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不了江路川的主意，黎琉只得和他一道折去B口进超市，好在B口离蔬果区较近，黎琉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天边突然布上了乌云，艳阳高照散去，像是要下雨，黎琉说：“我们争取在下雨前走吧。”

她一边挑一边比对品相和价格，更看重营养价值和性价比，而江路川只关注营养价值和口感，那是决计不会委屈自己的，价格看得黎琉膛目结舌。

怪心疼的。

江路川刚拿起一颗橙子，黎琉眼尖，发现了橙子上一个小小的霉点，她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指了指斑点：“这里有个白色的斑点，质量不好，还这么贵，这肯定是骗你的。”

“嗯。”江路川认同。

黎琉一边说，一边打量这是什么品种的水果，这价格不是抢钱吗？

她说：“是吧，都不如我手里9.9元三个的——”

话没说完，她看到江路川放下手里五块一颗的橙子，拿了旁边十块一颗的橘子，放进购物袋。

黎琉：？

你吃金子啊。

黎琉决定放弃抢救江路川，摇了摇头，我佛不渡无缘人。

一对养眼的年轻男女也来到蔬果区，男的逼逼叨叨：“宝宝，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发誓，我本来打算溜了，结果导师回来了。”

“嗯嗯，这个月放了我三次鸽子都刚好被导师抓了呗，那我导也让我办事啊，我就没迟到过，上个月你没追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真的都是在当苦力，没骗你。”

女孩不想搭理他。

“宝宝，这样吧，想吃苹果你就说滚，想吃橙子你就不说话，想吃香蕉你就说王八蛋，想吃柠檬你就说臭男人，想吃草莓你就说蠢货。”

“滚，王八蛋，臭男人，蠢货，不说话。”

“好嘞没问题，都安排上。”

黎琉嘴角一抽，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她挑完了苹果，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王默言和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很漂亮又高挑的女生，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

黎琉眨了眨眼，想到自己很久没有见到王默言了，之前把他称作“男神”，她原以为看到这种场面，自己会有点失落。

但好像没有。

甚至想把手里的水果送给他们，祝他们天生一对，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黎琉看到了，站在她旁边的江路川自然也看到了，他装了最后一个橙子，问：“买完没？”

“买完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走。”

“等等，我先去找一下他。”

温唐走后，黎琉在微信上问了她的近况，得知的结果都是很好、不错、不用担心，温唐是那种即使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表面还是涓涓细流的性格，黎琉还是不放心，恰好王默言在这里，可以去问问。

黎琉擦着江路川的肩膀朝王默言走去，两人越来越远，只看得到一抹粉色的背影。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无端带来了即将下雨的沉闷低气压。

江路川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尚未抬起来，就自然地压了下去。

怪了，人家去见老情人，关他屁事？

可能是超市不透气，空气不流通，过分热闷了。

寒冬腊月的，江路川拎了瓶冰水去收银台结账。

黎琉得知温唐的近况的确不错，已经进入不错的私立高中读书，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和王默言道了别。

她回头没看到江路川，四处张望，微信适时响起，来自江路川：[停车场。]

“我得先走了。”黎琉没找到自己的水果，可能是江路川一起拎走了，她突然想起一事，说：“拜拜，祝99。”

王默言和他女朋友觉得这小妹妹怪可爱的，还想多和她说两句，但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奔赴了另外一个方向。

**

外面暴雨倾盆，江路川靠着车门，左手拎着一瓶矿泉水，右手摆弄着手机，微垂着头，似是在给谁发信息。

黎琉很快就看到了他，走到车边，瞄到后排放着他们的东西，问：“走吗？”

江路川收了手机，开门上车：“走。”

黎琉算了算价格，给江路川微信转了账，哼着歌坐到前排：“给你转钱了，收一下。”

江路川瞥她，似乎随口一说：“这么高兴。”

“对啊，”得知温唐真实近况，确实很开心，黎琉不假思索地添加了两个形容词：“特别，非常开心。”

于是江路川就懒得再搭腔，直接启动发动机开了车。

黎琉尚沉浸在喜悦中，她拿出两瓶牛奶，一瓶分给江路川：“牛奶喝不喝。”

江路川突然就不想委屈自己喝这个令人折寿的玩意了，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喝。”

“吃不吃糖？”

“不吃。”

“橘子呢？”

他的话一次比一次简短：“不。”

黎琉后知后觉琢磨出什么——

不就是2块的一瓶的纸盒装纯牛奶，3.3元一个的橘子吗？

至于这么嫌弃么。

你是皇亲国戚，天皇贵胄吗你。

“喂，”黎琉有点不爽：“今天我知道温唐过得不错，心情比较好，你别惹我。”

江路川从这一句简短的话语中，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温唐，过得不错，心情好。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雨渐渐停了，天边的乌云散去了，露出了天边的阳光。

“哦，”江路川什么都要争第一，游泳快，翻脸也很快，快过翻书，他说：“给我一个。”

“不要，”黎琉拒绝，硬邦邦地说：“你在开车，不能分心，不给。”

黎琉不再开口，专心剥橘子吃，一路沉默。

一个流利的倒车入库，江路川的车直直插.在红旗和丰田之间的停车位里，但黎琉不想欣赏他的技术，车一停，干巴巴道了个谢，拉开车门就走了。

没走两步，不知道哪个不讲公德的龟孙子驾驶着轿车横冲直撞而过，经过雨水汇集的低洼区域，溅起层层水花。

黎琉来不及躲开，赶紧抬手挡住脸。

但水花没有溅到她身上。

她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身后的水花，五官清晰出现在她面前，黎琉甚至能看见他低垂的浓密眼睫和清明的瞳仁。

距离近到，仿佛整个天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过了一会，黎琉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江路川也往后退，拉开了距离。

黎琉这才发现，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带着污水的印子很明显，未必能洗干净。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处理一下这事，黎琉问他：“这还能洗干净吗？我替你拿去干洗了。”

江路川仿若没事人一样往前走：“不用。”

黎琉觉得江路川应该不会自己洗，这面料也不能放洗衣机，只能干洗，她跟在后面：“如果你去干洗，或者衣服洗不干净，我怎么赔你，现金可以吗？”

江路川停了脚步，朝她摊开手：“橘子。”

黎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路川重复：“一个橘子。”

黎琉在车上吃了两个橘子，最后一个本来打算拿回宿舍吃。

如果江路川要的话，就给他好了。

黎琉把橘子给了他，不确定地问：“一个橘子？还是转钱给你吧。”

江路川不乐意拿一个小姑娘的钱，他说：“我看着很缺钱吗。”

“没有。”

“那就这样。”

走了两步，带着水汽的风一刮过，黎琉的脸被吹得疼。

余光又看到江路川的背影，挺拔至极，但又带着一片水渍。

不止是脏了，这么冷的天，裹着这样一件衣服，冰窟窿似的。

黎琉突然觉得，再送他很多盒橘子都可以。

黎琉跟着江路川进了游泳基地，她好奇：“你怎么把车停领导和教练中间？”

“怎么了，不能吗？”

“那倒不是，”但有些人因此在背后讨论江路川，说的话肯定不好听，黎琉也听过几句，她说：“就是，有些人说你比较，嗯，呃……”

黎琉在想一个委婉的用词。

“张扬，过分。”江路川直接接了她的话：“谁在意。”

黎琉觉得江路川其实也没有传闻里那么过分，她说:“那你不解释一下嘛。”

他的目光带上了平静的审视，审视外界，也自审：“没必要。”

黎琉默了默。

她没由来想到一件近两年闹得不小的事，她都有所耳闻，掀起了国内外的舆论。

内容是说江路川不尊重去年世锦赛东道主之类的内容，因为他diss人家东道主给他送的吉祥物，掀起了小范围的舆论，这事好解决，只要江路川道个歉就能渐渐平息了，但他本人如常训练，对舆论置之不理，被人认为是挑衅和傲慢，被再次发酵。

后续，她无意刷到一个说法，由于江路川是当年的mvp，东道主送了吉祥物，但吉祥物质量很差，没用就坏了，私下是泳队朋友或者是记者朋友，黎琉记不太清，总之是一个很多年的朋友和江路川交谈，说到吉祥物如何如何，江路川说质量一般，这话后脚就被泄露，不知怎么就添油加醋成和尊重问题。

嘴长在人家身上，解释与否其实也不重要。

要说他很现实吧，也没有很现实，要说他很理想吧，那是不像的。

一个不那么理想的现实主义者，一个不那么现实的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