩盖。
这么好的人,就是用来摧毁的!
……
谢雨欣第一次干这种事情,难免心慌。
所以出门前,她忍不住摸出衣兜里那个泛着金属冷光的小药瓶。
药片裹着层透明糖衣,咬开后涌出诡异的薄荷甜香,像是某种致命的诱惑。她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双脚仿佛踩在融化的果冻上,绵软无力,摇摇欲坠。
看着目标靠近,于是她开始表演。
那一刻她心里翻涌的病态快感几乎要冲破胸腔,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自己推进黑洞洞的天井,而这个人是那么的愚蠢,甚至相信她的呼救。
徐玲悦冷白的皮肤和散开的黑色长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刺眼,她迅速坠落,谢雨欣赶紧盖上井盖。
药效和恐惧同时袭来,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双腿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绵软。
最后在处理天井盖子时,冷汗浸透上衣贴在皮肤上,湿答答的,很恶心,她感觉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耗尽。
休息了一会儿,她继续处理井盖。
……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香水味,而是某种禁忌的、令人上瘾的气息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一切做完,她迅速离开。
病房里。
徐玲悦躺在病床上,消毒水的气味萦绕鼻尖,她的腿上打了石膏,肩膀和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疼痛如潮水般一阵阵地袭来,但有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这几天她一直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很少。
床边,陈飞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警方告知他们案件有了新进展,监控录像显示,在徐玲悦失踪的时间段内,有个身形瘦弱的女性曾鬼鬼祟祟的走过星巴克门口,看样子是想避开监控,但还是没有完全避开。
而看完警方提供的监控视频,陈飞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可以说很熟悉,也并没有那么熟悉,但陈飞肯定认识这张脸,这张脸跟谢雨桐极为相似,但看上去年纪比对方小一些,面颊也更加削瘦。
“难道是?”
三年前,陈飞抱过警,谢雨桐在当地警方系统中肯定留下了档案,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那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但很显然,这两个人虽然长得很像,但是外表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两个人有血缘关系。
或许,是姐妹俩。
陈飞把三年前的事情跟警察简单说了一下,警察也很快在档案库里找到了三年前的资料。
警察找到谢雨桐的时候,她正在酒吧里跟一群男男女女跳舞。
“谢雨桐,我们怀疑你跟一起恶性伤人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
女人喝了酒,身体软绵绵,想从她口中套出什么内容,根本不需要下功夫。
很快,警察就从对方手机里看到了她和胖子的计划,以及让自己妹妹去行凶的具体策划。
而警方强行打开出租屋的房门时,谢雨欣正躺在沙发上,用胖子刚给的5000块钱买了更多的药片,她面色潮红,身体颤抖,看样子吃了不少。
审讯室里,谢雨桐早已没了酒吧里的张狂,酒气褪去后的她面色惨白如纸。
当警察将谢雨欣手机里的交易记录甩在桌上,她盯着那些夹杂着暗语的聊天记录,突然崩溃尖叫:
“我不知道那是犯罪!她只说能让人快活,况且,我没吃这些东西,是我妹妹,是谢雨欣,我只是答应了胖子要去收拾收拾徐玲悦 …… ”
拔出萝卜带出坑,通过谢雨桐和谢雨欣抓到了主谋胖子,也把一个小型地下fandu集团给带了出来。
顺着转账记录与暗语线索,警方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城市暗处的贩du网络。
这个组织以废弃工厂为据点,表面上经营着看似合法的化工原料生意,实则利用化学设备制造新型dupin。他们将dupin伪装成糖果、药片,通过快递、外卖骑手等渠道分销,甚至还发展出线上暗网交易。
姐妹俩数罪并罚,喜提五年牢饭。
胖子当然也没能逃过。
当然,这一切徐玲悦都还不知道。
……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徐玲悦呼吸很浅,白色被单底下几乎看不到起伏。
周谨言用棉签占了一些清水涂抹在她苍白的双唇上,看着对方几乎和白色枕头融为一体的面色,他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的揪痛。
徐玲悦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再加上身体过度虚弱,这几天几乎都是半昏迷状态。
偶尔清醒几分钟,但很快又睡了过去,根本无法交流。
周谨言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思绪飘回三年前。
原来,他们真的有过那样一段过往。
可是为什么,命运总是弄人?
每次以为快要抓到美好的时候,总是会要用另外一个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他看到大片大片的红色鲜血,从徐玲悦身上流淌出来,这种视觉冲击让他想起了姐姐倒下时的场景,以及、自己刚刚失明时候的场景。
PTSD激发身体的多种感官,唤醒了他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可是,现在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他帮对方拽了拽被子,又轻轻的说:
“如果,连你都失去的话,那……”
“那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