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声呼救,连忙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农妇就已经跑到了他们的屋子跟前,气都来不及喘匀,便指着马厩的方向慌张说道:
“真是见了鬼了!那群男人本来离开湖边后都安静了下来,我们便撤了大部分的人回家做活儿,只剩我和村长在那边看着。结果就在刚才,那群男人突然又跟疯狗似的开始张嘴对着周围一顿乱咬,居然就这么让几个人互相咬断对方身上的绳子,逃出了马厩!”
她举起自己的手臂,给众人展示手上那碗口大的咬痕:“你们看,我就是去拦了一下,便被咬了这么大个口子!”
“什么?”史萍娜顿时感到焦头烂额:“跑了几个人?”
“我离开的时候五六个吧,现在估计不止啦……毕竟村长去村里找帮手,我也来找凯特先生,马厩那边现在都没人看守了……”
说着,她突然看见了房间里被几个女生按住的凯特,愣了愣,随后惊恐地叫喊出声:“什么?!现在连凯特先生也疯了吗?!”
小麦用力压着凯特的左腿,解释道:“他刚才跟我们一起下湖,估计是因为受到了精神波攻击,又近距离接触了污染源,大脑防御屏障严重受损,就也被精神磁场控制了……”
“精神波?精神磁场??”
“这个三言两语暂时解释不清楚……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差不多搞清楚村里的怪事是怎么回事了,主要是因为湖里跑来了一只变异的拟态蜥……啊当心!!!”
正说着,突然从房屋的拐角冲出来了一个高大壮硕、双目通红的农夫,二话没说,朝着门口捂着手臂的农妇狠狠挥下了手里的柴刀!
“哐当——”梅路艾姆从门口探出了半个身子,一尾巴将那个起码两百斤的汉子连同他手里的柴刀抽得飞到了一边,撞在了隔壁屋的木梁上,脑袋瞬间磕出了一道大血口!
然而就和之前湖里的那些生物一样,这个农夫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任由头上的血流得满脸都是,只是迅速捡起了掉落到一边的柴刀,再次不管不顾地劈砍了上来!
“啧,难道真像那个猎人说的,必须将这些受影响的家伙完全宰成碎片,他们才能停下来?”
梅路艾姆斜斜地靠在门口,手脚都没动,只是将尾巴改变了一个方向,尾尖的针试探地对准了农夫的脑袋:“或者试试直接将大脑摧毁,破坏所有的神经反射?”
“等等!”门口的农妇险险避开了壮汉砍过来的第二刀,听见门口那个一看就不是人类的绿皮肤家伙的危险言论,连忙起身拦在了他和壮汉之间:“请您别伤害他!这是我丈夫!”
说着,她又转过身,对着那个拿柴刀的汉子大吼道:“天杀的蠢货!你连老娘都不认识了吗?!再不清醒过来,人家就要剁了你了喂!……哎哟!!!”
那个被她成为丈夫的男人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像头野兽一样喘着粗气,毫不犹豫地朝她再次砍了过来,这一次农妇没有躲闪及时,被他手里的柴刀一刀砍在肩上!
“卡巴拉婶婶!”屋里调查团的几个女孩显然是认识这个农妇的,见她受伤,都担心得齐声惊呼。
小麦这会儿正和四个女孩一起按着白发猎人的四肢,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心中那点小害羞了,下意识向仍然斜靠在门框上的嵌合蚁求救:“梅路艾姆大人!”
“知道了。”
对待除小麦以外的其他人类,梅路艾姆的耐心一向不多,所以他只是冷冷地看向那个正抓着肩膀上的柴刀、和自己丈夫较劲的中年女人:“朕手上可没有多余的绳子再给他捆起来了……如何?要帮你杀了他吗?”
“不…不……请您不要杀他……”
被叫做卡巴拉婶婶的农妇此时因肩上传来的剧痛脸色苍白,却毫不犹豫地用双手握住柴刀的刀刃向下压,让柴刀牢牢卡在了自己的肩胛骨上,只为控制住对面那个远比她力气大的男人。
“你……你们要不快跑吧!跑到离村子远一些的地方,也许……也许凯特先生就能清醒过来了!”
“但朕看你的样子,并不像能撑到凯特清醒后回来救你呢……”望着面前那因为脱力和失血、双臂已经不住颤抖的人类,梅路艾姆说得毫不客气。
“……我,我不是让凯特先生回来救我……你们跑了还回来干啥!这是我们的村子,我们跑不掉,你们还跑不掉吗!”
卡巴拉婶婶的话让梅路艾姆不由得诧异了一下。
“而且我肯定得留下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鬼老头子被砍死呀……虽然再这么下去,他多半也会被其他发疯的人砍死……哎!说那些做啥!大不了陪他一起死好了!”
说着,卡巴拉婶婶突然发力,双手下压,将壮汉手中的柴刀一把抢了过来,接着只见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猛地在对方非要害的地方砍了一刀,在吸引了他全部仇恨后,转身拔腿朝着远处奔去!
“你们几个外村人带着凯特先生赶紧走,别留下来白白丢了命!”卡巴拉婶婶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去找村里其他人一起想办法,不能让这群人继续疯下去……”
……
梅路艾姆神色复杂地目送着她远去,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那个胖胖的人类女人肩上那抹鲜红的血色刺得他眼睛发疼。
卡巴拉婶婶虽然接近五十岁了,但干农活的腿脚都利索,不一会儿竟跑没了影。
梅路艾姆收回了目光,看向屋里的几个女孩。
“要听那个人类女人的话,先带着这两人离开吗?”梅路艾姆指了指地上昏迷着的林可西,以及被四个女孩一人按住一只手脚的凯特。
“可,可是阿文他还没有清醒……”小小的波东果此时几乎是完全吊在了白发猎人的脚上,这才勉强压住了他的行动。
“是啊,而且我也很担心卡巴拉婶婶,还有其他村民的安危。”芭娜娜此时满头大汗。她的西高地也在一旁摇着尾巴,围着几人焦急地打转。
史萍娜将碍事的卷发甩到脑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白发女孩:“对了,刚才小麦你们不是说凯特先生因为你发动能力,短暂地恢复过一段时间神智吗?那你现在要不继续发动能力,让凯特先生清醒过来?”
“让我试试。”
小麦提了口气,试着像之前那样控制身体细胞变色,却怎么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她记起之前宰伊卡哈努曾经说过,药剂的效果会随着时间和使用次数变多,逐渐失效——看来这拟态蜥体验卡到期了。
“不行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能力了。”小麦泄气地说。
史萍娜一时之间也有些失落,但她立马振作了起来,反过来安慰白发女孩:“没关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虽然史萍娜说得信誓旦旦,然而屋外的情况明显没有她语气这般乐观。
只听外面的人声似乎越来越嘈杂,哭喊声、痛骂声、惨叫声、玻璃碎裂声……各种令人不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屋里几个仍然清醒的人都不由得心惊胆战。
梅路艾姆本以为自己对这种声音应该见怪不怪了——毕竟以前他在三护卫的带领下来到类似的村庄“捕猎”的时候,听到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声音。
但在看到不远处一个梳着两个乖巧马尾辫的小女孩被发狂的男人拿菜刀追着,不小心摔倒在地,就要丧命于刀口时,他突然想到了以前在田里遇见的第一个人类孩子。
弱小,笨拙,愚蠢——是的,在面对他的时候,就跟远处那个小女孩一样,吓得呆在原地,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自己以前好像曾经想过,如果那个孩子能够长大,也许在某方面,也能变得比自己强大?……
……比自己强大吗……啧,怎么总是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那个孩子不会长大了……
“梅路艾姆大人!”
小麦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惊醒了习惯性陷入哲学思考的嵌合蚁。
等等,远处?
梅路艾姆回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屋门,正站在小女孩身前,用尾针替她挡下了致命的刀锋!
生锈的菜刀碰到嵌合蚁坚硬的皮肤,瞬间断裂成两截,那个双目通红的袭击者也被手上传来的巨大反作用力震飞了出去。
“……谢……谢谢大哥哥……”小女孩双眼含泪,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抬头看了一眼这只突然出现的魔兽,在最初的害怕退却后,颤颤巍巍开口道谢。
“蕾娜!!!”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女人紧紧地将小女孩拥入怀中,接着对站在面前的嵌合蚁不住磕头道谢:“谢谢!谢谢这位魔兽先生救了我女儿!谢谢!……呜呜呜蕾娜!”
“呜哇妈妈!——”
梅路艾姆神色复杂地看着在他面前抱头痛哭的母女俩,脑海中不知为何再次浮现了上一世田野里那个孩子的脸,连忙不耐烦地甩甩头,试图将那双懵懂的眼睛连着心中那股莫名的压抑一起甩出去。
算了,赶紧解决这个事情,就当是为了尽快消除胸腔里这股讨厌的沉重感吧。
……
梅路艾姆大步走回了房间,将还在挣扎的凯特一尾巴卷起来,一圈一圈捆得牢牢的,同时对小麦说:
“你还记得当时在实验大厅,我们被那个大脑一样的毒雾包围时,你使出的源自军仪棋的那招吗?”
“您说【砦】?”小麦很快记起来,但却又担心地说:“可是,现在拟态蜥的药剂已经……”
“这不是什么药剂,小麦,这是你自己领悟的念能力,在上一世和我一起对弈的时候,你就因为对军仪棋无与伦比专注和精通,自己觉醒成为了一名念能力者。”
“诶诶?我,我吗?……”小麦目瞪口呆地指了指自己,随后担忧地说道:“可是,不管是药剂能力还是什么念能力,之前在湖里的时候我用过几次,好像把身体里的能量都用光了,现在什么都使不出来了呢……”
说着,她再次努力感受了一下,确定体内像“气”一样游走不定的奇异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不由地泄气。
梅路艾姆用「凝」看了看,发现少女周身包裹着的那层金光确实淡得看不出痕迹了,思索了一下,弯腰捡起凯特那把长刀,将「周」覆盖在刀身表面,毫不犹豫对着自己左臂一划,伤口顿时开始源源不断涌出墨蓝色的魔兽血。
“咦咦?!”
屋里的几个女孩猛地一抽气,一时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残行为吓得集体失语了。
“来,喝一点吧。”
在史萍娜等人瞪得如铜铃般大的眼中,梅路艾姆将手臂递向了白发的少女,发出了诡异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