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女子800米自由泳决赛日期而至。

黎琉、温唐、钱敏佳一众人等，以及几个省队教练都带着徒弟乘上大巴，赴往赛事现场。

旭日升起，窗外的场景飞速后移，白昼下的景色总是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勃勃晨气。

黎琉坐在第一排，小老头教练坐她旁边。

“这次的比赛有省里拔尖的选手，还有国家队退下来的高水平运动员，不要轻敌，”他说：“积极和认真对待。”

黎琉认真地点头：“我不会轻敌的。”

过了会，她闲得没事干，贫嘴：“教练，你今天好和颜悦色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啊？”

小老头吹胡子瞪眼地说：“你别游个倒数第一就是我的好事了！”

黎琉被踩到痛脚，干笑两声，笑声回荡在车内。

下了车，黎琉和温唐进了场馆。

体育馆内，运动员密集。

预赛已经结束了，这两日多为半决赛和决赛项目，大家的状态难免沉重了些，连一向聒噪的王钏和钱敏佳也不爱说话了。

黎琉套上了羽绒服——轻便的羽绒服能够帮助运动员保持身体和肌肉的温度，调节到适宜的体温，减少在寒冷环境中的肌肉收缩而拉伤和损伤，还能让运动员舒服安心，维持心态。

她看出来温唐紧张，但她自己也有点紧张，和这么多高水平的对手身处一室，参加省内最高水平的竞技，不紧张的是神人，且，适度的紧张有利于更好地发挥。

她很快地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和温唐说话，缓解她的情绪。

温唐的心理素质也不错，很快就恢复状态，和黎琉说：“快到我们了。”

很快就轮到了她们的项目，黎琉戴好泳镜和泳帽，披着羽绒服进了场。

广播在介绍各个道次以及参赛选手，响彻在比赛场内。

黎琉脱下衣服放在旁边的篓子里，和泳道边的裁判员打了个招呼，哨声吹响，大家做好准备。

又一次哨声吹起，黎琉上了台，弯腰，采取蹲踞式跳水的方式（一个脚的脚趾扣住跳板，另一只脚放在后边），底下是蔚蓝清澈的泳池，平淡无波，但黎琉知道，它蕴含着巨大无比的力量。

长哨声响——

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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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齐盛英抽出时间，今日也来看现场的决赛，他的眼睛比较毒辣，一眼就看到了温唐，反应速度很快，入水速度绝对是前三，游了一段距离后，三道的黎琉，就被对比的有点惨烈了，明显落后了一截。

“四道是谁啊，不错哦。”一旁刚比完蛙泳，凑热闹看起腿赛事的运动员发问。

“是温唐吧，省队拔尖的苗子，我看过她的资料比赛，技术和水平都不错。”

齐盛英笑而不答：“先看比赛吧，省队里有不少优秀的小孩。”

有人说：“她是可以，出发速度甩了全场一个水平。”

赛事过半，蛙泳运动员喝了大半壶水，说：“四道那个小姑娘要是保持这个水平，冠军就是她的了，隔壁三道已经掉到第五了。”

他刚想喝完剩下一半的水，看到比赛现场的状况，差点被呛了一口。

最后150m，五道开始起腿加速，当然，温唐也不甘落后，准备起腿。

最后100m，五道和四道的身位被拉至只有1个身位。

最后25m，两人快持平了，只剩半个泳池的距离，黎琉猛然加速，温唐尚有余力，也不甘落后，五道的选手竟也和她们保持同样的身位，战况焦灼不已。

齐盛英笑着说：“这才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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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琉入了水，由于是省锦标赛的决赛，大家都发挥了超高的水平，前200m，她被温唐，钱敏佳等人甩到身后，排名落到第四名，甚至偶尔落后到第五名，她往前划，保证不被她们甩开太远，也不能过度消耗体力，落后是考验心态的，心态一失衡，节奏一紊乱，比赛就完蛋。

她咬着牙，脑海里时时刻刻谨记教练所言——保持你的节奏。

不清楚台上的时间过了多久，但当她触碰到泳池臂，转身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现在是她起腿提速的时候了。

渐渐的，她能感受到，周边空荡荡的泳道多了两个人，先是感受到她们打腿的水花，再是感受到她们的划水——她缩短了差距

她摒弃杂念，追求每一个动作都达到最极致的效率，划水、抱水、前送。

留给她发挥的时间不多了，她奋力向前冲，只为了那一个目标。

冠军！

手指指尖触臂，最后的一个动作流利完成，黎琉立马起身，场上的喧嚣涌入耳中，她来不及细听，摘了眼镜望向大屏幕，找寻自己的名字——

黎琉，8'40''02，排名第一。

钱敏佳，8'40''02，排名第一。

温唐：8'40''18，排名第三。

打了一个逆风翻盘的仗。

她抬手拍了拍水，内心迸发出强烈的喜悦。

这不仅是第一名，而且还打破了她自己的最佳纪录，更接近8分40秒的大关。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真的做到了！

“恭喜恭喜，表现太好了。”温唐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祝福她。

黎琉抬手抱了抱她。

小老头教练一边看比赛，一边和别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看到后程，有人夸黎琉表现好。

这小老头得瑟又欠揍地说：“就这样吧。”

站在他后边一个女人蹭地站起来，气势如虹，顶着和黎琉五分相似的脸，伸长脖子问他：“哪里一般了？”

这小老头被她看得心里一虚：“呃，不一般，多亏了你英明神武，为了让她锻炼身体去学游泳，为泳队输送人才。”

黎琉她妈看着满意了，说：“这才对嘛。”

“厉害啊老王，第一和第三都是你手底下的吧，我看这两年，说不准你就被升去国家队执教了。”

王明周的目光变得悠远：“再说吧。”

也许这在很多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誉，但对王明周来说，他和水结缘了几十年，如今年纪大了，热爱褪去，内心热情火苗消失殆尽，已经走到了末路，把手里的两个弟子后路弄好以后，他也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原本计划的关门弟子是温唐，只不过经过市队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姑娘，没由来让他想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妈，教练——”黎琉披上浴巾小跑到他们旁边，打断了他的思考，问：“我表现得怎么样？”

“还行。”

“是吧，超额达到你定的目标了。”

教练卷起手里的白纸敲了敲她的脑袋：“戒骄戒躁。”

“好好好，”黎琉的尾巴差点翘到天上了：“让我先高兴三十秒嘛。”

跟教练和妈妈说完，黎琉目光四处找寻：“咦，温唐去哪了，我们一起过来的呀。”

她脚步停下，看到温唐正站在不远处，在和齐盛英说话。

黎琉想找她一起去洗澡、换衣服，一道去领奖台领奖，但温唐在忙，她就找了旁边的座位坐下。

齐盛英中气十足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过来：“我知道，你的主项目是800米自由泳，副项是400米自，我之前带过两个长距离自由泳的弟子，成绩不错，均获得了大赛奖牌。”

黎琉模模糊糊意识到什么，舔了舔唇角，没说话。

温唐呆愣了两秒，惊讶且喜悦地说：“您，您是说，真的吗？”

齐盛英又说：“嗯，如果你想好了，明天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盛英和黎琉告了别，扫到坐着的黎琉，和她挥了挥手：“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黎琉也和他挥了挥手告别。

她本来想问齐盛英，不是说她省锦标赛拿了第一，可以考虑她吗？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通了，人家许诺的是考虑，不过考虑失败了。

温唐瞧见黎琉，一蹦一跳朝她蹦来，但转念一想，自己高兴，但谁不想进金牌教练手底下呢，这对黎琉来说肯定不太好受，她敛了笑容，说：“啊，宝贝，其实我们刚才是……”

她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黎琉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倒是她宽慰温唐：“人家想选你，说明你有这个本事和能力。”

她轻松地说：“哎呀，别担心我，你先把握好自己的机会啊。”

“嗯。”温唐点了点头，说：“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你去浴室等我？”

“好。”

黎琉往浴室和更衣间走，经过钱敏佳和比完赛来找她的王钏，她们瞧着也听到了齐盛英和温唐的对话。

可见齐盛英有多么中气十足。

王钏说：“敏佳，不是你拿了第一吗，齐教练他……”

“好了我们走吧，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钱敏佳打断她，扯了扯唇角：“我早就习惯了。”

虽说黎琉对钱敏佳的感情不深，听闻此言，竟然难得生出一种诡异的通感，似乎有点能理解她的感受。

黎琉进省队不算早，刚满14岁，这是有些人即将进入国家队的年纪，又比如温唐，她十二岁半就进了省队。

她在市队游泳，遇到省队教练挑人，一开始还是抱着希望的，后来趴在岸边，失神地看着队友一个一个都被挑走了，也就不抱希望了，甚至习惯了。

反正她喜欢游泳，不挑她就不挑她吧，游着游着，她的成绩进步很快。

某一天，她在泳池里练习了两个小时，趴在岸边喝水，抬头，一个瘦小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不仙风道骨，表情也不温柔，皱着眉，不知为何，黎琉记了很久。

“你要不要和我走，”他说：“我是A省省队教练王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