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子繻聽師父說到尚主抱恙閉門休養時,心下『咯噔』一跳。一直以來,尚主的身體狀況幾乎不對外公開,在子繻的印像中,尚主從來不生病,即使曾有傳言從尚宮中流出,但都一一被駁斥。尚主每次露面都威儀十足,謀劃果斷,只是在沾染了止戰石的柔軟之氣以後,才顯露出其凡人的一面,今次,連原本『與神絕緣』的疾病也找上門了。事情真沒那麼簡單!
子繻正自遊魂,忽聽到師父的話音:『子纆,你說說剛才在尚宮會議時的情形如何。』
『是,師父,』子纆應道,『今早我替師父出席尚宮會議,會議由端儀郡王主持。當她得知師父生病缺席,便問師父所患何症,我回答說是感染了風寒,並有發熱之症。她笑了笑就問是不是虛症,我知她用意,所以沒有明確回話,正諧公他們就在說怪話,然後郡王讓他們今日前來探望師父以示關心。會議上,只審議了幾件日常事務,最後由郡王落實執行。』
『以示關心,』鍾陽公冷笑着重複了子纆的話,又道:『郡王是要把自己主理尚宮事務變成一種常態,下一步就要動手排除異己了。正諧公他們若是來了正好。』
鍾陽公叫來鍾甫,對他吩咐了一番,並著他去準備。鍾甫領命退下。
這時,十三弟子子綜提議道:『師父,我們是不是要把正諧公他們扣押起來,然後跟郡王攤牌?這樣我們就有籌碼在手,迫使尚主出來主持公道。』
『不,』鍾陽公以低沉有力的語氣否決了提議,『他們名義上是來探病的。如果我們出手扣押尚宮仕人,是我們理虧在先,也給了端儀一個藉口來對付我們。端儀可以頒佈尚主的最高指令,可以調用尚都的衛軍,這是我們不能及的。況且,端儀也不會在乎正諧公他們的死活,起不到脅迫的作用。』
『師父,我們派人潛入尚宮面見尚主吧。』大師兄子纆說道,『要是尚主真的抱恙,我們就向尚主痛陳利害,請尚主出來主持公道;尚主要是被困了,我們更要令尚主露臉,畢竟尚族人都聽命於尚主。』
鍾陽公聽了,頷首道:『這提議可行,見尚主一事就由你負責。』然後看向子繻,道:『三子,你協助大師兄行事。你倆記住,務必小心,不要被擒,情況不對,趕緊脫身。』
二人領命。
鍾陽公又瞧着在座的甄博聞,問道:『博聞,我們上次看你的那套設備,改良是否已有進展?』
第一部已介紹過,博聞局是從事科技研發的機構,而甄博聞是尚宮博聞局的頂尖人物,因被端儀嫌棄頑固不聽話而被打壓,所以他投靠了鍾陽公。這時甄博聞聽見鍾陽公問他,便答道:『已有很大的改善,但還需要多做幾次試驗才能最終確定。』
『好,能夠進出自如是必要的條件,還要加強隱蔽性,或許這次會派上用場。』鍾陽公說道。
甄博聞拱手表示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沒聽明白,如墜雲霧裏。子繻突然想起他從淚滴峰帶回來的那套幻戰裝備,當時留給了師父,之後他都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想必師父又私底下把它交給甄博聞作研究,畢竟只有他們才能研究出個所以然。
鍾陽公見子繻面帶疑惑地思索着什麼,便對他說道:『子繻,是你帶回來的裝備,我把它交給甄博聞做改良,以便更適合我們應用。甄博聞不僅學識淵博,對玄技研究充滿熱誠,最重要的是,他是個內心正直無私的人。否則,玄技落入有私心的人手中,將會禍害玄狼人。』
鍾陽公說這番話,既是給子繻一個交代,解釋了他這樣做的原因,同時又褒揚了甄博聞的高尚情操,更是向弟子傳遞信息以穩定人心:鍾陽公府有相當的實力,面對強大的對手並不是束手無策。
六弟子子縑禀道:『師父,我和十六弟剛收到尚虎衛通知,上頭讓我們即日休假。相信是防範我們得知行動部署。』
『是啊,』十六子子繕也接口說道,『外面越來越多的族民聚會,他們在批判臣僕挑起貨物大戰之餘,每次都會帶上鍾陽府,似乎我們跟臣僕有關係似的。我們之前就收到命令,說什麼讓族民有議論自由,尚虎衛都不會干預他們的聚會,我就知道有問題。』
鍾陽公端坐垂目靜聽,然後緩緩說道:『尚虎衛已聽令於她。端儀挾有尚主的指令,尚虎衛無論是不是她的人,也只能遵從。』頓了頓,又道:『子綜,你繼續擴大我們的宣傳,聚會方面,我們再加大力度,不能讓端儀一方獨大。』
『是的,師父,』子綜應道,然後又埋怨說,『不過我總覺得族民相當冷感,似是事不關己,彷彿那是發生在外星球的事情,他們沒有自己想法和情感。我們努力了許久,他們才聽進去一點,才明白多一些,才有一點點反應。』
『繼續發動族民,總有用處。我們遇到的情況,端儀他們同樣會遇到。聚會宣講固然最直接,但不能只靠一種方法,讓族民知道關乎到切身利益才是關鍵。還有,多接觸學館和學堂,學子們更明白事理,也更熱血,我們更容易得到他們的支持。』鍾陽公說道。
子綜應諾。
正說話間,鍾陽公的近侍進來禀報,說在路上見到正諧公和任達侯帶着幾個尚宮高仕,正向着鍾陽公府而來,估計不出一刻鐘便到。
鍾陽公點頭表示知道,近侍退下。
鍾陽公冷笑道:『他們終於來了。子纆、子繻,你們倆等着門衛通報,然後才出去迎接幾位高仕,其他人等分頭行事。』
眾人行禮後散去。鍾陽公在近侍的簇擁下回了臥房。
不多時,門人過來向子纆和子繻通報,正諧公一行已進入府中,安排在正廳等候。
子繻師兄弟二人即整裝到正廳,見到幾位高仕,互相行禮問好,客套了幾句,便帶着他們進內堂。
『不知鍾陽公現時情況怎樣?鍾陽一向克盡己任,自同堂共事以來,他從沒試過因病而缺席尚宮會議,所以特別擔心他的病況。』正諧公貌甚關心地說道,彷彿鍾陽得了什麼絕症似的。
『正諧公有心。師父確實甚少生病,今次大夫囑咐他好好休養。師父正在治療中。』子繻與正諧公並排走着說着話。
『希望你師父快點好起來。他是尚宮重要的一員,是尚族的一根擎天柱,他不在,我們可不習慣。』正諧公又道。
一行人客客氣氣地談論着與鍾陽公有關的話題,不覺已到鍾陽公臥房所在的庭院。
見庭院大門敞開,園子內無人走動,亦無人聲,園中一隅栽種着松竹翠柏,剛正挺拔。各人都自覺地噤了聲,安靜地穿過園子,直走到房門前。房門虛掩,只留了一條一寸的門縫,門外左右各站一個侍從。
『鍾陽公需要臥床靜養吧?我們小聲說話,不要打擾太久,坐坐便走。』正諧公向同僚說道。
子纆示意侍從入內通傳,說尚宮各要員前來探望。