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三丫四丫，你们过来。”孟星辉倚在床上，将孟盼娣三人叫到跟前：“大姐问你们，想不想读书。”
“想，大姐我想。”孟盼娣甚至没等孟星辉话音落就立刻接上话：“大姐，我要读书，我一定要读书。”
孟盼娣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声音哽咽：“我小学一年级的同桌，三年级时家里不让她读了，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有用，会认识男女怎么写、上厕所不走错就可以了，然后就把她和隔壁村里另一家的女孩互换了过去，她在那里，每天干家务活不说，动辄就被打骂，我，我那天看见她了。”孟盼娣身体一个哆嗦：“她之前是特别聪明好看的一个女孩，现在胳膊上新伤叠旧伤，看着也呆呆傻傻的，差点没认出我来，旁边有人大声说话她都下意识一抖。”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我能读多久，也不知道我读书后能干什么，可是不读书的日子我看的太多了，打工被骗的，嫁人被打的，没有一个，她们没有一个过的好的。”孟盼娣哭的停不下来：“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想这样，大姐我求求你，我想读书，我想走出去。”
这种恐惧埋在孟盼娣心里太久了。她是家里老二，习惯了以沉默和温顺来保全自己，可每挨一次打，每看见身边同龄的女孩一个个辍学离开，她心里的恐惧就会多一分，坚定也会多一分。无数个夜里她无声哭泣，一遍遍思索着干脆逃离，连逃离的路线她都在心里描绘了无数遍。
可是她没有钱，她太小了，她尚没有保护自己的羽翼。
可暴风雨马上就要逼近。
幸好，幸好，现在她有了大姐。
“我也想读书！”孟亲娣一边扶着哭的悲痛的孟盼娣，一边大声说：“孟耀祖能读书，我当然也能。”
孟亲娣尚还不懂读书的意义，她只是单纯觉得，孟耀祖能干的事，她凭什么不能干。她掰着指头，一根根算账：“孟耀祖能吃鸡蛋，我不能吃，因为爸妈和奶奶说鸡蛋和肉对女孩不好。”
“可是大姐，你让我吃了这么多天的鸡蛋和牛肉，我没觉得这些对我不好，我那天甚至看见妈妈也在偷偷吃牛肉。”
“孟耀祖能出去玩泥巴，我却只能在家洗他玩泥巴玩脏的衣服，因为女孩子不能调皮，女孩子要安静勤快。可是那泥巴难道还能分清我是男是女吗？”
“孟耀祖能穿新衣服，我却只能穿你们三个的旧衣服，因为咱家女孩多，衣服混着穿划算。可是那年婶婶把孟大宝的旧衣服送过来，咱妈可是非常生气的推了回去，说耀祖才不要穿别人的旧衣服。”
“凭什么，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凭什么。”孟亲娣看着孟星辉：“我想不通，我和孟耀祖同时出生，和他同父同母，同样的家庭环境，凭什么他和我就那么不一样。”
“难道就因为他是男孩我是女孩？可我和他，都是人。”
“我不觉得我和他有什么不一样，如果真的不一样，那也是我比他强太多。”
孟亲娣昂首站立着，眼中夹杂着一丝茫然，更多的却是倔强和不甘。她不懂很多事情，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
孟来娣看着孟星辉，眼神瑟缩了一下：“可是...可是奶奶和我说，女孩子读书没用的，读出来还是要嫁人生子，不如早点嫁人早点享福。还说我长的好看，应该趁着我漂亮的时候，早早定下来，赚一笔大的彩礼钱。”
“那你呢？你自己如何想？”孟星辉看着孟来娣，心里忍不住轻叹口气。孟来娣无疑是美丽的，可也是懦弱的。原书中就是因为她过于美丽的外貌和胆怯的性格，在她十岁生日的当天清晨，上山为自己采一束花的时候，被三个混混拖到了花丛中。
许二花气的大声斥责孟来娣的不检点，王凤霞也说她丢尽了孟家的脸，孟来安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早上将才十岁的孟来娣送到了去镇上的汽车。
给了她三块钱，告诉她，走的越远越好，从此是生是死，全凭她自己，他孟家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这也就是为什么孟星辉一定要让三个人锻炼身体、学习搏击的原因，她们要有反抗的意志，也要有反抗的力量。
孟星辉看着自己的三个妹妹，擦了擦孟盼娣脸上的眼泪：“盼娣，相信大姐，你一定会走出去。”
孟星辉开始算自己身上的钱：“这些天大姐攒了一些钱，再加上今天发圈就开始正式出售了，相信钱会越来越多。我算过，这些钱交咱们四个人的学费绰绰有余，别说初中，高中姐姐都给你们供上去。”
“盼娣说的对，你们或许没有看见过读过书的样子，但你们一定看到过不读书的苦。你们想像妈或者奶奶一样，一辈子的目标就是生个男孩吗？”
“不想！”孟亲娣大声，孟盼娣坚定，孟来娣也轻轻摇头。
“亲娣说的对，孟耀祖和她一样都是人，为什么很多事孟耀祖能干她不能干？为什么男孩就不用干家务？”孟星辉循循善诱。
“因为...因为大姐你那天说过，不是因为孟耀祖是男孩，是因为爸妈喜欢男孩，因为爸妈掌握着话语权。如果是大姐你掌握了话语权，孟耀祖就和我们没什么不一样。”孟盼娣想到那天吃饭时孟星辉的话。
“甚至比他更强。”孟星辉点点头：“所以，要自己掌握话语权。而最重要也是最便捷的途径，就是读书。”
“还记得姐姐给千琴姐姐写的话本吗？你也可以当骑士，你也可以持利剑。最关键的一步，是你要告诉自己，你也可以勇敢向前。”
话说到这儿，系统已经开始在孟星辉脑中发出警告：“警告—警告！宿主发表不当言论，请立刻停止，并告诉三人女子当以男性为天！”
孟星辉丝毫不理，继续：“还记得姐姐和隔壁钱家打架吗？”
“记得，大姐真帅！”三个妹妹一同点头，崇拜的看着孟星辉。毕竟那可是钱成新啊，一个成年的男子，竟然被大姐打败了！
“我可以，你们也可以。”孟星辉目光坚定：“如果一味害怕，连尝试都不敢尝试，那还没出手就输了。我让你们跑步，让你们学习搏击，就是为了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有力自保，更是想要告诉你们，不用怕。”
系统的警告声越来越大，咬牙切齿：“如果宿主再不停止危险言论，将申请实施疼痛惩罚。”
孟星辉当没听到：“来娣，大姐问你，你真的觉得你应该凭着美貌早早嫁人吗？”
孟来娣犹豫：“我...我不知道。奶奶说，外面的社会很危险，不是我一个女孩子能去的，一定要有男人保护我。”
“那前几天和姐姐一起去镇上卖发圈，你觉得危险吗？”
孟来娣一愣，摇头：“不危险。”
“辛苦吗？”
孟来娣又愣一下：“还没有我在家辛苦。”
“如果你听奶奶的话早早嫁人，自己却不读书不上学，以后几十年你都会比现在在家辛苦数百倍。但如果你自己有能力会赚钱，你可以靠自己去镇上、县上，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孟来娣明显动摇了下，从小到大的打骂历历在目，孟星辉和家人的对抗也清晰浮现。哪段日子好？那当然是这半个月的日子最好！跟着大姐有肉吃，爸妈还不敢轻易骂自己，这都是因为...都是因为大姐说的，因为她有力量！
自己也要有力量！
孟来娣抬头，目光明显亮了一瞬，只是神色还是有点害怕：“那...那我也想继续读书，之前妈只说让我读到小学毕业，说那样娶我的人彩礼会给的高，现在我想继续往上读，我...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赚钱，并不一定要靠别人给钱。”
而就在孟来娣转变的这一瞬间，疼痛惩罚伴着系统气愤的声音落到孟星辉体内。和在山坡上一样的痛入骨髓，孟星辉身子狠狠颤了一下，嘴角却无声咧起——
她赌对了。
系统就是在害怕。
“不...不光你们。”孟星辉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摇头示意妹妹们自己无事，断断续续的对三人说：“咱们村里，还有没有和你们一样想读书却被迫不能上学的女孩子，都去问问，我...我可以免费为她们上课。”
“我现在钱不够，但我会努力赚，等到我的钱多了，我还可以资助她们上学。所以让她们不用怕，好好学就是。”
但这还远远不够，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计划。以点成线再成面，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能够看到自己的力量。
疼痛越来越剧烈，系统几乎咬牙切齿：“还要继续说下去吗？还不停下吗？”
“只要不死，永远不停。”孟星辉笑的畅快：“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系统沉默了。
孟星辉却在它的沉默中笑的更加畅快——她再次赌对了。
系统没有办法杀死她，所以只能一次次用疼痛来让她知难而退。
那还有什么畏惧的呢？
这些虚张声势的、伤不到内里的疼痛，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