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晴里在家休息了一天。
晚饭后,她窝在房间里看书。
才看到精彩处。
她房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了。
这蛮横力道。
支晴里没抬头就猜到是孟愉。
晚上放学回来,孟愉包都没放下,直接上楼进了支晴里房间。她第一句话还算和颜悦色:“姐,靳空和淮昂哥,你不能两个都要吧!”
支晴里合起书:“你什么意思。”
孟愉往她面前走了两步,开门见山说:“我喜欢靳空。”
“……”
支晴里眼皮微跳。
她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转瞬即逝。
看着孟愉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支晴里头脑风暴了一下。
作为靳空的同桌,每天在学校,两人从早上天不亮的早读,到晚上深更半夜才结束的晚自习,不说时刻在一起,但靳空下课除了去厕所,或者办公室。
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位置上。
除了……
除了那回她因为校服迟到,看见孟愉去收靳空英语卷子,靳空没交的那次外。
支晴里没再见过这两人同框。
怎么孟愉就来她这儿表上白了。
支晴里是真好奇了,她把书丢到书桌,散漫靠在椅子上问:“孟愉,你喜欢靳空?你俩,相处过吗?”
“喜欢靳空还需要相处?长得帅成绩好,全年级喜欢他的人多了。”孟愉说,“每天趴在我们班窗户口的那些女生,都是看他的。”
“……”
孟愉觉得。
她对靳空的心思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发卷子他的她亲自给,交卷……不知道其他科目怎么样,但英语这门,后面那四人,靳空,乔淮昂,段朝,支晴里,从来都是派代表段朝一起交的。
下课靳空倒水,孟愉也拿起杯子跟着排队。
靳空去办公室,她就靠在走廊,表面上和班级女生说笑,其实是在等靳空。
等他回来从她眼前走过。
课间,孟愉常去宋其笙那儿聊天,看杂志。
也是为了回头看一眼斜后座的靳空。
……
就连今天下午的实验课。
因为操作步骤需要两个人配合完成,孟愉没管她同桌,径自去找了一个人坐的靳空。
谁知他举手叫了老师帮忙。
课后,孟愉鼓起勇气堵住他,“靳空,你总这样不理人吗?”
孟愉甚至还没有走到少年面前。
靳空抬眼瞥见她后,仿若察觉到了她要靠近的动作,他眉微皱了下,转身就往另一边楼梯去。
和以往一样。
边界极强地。
和她保持着遥远距离。
连续几次碰了一鼻子灰,孟愉气不过,甩开宋其笙拉着她后退的手,又追上两步,扬声冲着他背影喊:“靳空,你和我姐坐一起,态度也这么冷淡?”
“……”
靳空步子顿住。
但也仅仅停了一秒,而后,径直下了楼。
似是觉得没有回答她的必要。
也不会因为她是支晴里的妹妹,而给孟愉任何说话的机会。
高一上学期过去一大半,支晴里和孟愉是姐妹这事儿大家早知道了。
但,就算是亲姐妹也分远近。
这两人平常上学放学不一起走,课间体育课也没交集,关系看着可太一般了。
孟愉和班长宋其笙玩得更好。
而支晴里。
一班教室后两排角落,就像罩了一层玻璃。
支晴里和靳空长相成绩双高,本就是气场强大的存在。
加上痞帅的乔淮昂,爽朗爱笑的段朝。
这四位,也是别人融不进去的圈子。
……
“反正我就是喜欢靳空,”孟愉高高在上地抬着脸,语气强硬道:“你别和我抢。”
支晴里伸手旋转了下台灯开关,室内光线暗了暗,她思考几秒后说:“你之前不是喜欢乔淮昂吗?”
孟愉喉咙一哽:“……”
“初二圣诞节,乔淮昂送了我们礼物后,你非要把围巾也抢去。”支晴里说,“孟愉,那时候你不是说,你喜欢乔淮昂?”
那晚放学回到家,孟愉把支晴里堵在楼梯上。
“姐,我喜欢淮昂哥,你把这围巾给我吧。”
“不给。”
被支晴里拒绝后,孟愉的笑顷刻收敛,眼睛也瞪起来,“不给?喂,你装什么,我最讨厌你了。”
“哦。”
这话对支晴里没任何影响。
从小孟愉高兴的时候叫她声姐。
不顺意呢,直接名字都不叫。
然后,支晴里抱手倚在楼梯墙壁上,淡淡地说:“孟愉,我也非常不喜欢你。”
……
“淮昂哥,”听她提起乔淮昂,孟愉的脸一时僵了下,她欲言又止道,“那次地震以后,淮昂哥就不理我了……他没和你说?”
支晴里:“地震怎么了?”
那看来乔淮昂确实没说什么,孟愉立马岔开话题,“反正你不能脚踩两条船,全都要吧。”
“……”
支晴里瞥了瞥她,没深问。
沉默一阵,她忽然说:“袁季宸,这名字耳熟吗?”
孟愉问:“这是谁?”
“小学班长。五年级开学考那次,他数学没考好,来问了我两道题。第二天你跑来告诉我,你喜欢他,让我不要和他说话。”支晴里说。
孟愉皱起五官回想。
像是对这事完全没印象。
“乔淮昂是第二次。你当时死活堵着楼梯不让我走,我跟你说,出了外面院门,隔壁就是乔淮昂家,他现在就在房间打游戏,你喜欢他去和他说,在这挡着我算什么事?”
“……”
“现在高中了,你又又又踢开我的门,站在我面前说,你喜欢靳空。”支晴里从座椅上站起,挑睫睨她,“孟愉,你的喜欢,是按照小初高学制变换的?”
孟愉咬了咬唇,被她说得没法还嘴:“……”
“当然,你的喜欢保质期长短我不管,但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支晴里冷声说:“无论你过去,现在,将来喜欢谁,都用不着来跟我说。你看上什么人,随你去行动争取。我不是阿拉丁神灯,没有帮你实现心愿的义务。”
“孟愉,我们不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支晴里下逐客令,“出去,用你的手带上门。”
……
孟愉气冲冲走后。
支晴里完全没看书的心思了。
她离开椅子准备往床上去,阳台玻璃突然被什么砸了下。
很轻微的一声响动。
支晴里身上披了张毯子,拉开推拉门。
——“支晴里,接着。”
乔淮昂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支晴里一手拢着肩上毛毯,另一只手接下他抛过来的东西。
她走向左侧围栏。
“乔淮昂,你桃子过敏就别碰这个。”
“你不是爱吃嘛。”乔淮昂懒散站在对面阳台上,观察着她脸色问:“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支晴里:“没有。”
“那就行,支晴里,我昨晚可担心的一夜没睡,白天困死了,哪节课都被老师点名,尤其是老范,没收了我手机不说,还要我写一千字检讨……”
乔淮昂指着眼底的黑眼圈给她看。
支晴里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她手里握了下洗得干干净净,还沾着水珠的桃子。
“乔淮昂。”她打断他的话。
乔淮昂停住对班主任的吐槽:“啊,怎么了?”
“初二的圣诞节。”支晴里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问:“你为什么织围巾给我?”
“……”
似是她这问题太突然了,乔淮昂神色明显愣了下。
“还,还能为什么,就是,”乔淮昂俯身趴在阳台围栏上,避开她眸光,“上课太无聊,看到别的男生在织,就也买了两团毛线打发时间呗。”
支晴里松了口气,“那就行。”
她拿起桃子咬了口,心想刚才牙白刷了。
“支晴里,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哦,刚看小说看到个情节,男主喜欢女主,所以织了条围巾和她表白。”支晴里说,“一结合现实,我还以为你对我也有什么想法呢。”
“……”
那时孟愉问她要围巾,支晴里没给是因为,她看出围巾是乔淮昂自己织的。
她珍惜这个礼物,也珍惜,乔淮昂这个朋友。
其余的并没有多想。
冬天的夜漆黑而寒冷,庭院里亮着昏黄的光。
他们站在两边阳台上,中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乔淮昂抓着栏杆的手紧了又松,“支晴里,如果我……”
如果我真喜欢你呢。
非常。
非常的喜欢。
喜欢了很多年。
他眸子盯着支晴里,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就见她神情轻松地接着说,“不过也是,我们太熟了,从小打到大,吵架比吃饭还频繁,谈喜欢就肤浅了。”
“等等,肤浅?”乔淮昂不懂她这个意思。
支晴里:“对。青春期的好感短暂又仓促,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就是肤浅。”
初中开始,支晴里抽屉里的礼物就没断过,也有不少男生当面和她表白。
他们每一个人都说的情感真挚,非她不可。
其中,还有个男生给她写了厚厚三本日记情书:“我喜欢你,支晴里,做我女朋友吧!”
支晴里不接他的东西。
男生急得脸红:“为什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支晴里皱眉:“我想拒绝你就拒绝你,不需要找理由,也不需要是因为其他男生。”
她只觉得麻烦。
不过这事也容易解决,她干脆利落地拒绝后,那些人再纠缠一阵子,就会慢慢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像没出现过一样。
这个年纪,青涩的新鲜感不是喜欢,是荷尔蒙作祟。
朝令夕改,不长久,没有定性。
她也不相信。
有人可以从始至终,坚定地,只喜欢一个人,并且能做到,一直陪在她身边。
“……”
乔淮昂太阳穴抽了下。
他快被最近变扭的情绪折磨疯了。
“支晴里,你还记得我初二梦游的那件事吗?”他忽然问。
支晴里白了他一眼:“能不记得么。”
大概是初夏的一个周末。
支晴里在乔淮昂家二楼看电影。
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悬疑推理片,剧情单薄到,支晴里只看了开头就猜到了凶手。后半场她困得缩在沙发上睡觉。
半睡半醒间。
支晴里突然感觉眼前暗下一层。
她想着电影结束出字幕了,于是睁开眼。
蓦地撞上了乔淮昂缓缓凑过来的脸。
他的下颌角度正对着她额头。
长睫紧闭。
越来越近。
支晴里速度极快地避开,伸手一边锁他的喉,一边扇巴掌过去,“乔淮昂你干什么,趁我睡着,想拔我眼睫毛?”
“……”
后浪拍前浪,徒弟打师父。
她这些防身招数还是跟乔淮昂学的。
不知道是被她打蒙了还是怎么了,乔淮昂眼睛一动不动,愣了几秒后,身体才机械地,僵硬地,一步步远离她。
接着,他一声不吭地躺回了自己位置上。
“……”
第二天上学路上,支晴里问起这事。
乔淮昂态度支支吾吾的,最后推脱说自己最近有梦游的行为,成功躲掉了支晴里的再一次暴击。
晚上放学,因为白天在教室打篮球砸碎了玻璃,乔淮昂被班主任留堂写检讨。
等他终于回到家,一推开卧室门。
抬眼就看见——
课桌角,游戏台,书架侧边,放手办的立柜……
他房间所有边缘带棱角的家具。
都被仔细包上了柔软的海绵防撞条。
他妈妈从楼下走过来说:“我和陈老师通过电话了,玻璃钱你明天带去。小昂,下回不许在教室打球了,赔钱事小,砸到同学老师怎么办……你说这个贴条?晴里刚来你房间了,她把你篮球也带回来了。”
……
“支晴里,你当时为什么给我贴那个?”
今晚没风,月亮圆又亮,乔淮昂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轻。
支晴里把桃核扔到阳台垃圾桶,抽纸擦了擦手:“不是说了,怕你撞傻了。”
乔淮昂笑:“还有呢?”
支晴里默了默:“这就顺便的事,你对我也不错。”
任何关系不都这样。
你对我好。
我也一定不辜负你。
“乔淮昂。”支晴里垂着眼说,“对我好的人不多,每一个我都记得,也想感谢回去。”
“……”
阳台亮灯下,少女精致的侧脸蒙着一层光影,五官轮廓也柔和起来。
眼眸清澈又干净。
乔淮昂想起支晴里似乎打小就这样,看着骄傲张扬,头永远高抬着,有极强的防御心,但其实比任何人都细致,也比任何人都理性。
她从来没变过。
乔淮昂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实话告诉你吧支晴里,我其实没梦游的事儿,你猜的不错,我就看你睫毛长,想拔一根量量而已。”他隔着楼间距想揉揉她头发。
支晴里活动了下手腕:“你,把头伸过来,我给你量一下脖子长度。”
“那我脖子得和我人一样一八五,这样才能够到你面前。”乔淮昂彻底抛开了这段时间的患得患失,只想确定一件事:“支晴里,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对吗?”
支晴里从睡衣口袋摸出手机,点亮屏幕:“这就是你早上拿我手机,把你的备注改成‘天下第一好’的原因?”
她抬手想打他。
乔淮昂胳膊架在围栏边,探身把自己的脸往她手心撞,“我这是在提醒你,咱俩是什么关系,那个靳空又算得了什么。”
都是男生谁还不懂那点心思了。
这些年喜欢支晴里的人就没断过,可那又怎样?
她身边不还是只有他。
支晴里迅速缩回手,怕他掉下去砸灯泡上。
她打了个哈欠说:“乔淮昂,我们都高中了,有新的社交圈不很正常。”
人总要往前走。
“那不管,我们俩可是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的感情,我必须是你最好的!”乔淮昂吊儿郎当地挑眉,把自己哄得好好的,“行了,别在外面站着了,支晴里,你回去睡觉吧。”
他最后提醒她一句,“还有啊,我生日马上到了,你可别忘了。晚安。”
“……”
他生日这事已经提前预告一个月了。
支晴里嘴角扯了扯。
……
裹着毛毯进到房间,支晴里打开柜子看了看早准备好的礼物。
就等着乔淮昂生日那天送了。
她去刷了牙后,怀抱软枕靠在床头。
支晴里解锁手机。
又扫了一眼被乔淮昂改成“天下第一好”的幼稚备注。
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了。
上午支晴里给靳空发了“承蒙挂念”后,晚上,靳空又回了她一句【明天见。】
消息提示有红点。
她强迫症戳了进去。
在这个对话页面停留了片刻。
支晴里点开他头像,想着随便看看他资料卡上的信息。
昵称:K
支晴里的昵称也是字母,不过是她名字的缩写,zql。
现居:虞枋市 | 来自:北汀市
他之前好像是说过他是搬家又搬回来的。原来是从北汀回来的。
从一线发达城市转回虞枋上学?
怎么想的。
生日:1997年1月9号
啧,和她同年,就是比她大了两个月……
支晴里理科向来好,对数字也敏感,她目光锁定住1月9号这个日期。
1.9。
现在就是一月份啊。
那不就前两天?
她是1月10号给九里香浇的水。
9号的话。
确实就是……
前天!
许愿池许愿的。
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