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布走后,我的脾气消了大半,也没了和那个男人继续僵持下去的念头。
他阴沉着脸给我身上某些我自己够不到的,暧昧的伤痕上药时,我还是没忍住,背对着他问出了口:
“你那天是怎么了?不对,你最近都是怎么了?”
“没事,你不用操心我。”他淡淡的答道,继续将清凉的草药轻轻涂抹在一道贯穿脊背,久久都没有彻底痊愈的抓痕上。
“你的状态不对,你自己知道的。”我皱起眉头,不满的穿过身看着这个自大的男人。
“你再这样下去,不收敛自己的脾气,我们迟早要完。”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疯,而是静静的低下了头。
“是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不和我说?”我看着他的反应,心下一动,急忙扭过身子。
“Jas. mine,你觉得,永生怎么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也很久都没有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和我探讨过问题了。在熟悉的墨绿色房间里,我恍惚间竟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几年前斯莱特林的寝室里,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不怎么样,我觉得永生不怎么样。”我缓了缓神,坚定的说,“古往今来,无数的皇帝,啊就是国王,他们都想追求永生。且不说这件事在理论上是否可行,即便他们成功了,可谁又问过,那付出的代价呢?”
“我从小就和你讲,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得到了这些,就要交回去那些。因此,我们判定到底要不要做一件事的准则,就是这件事情的好处究竟值不值得你牺牲如此之大的代价来换取。”
“而永生,不值得如此。我只希望和自己爱的人们一起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为了这件事,我可以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孤独的永生,对不起,它不值得。生老病死听起来确实很可怕,我也很害怕。可是只要有爱我的人陪伴左右,又能怎么样呢?”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吗?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过一生,哪怕是平凡又庸俗,不被任何人记住......”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迷茫,竟让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显得有些无害。
“......也不一定平凡庸俗好吧,平凡的生活里也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呀,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绝对?”
我不懂他为何总是要把事情搞到一个不可挽回的极端才罢休,就像把我死死关在这里一样。
“除了永恒的强大,一切都是愚蠢的庸俗。”他嗤笑着说道,眸中闪过了一丝红光。
“......这样吧,我让你选一下。没有我,你一个人独自永生,当你那个什么永恒的神。或者你和我一起,正常的变老。这两个你选哪个?”
“你说的条件不成立。我们只能一起永生。”他固执的看着我。
那时的我只是满心的无力,可并没有第一时间体会到他话中的潜台词。为什么我说的条件不成立?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正常的变老?
他对我的身体竟都比我自己要更加了解......
算了,不说这个了,把时间重新拉回去,那个时候的我还是这般一无所知。
在那日过后,令我极为震惊的是,他再次达到了人生中直男的巅峰——竟然送了三个漂亮的礼物来安抚我。
我能是因为华丽的首饰就原谅他的人吗......
......我是。
咳咳。
主要是,他送我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我竟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一顶缀着祖母绿宝石的华丽金冠,一枚金色八边形里面用绿色晶石镶嵌成S型的挂坠盒,还有一尊袖珍而精致的金色双把手酒杯。
他们是精致而美丽的吗?当然。可当你静静凝望着他们,却注意不到表面一切虚浮的雕刻和华丽材质。
你只会觉得,你是在仰望着有着岁月沉淀,携卷着命运与生命气息的古老圣物。
他们只是沉静的立在那里,我却能感觉到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尊贵感让我忍不住要俯首称臣。再多凝望他们片刻,我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正凝聚成深不见底的漩涡蛊惑着我,让我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小心翼翼的将被那个男人随手扔到了床上的三个,哪怕只是粗略的看看就知道价值连城的首饰收到水晶柜的格子中放好,我又忍不住在上面加了几个有些蹩脚的保护法阵,看得Tom一阵发笑。
“有那么宝贵吗?我都没怎么样。”他好笑的看着我。
“切,你们男人当然不懂。”我没搭理他,专心致志的拿小手绢擦了擦水晶柜上的灰尘,满意的看着晶莹剔透的首饰柜,仿佛在巡视朕的江山。
再往后,我们的关系诡异的达成了某种奇怪的平衡。他似乎也不太在乎我是否爱他,只固执地要我留在这里便可以。而我更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真正的想法,粉饰太平的劝说着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忍耐,一切总会变得更好的。
而自从我小心翼翼的把那三个珍贵的礼物收藏起来之后,Tom似乎认为我非常喜欢这些亮晶晶又高贵的的首饰,开始不要钱一样的往我这里送。
然而,看着满满一柜子或粉或红或金或五彩缤纷的东西,我突然沉默了。
我鼓掌:“确实直男。”
“怎么,不喜欢吗?”看到我脸色复杂的注视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土财主气息的荧光粉色“不闪瞎你狗眼不要钱”奢华项链,他的脸色微微下沉。
“......也不是。”我“开心”的捧起那条扎我狗眼的项链,忍着在锁骨上比了比,随后手脚麻利的将它收进了水晶柜子里。
“嗯。”他拍了拍我的脑袋。
......感觉自己被当女儿宠了的我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后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悄悄勾起了嘴角。
这段时间,他似乎离开了固定的居所,开始在四处飘荡。每次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时,他愈发瘦削俊美的脸庞上总是流露着掩饰不住疲惫。
这个倔强孤傲的男人,不论在外面有多么的强大和无敌,也不过只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罢了。
他也会脆弱,他也会累的。
可是,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拼呢?他明明已经那么优秀了,却好像还是不够一样,总是把自己和身边的人全部逼到极点还不罢休。
我对他隐隐的心疼和担忧终于在一个夜晚,他浑身是血的跌入房间时彻底爆发。
那晚,我正在和雅各布在屋子里玩“我躲起来你来找我啊”的智障游戏,看着猫警惕又严肃的小样子,我不禁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越跑越high,最后疯跑到许久也没光临的“孤儿院模拟房间”里扶着膝盖喘息着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可太逗了......”我看着猫瞪着大眼睛,耳朵都快背到脖子上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马上,我就笑不出来了——一个黑红色的人形巨物从房顶跌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我和猫尖叫着齐齐后退,心脏砰砰砰的撞击着胸口。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形生物咳嗽着缓缓撑起了身,我这才看清楚他苍白的脸。
是Tom。
我浑身上下沸腾着的血液一瞬间凉了下来。
“你怎么搞的......”我颤抖着声音拔腿奔了过去,看着他身上浑身上下都是鲜红色的血水,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咳咳......”他躬着腰咳嗽了许久才缓过来,背过身去,压抑着深吸了一口气,“没事,你听话,先去屋里帮我拿点儿魔药。”
“啊?什么?魔药,不用,伤口可以先直接治疗,一会儿我去拿.....”我慌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听话。”他转过身深深凝视着我,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衬的眼睛深不见底的漆黑,竟让我觉得整个屋子都在跟随着他的瞳孔隐隐颤动。
“行,行......”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只能有些踉跄的飞奔到另一个屋子去找些治疗魔药。
“白鲜,这里......补血药,消肿剂,烧伤膏,伤口清洗剂在哪里?紫色的,紫...这里!生骨灵也拿着,麻醉,都拿了......”
我慌慌张张的找了个布袋子把那些瓶瓶罐罐装好,也不记得还能用魔咒帮忙,赶忙飞奔回了房间。
可是,当我抱着鼓鼓囊囊的袋子艰难的推开房门时,面前却空空荡荡的,徒留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Tom?Tom Riddle?”
我把袋子胡乱放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只有我焦急的声音在整栋房间里回荡。
他走了。
该死,刚才他就只是想把我支走而已。我的治疗魔咒的效果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气闷又担忧的坐在狭窄的小床上,望着窗外缀满繁星的夜空,逐渐变成微微发亮的晨曦,他却依旧没有回来。
就在我焦急得想要再起身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再次跌进了屋内。
这次他的情况似乎比刚才更要差了,柔软的黑发被血浆扭成了一绺绺粘腻的块状物缀在肩膀上,整洁的黑色巫师袍似乎是被某种野兽的利爪撕裂成布条悬在血肉模糊的皮肤上。
我抖着手抚摸着他冰冷刺骨的脸颊,若不是胸口还能看到依稀的起伏,说我手下是一具尸体都不为过。
我艰难的绕过手臂,搀扶着他起身,被他冰冷的体温刺得一个激灵。他似乎还有一些意识,却在努力的抗拒着我的身体。
看着他第二次重新跌回地上,我彻底怒了。
“你他妈给我听话点儿!!!再不治你死了我可不管!!!”
我啪的拍在他的脸颊上,似乎是把他拍懵了,一时竟乖巧的倚在了我的身上。趁着这会儿功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运到了床上,举起魔杖开始吟唱起治疗的魔咒。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面色也重新染上了一丝微弱的血色,我悬在心口的紧绷这才缓慢坠下。
不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我扯了扯黏在后背上的衣服,俯身给他身上一些比较严重的伤口上药。
可我却惊恐的发现,横贯他后背的一条可怖的、深可见骨的抓痕,却怎么也愈合不了。
伤口有毒。
嗡的一声,脑子的巨响晃得我整个人都开始恍惚。
我虽然擅长治疗伤口,可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解开未知的毒素,我却是真的做不到啊。
眼看着发黑的伤口翻起的血肉开始红肿起来,我冷静的清洗,止痛,上药,把我能做的一切全部做好,随后轻轻晃了晃Tom的脑袋。
“Tom?Tom?”我轻柔的开口。
他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努力聚焦起涣散的瞳孔,看清楚我后的第一件事却还是用尽全力将我推开。
不过,如此虚弱的他现在可奈何不了我。我握住他的手,一遍遍轻声询问:“别害怕,伤口都没事了,但是你中毒了。你知道是什么毒素吗?或者袭击你的是什么动物?长什么样子?”
他的睫毛微颤,轻咳了一声,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醒,虚弱的抓起我的手想要递到自己眼前。
我瞥了一眼指尖有些红肿的双手,按住他的手腕,继续重复着问句。
“别碰,有毒。”他努力张开苍白干裂的双唇,断断续续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我紧绷的心弦明明维持了许久,却在那一刹那倏地断裂开来,放任酸楚的情绪在体内乱窜,一瞬间染湿了我的眼眶。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身上没有伤口,摸一下也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好了......”我吸吸鼻子,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终究还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下了一滴滚烫的泪水。
“......是毒角兽。”过了一会儿,看着我发红的手,他有些不情愿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毒角兽?那不是非洲的珍稀生物吗?
我心下诧异,但幸好凯特尔伯恩教授和凯瑟琳夫人都曾教授过解毒和治疗的方法,我随即给Tom施了一个安抚咒,飞奔回另一个房间,火速配好药剂赶了回来。
看到红肿发黑的伤口在敷剂的作用下逐渐开始痊愈,我彻底放下了心,给自己的双手也草草抹了些药。
床上的男人早已疲惫的睡着了,纤长的睫毛乖巧的搭在深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