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帖子中，这一条实在算不上起眼，访问权限要求A级以上已经筛掉了太多闲杂人等。

江浸月一边庆幸自己是A级，一边在刷到“神图景同步率焊死在99.9%”时倒吸一口气，这是理论上的“安拉极限值”，没有哪位白塔老师会拿这种标准要求学生——他也从未见哪个向导能做到这种极致。

当他试图在论坛搜索沈星移时，密密麻麻弹出的都是【访问受限】或者【本帖已被删除】。

他唯一知道的是大约六年前，联邦陨落了一位天才向导，并由于某种原因，他存在过的痕迹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还要继续深入调查吗？

江浸月问自己。

他本来就是个普通的A级，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日子人，是一个不该跟阴谋、权贵、S级扯上关系的无名小辈。

江浸月默默退出论坛，清理掉访问痕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转头看向窗外，天气依旧不好，跟昨晚楚砚冒雨进来时一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去消食”的借口找得很拙劣，不过索性他的哨兵也并不会真的关心他。

江浸月叹了口气，仰躺在沙发上，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想起在东区执行任务的糟糕天气，绝对零度之下人的感官几乎麻痹，他每呼出一口气，就在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白霜。

他害怕冷。

他做不到像那位向导一样。

如此看来，现在楚砚的精神图景更像是火山爆发之后，世界被火山灰所埋葬后的荒芜，熔浆被深藏于地壳之下，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的疏导才可以凑合着起作用。

说到底……那位哨兵与自己精神绑定就是错误，他并不是最适配楚砚的向导。他与对方的精神匹配率只有67%。

啊啊啊啊啊啊——

江浸月烦躁地揉着自己鸦羽色的短发，直至他发现以往总按军规修建的头发不知道何时长长了一点，他便想一出是一出的来到镜子前，比划着想把自己的头发剪短。

以往这种事交给理发店去做就可以，但江浸月现在的心情很混乱，就像是想要找点事把脑子里要爆炸的信息冲淡一些，他拿起剪刀往自己额角挥去。

“干什么？”

——下一秒，向导的剪刀就被别人抢过去，楚砚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微微皱着眉头。

江浸月眨眨眼，花了一秒冲才把眼前高大且面色凶冷的男人和论坛中那个“小豹子一样，又飒又帅又奶凶奶凶”的人联系起来。

在楚砚的角度，他以为江浸月想要自残。

给他做过精神疏导的向导绝大部分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哨兵的量子兽像是想要恫吓江浸月一般的竖起尾巴露出獠牙，江浸月的白隼卷着翅膀在黑豹上方悬停，几秒钟后判断对方没有攻击的意图。

——好像是在表达关心，只是这种表达方式有点抽象。

“我……想剪头发。”江浸月说。

楚砚：？

看这位长官脸上露出一种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江浸月笑起来，用安抚的口气说道：“我头发有点长了，想剪短。”

他指指自己的头发。

楚砚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这恍惚的神色没有逃过江浸月的眼睛，江浸月忽然意识到自己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在乎这个哨兵。他的情绪竟然会因为哨兵为不可查的表情而起伏波动。

“头发留着吧。”楚砚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向导无需遵守统一着装要求。”

毕竟头发是向导的重要精神媒介，不少向导都留着长发。

“啊……”江浸月在这一瞬间，忽然不可抑制地想到一个问题。

沈星移的头发有多长呢。

是按军规修剪至耳后三厘米。

还是如同这位哨兵所希望的一样，长到可以叫哨兵温柔地掬起一缕，置于唇边亲吻呢。

“我……”江浸月犹豫了一下，却鬼使神差地放下了剪刀。

“好的。”他说，以一种完全服从命令的表情冲楚砚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

从那天起江浸月就不再剪头发。

再次和小九联系上的时候，是对方穿越了某虫洞的第三周后，机械师小九从屏幕里看到江浸月已经到肩膀的头发，震惊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嫌长头发麻烦吗？”

“……”江浸月揉了揉鼻子，唯独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只是有些草率又无奈的，主动挑起另一个话题。

唉。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情去了解那位向导，甚至不自量力地想要模仿对方。

但当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鸿沟般的差距之后，挫败感来得排山倒海，可就在理智告诉他放弃这种拙劣的模仿的那一刻，楚砚却又命运般地拦住了他剪头发的手。

“我完了。”

江浸月在日记里写。

“我早晚会精神分裂——也许这就是向导的宿命，不，这就是小说里自作多情配角的宿命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