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苏冽自信，有钱，神采奕奕；28岁的苏冽穷困潦倒，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命还没了。

那天是个大晴天，空气中弥漫着黏腻感，窗外蝉鸣大作，窸窸窣窣地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苏冽有些受不了这个季节的炎热，翻了翻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坏掉的空调还在嘎吱作响，为这个季节更添上几分心烦意乱。

苏冽看了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放弃了点外卖的打算，满打满算，这些钱还够她撑一段时间。

但她仍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快找到新的兼职工作。

——否则她连下月的房租都付不起。

苏冽捧着她唯一的生产工具叹气。

笔记本电脑底部不知道是因为连日的辛苦劳作而发烫，还是因为炎炎夏日的气温显得更烫手，这样的温度总让苏冽担心它随时会罢工坏掉，但她还有一份文字宣传稿明天得交，纵使电脑很辛苦，苏冽也必须让它继续运转下去。

换上轻薄的衣服，苏冽准备前往老地方。

老地方是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苏冽第一次去的时候在里面蹲了整整一个下午。

奶茶店面不大，没有让顾客坐着的地方，但夏凉冬暖，苏冽自从找到这个地方后就一直腆着脸去蹭网。

一开始店员还会投来异样的眼光，等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店员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会被苏冽撞见大家在谈论她。

比起大家对她的议论，苏冽更在意的是稿子能不能完成，这关系到她的生存。

苏冽抱着电脑走路，阳光刺眼，她不得不眯着眼前行，热浪将空气切开，视野也变得一块一块的，像是破碎的拼图。

苏冽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秋天，不喜欢冬天。

如果记忆是碎纸机，那么她碎掉了夏天的游乐场，秋天的落叶和冬季的皑皑白雪。

绿灯亮了，苏冽抬脚随着人流往前走，她的手机忽然发出“叮”地一声，是编辑在催促她交稿。

苏冽低头用单手缓慢地回信息，她没注意前方的路，过斑马线的人很多，不看路也没关系。

当尖锐的车鸣声混着人群的尖叫声传入苏冽耳朵时，苏冽后知后觉地抬头，正看到一辆飞速行驶的车直直地冲向她。

像电影放慢了镜头，苏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撞飞了，落地时还发出一声闷响，所有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唯独她一个人在表演。

苏冽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她呆呆地睁大双眼望向天空，完了，下月的房租交不起了。

……

再次有意识，苏冽还以为自己在走奈何桥，大脑仿佛走马观花似的不断展现人生的片段。

她的眼皮沉重，有一种熬夜过后不愿起床的疲惫。

苏冽努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恢复正常。

是白色天花板。

不是蓝色的天空。

苏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窗外的雨声滴答响起，她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在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玻璃窗户上拉长的水迹，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的弹珠被砸碎后顺着通道流下。这座城市有着漫长的雨季和漫长的炽热，中间没有任何衔接。

空气中传来的低温使得苏冽往被窝更贴近了些，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子，打量起这个十分熟悉的环境。

这时，苏冽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恭喜宿主，重新回到20X2年。”

苏冽捏着被窝角没有说话。

“宇宙系统监测到宿主的死亡不合理，于是由时光监控组的人决定重溯你的人生，现将宿主规划至死亡时的六年前，请宿主把握时间，珍惜人生。”

“由于回溯不仅会影响到宿主的人生，也会影响周围人乃至宇宙变动，现本系统会对宿主行为进行合理必要的约束及指导。”

信息很有分量，冲击着刚刚醒来的苏冽。

苏冽怀疑自己的大脑被重启过，这短短几十个字她消化不了。

难道是被撞后产生了后遗症。

苏冽的思绪飘得很远。

“宿主，听到请扣1。”

苏冽：“……”

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苏冽心一横，干脆把头也蒙进被窝里。

没想到说话的声音有增不减，像是凑着她的耳朵在质问：“你在干嘛？”

苏冽也很想问对方这个问题。

ta是谁，ta想干嘛。

“我是系统。”声音徐徐回答了她。

“……”苏冽闷在被窝里抿了抿嘴，试探性问，“系统是什么。”

"因为你重生了，所以我被派来监督你的所作所为，这就是系统。"

听到这话，苏冽有些恍惚，“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死了？”

系统回答得很严谨：“不是死了，是死过。”

这个过字让苏冽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喃喃自语，“我死了她们怎么办。”

系统不知道她们是谁，但系统很有耐心。

“你回到了六年前，你不开心吗。”

苏冽憋得呼吸有些难受，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大口吸新鲜空气。

她没有质疑系统的话，死后重生什么的，要不是她刚刚看到屋内的陈旧摆设和她生前居住的环境一模一样，她也不会这么快接受。

大脑在经过了一阵休整期终于和苏冽匹配上了，她思考着，六年前，一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苏冽想泄气，如果重生能够选择时间节点就好了，这个时间，她不能做任何事。

但苏冽还是很好奇一个问题，“是只有我重生了吗？”那么大条马路，行人那么多，车辆偏偏选择在那个时候撞人，看上去受害人不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机密，我不能回答。”

苏冽点头，她能够理解。

“不过”，系统话锋一转，“据我所知，那场事故只有你没活下来。”

苏冽：“……”

她该说什么，因祸得福还是祸不单行。

系统：“想开点，接下来我要说正事了。”

苏冽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将肩膀的缝隙给填满了，她做好准备听“正事“了。这个屋冬冷夏热，她只能这样取暖。

“实际上，我是一款恋爱攻略系统。”系统掷地有声地说。

听完这话苏冽心中浮上一丝不妙的预感，在个预感在系统将说话声音转换成自己的声音时达到了顶峰。

“我需要你去攻略一个人。”

苏冽沉默片刻后说：“我不想攻略谁，我只想好好活着。我不在意你监视我的人生，但你不能干涉我，如果这样的话，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系统能够听出苏冽语气里的排斥和抵抗，但它是机器，“通常来说，像你这样重生的人是不会被我这种系统绑定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接到了这个任务，我已经上报总部了，不过监管部门还需要时间才能给反馈，这期间，请你务必配合我。”

苏冽反问，“我如果不配合呢？”

“你会立刻被绞杀。”

这种不尊重人的系统，苏冽面无表情地想，既然自己死过一次，倒是可以再死一次。

系统又补充了一句，“为了体现我的诚意，我从后台为宿主升级了一样道具，升级过后，宿主此刻可以查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希望接下来宿主和我配合愉快。”

苏冽一动不动，她从对方的话里完全能猜出对方试图用金钱收买她。

“然后呢，我要怎么配合你？你要我去攻略一个人，我要得到ta的喜欢吗？之后呢，我还要听你的话做别的事情吗？”

苏冽又不是真的傻子，重生，系统这类的字眼一旦出现，她的人生势必要受到束缚，她已经有了很多的束缚，如果再来一次的代价是重新添上枷锁，那不如放弃。

放弃是人之常情，无论任何人，放弃都是最好的选择。对于苏冽来说，放弃才是最优解。

苏冽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知道自己想通了。

“你不要太抵触我，我并不会过多地干涉你，如果你不需要我，我甚至可以不出现。”

系统说。

“只是我有kpi，你得动一动，进度涨一涨，我才好有个交代。”

系统又说。

“况且，像你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分配指令出了什么问题，你不会完全和我绑定在一起。”

系统连说了三句话，苏冽都无动于衷。

苏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做好了被绞杀的准备，她希望接下来不会有太强烈的痛感。

安静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有痛感袭来。

苏冽的胸口像被马蹄踩踏似的一阵阵发疼，她能感受到有爪子狠狠按着自己的肉，仿佛还有呼啸的声音。

等等。

苏冽意识到不对劲，她猛然睁开眼，看到一只乳白色的猫咪站在自己的胸前，猫咪抬起前爪又收起指甲，一下接一下地发出有规律的呼噜声。

苏冽愣住了。

猫咪浑然不觉，它踩奶踩得正在兴致上。

苏冽伸出一只手，猫咪瞧见了，仰着小脑袋撞过来，苏冽就着这个距离将手指伸长，指腹摩挲着猫咪的毛。

熟悉的温暖的触感回来了。

苏冽眼眶发热，她对自己重生后产生实感的第一件事，是见到并摸上了自己的猫。

——自己已经快去世三年的猫。

苏冽贪恋这份柔软，她将猫紧紧抱在怀里，歪着头贴在猫的脑袋上，久久不愿放手。

“你说要攻略谁，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